‘那東西’恨她,恨得入骨,恨到了難以理解、驚心動魄的程度。她,究竟在‘那東西’闖入她家前,也就是八年前的9月13日,到底做了什麽?倪念蝶對此沒有頭緒,我想追問,可一直得不到機會。或許,就算是追問了,她也真的不清楚吧。對於超自然的東西,不熟悉的人就是不熟悉,人類的記憶力為了保護大腦會有意無意的將不重要的地方遺忘掉。但很有可能正是這對本人而言不重要的記憶,卻是解決整個事件的謎題和關鍵。
要不要找個機會帶她去熟悉的催眠師那裡催眠一次,將事件重新還原呢?我一邊瞅著她,一邊在心裡默默盤算著。畢竟不解決她的問題,我恐怕是下不了車的。頭頂一直有把摩克裡斯之劍懸著,任誰也不會好受。就算要我離開,我也是不敢的。自己不願意將未知的危險帶給熟悉的人。
唉,也只能暫時跟他們混一起了。
“啊,對了,你們班有個叫做袁夢晨的女孩,她最近怎麽樣了?”倪念蝶突然問。
頓時,一絲絲的痛苦如同針刺入指甲蓋似的,掀開了我的記憶。袁夢晨,眼前這個只不過讀了幾個禮拜的轉學生,為什麽會記得她的名字?我臉色很糟糕的陷入了片刻沉默,然後用打飯五味瓶的語氣,緩緩道:“她走了!”
“走哪去了?”倪念蝶迷糊的追問:“出了國留了學?”
我搖頭。
“你這話說的沒頭沒腦的,她究竟走去了哪?”倪念蝶完全沒注意到我失落的臉色。
“去了天國。”就算很難受,我還是用重愈千金的上下嘴唇吐出了這四個字。
“怎,怎麽可能!”女孩愕然:“她怎麽死的?”
我沒有回答,雖然倪念蝶也處在詭異莫測的事件中,但我依然很難解釋發生在袁夢晨身上的恐怖故事。在我轉移開的視線中,女孩意識到了什麽,善解人意的沒有再問下去,而是無味的吸入空氣,咀嚼著空氣裡的苦澀氣氛。
(袁夢晨的故事,請參看夜不語306《奪魂教室》)
“雖然隻讀了兩個禮拜的高中,但是,我跟那女孩很搭調。我沒跟她有過任何身體上的接觸,就連話也沒說上幾句。不過,她古怪的性格背後,卻掩飾著自己的懦弱和家庭的無奈。”倪念蝶揚起頭,似乎想為相識不過十多天,說話不超過幾十句的女孩的死亡而流些淚水:“她的書包裡總是背著一條圍巾,一條白色的圍巾。不論春夏秋冬,她都將那條圍巾放在包中。那是她的寶貝,可她卻從來不說是誰送給她的。”
“認識她,也是因為那條圍巾。”倪念蝶臉上充滿了回憶:“那天我路過一座大橋,偶然看到橋下河邊散步的袁夢晨不小心將圍在脖子上的白色圍巾掉進了河裡。當時自己就想,那人真奇怪,明明是秋天,還不是深秋,幹嘛圍那麽厚的圍巾。可下一刻,根本不會游泳的她就跳進了河裡,手死死拽著那條圍巾,就算不斷往下沉也沒松手。”
“我大喊大叫著,引起別人注意。總算有好心人將那個不怕死的腦袋秀逗的女孩救了上來。一直我都不明白,那天白圍巾就對她那麽重要嗎?”倪念蝶唏噓道。
我的眼淚在這番話中如同決堤般湧入了眼眶中,淚水滾來滾去,始終沒有流下來。說者無意,但是聽者有心。因為我很清楚,那條白色的圍巾,是自己送給袁夢晨的。原因其實很簡單,只因為高中時送那條圍巾給我的某個不熟悉的女孩將親手織的圍巾塞進了我手裡,拔腿就跑,我沒辦法退還。本來想要扔掉的,剛巧看到了袁夢晨,
便隨手轉贈給了她。那條圍巾只不過被我轉了一次手,還是男士的,卻被她一直這麽珍藏著。最後甚至為了我,付出了她的命。
真的值得嗎?
為我做了那麽多的事情,那個已經去了天國的女孩,真的就一點都不會後悔嗎?我不知道,也永遠也不會再知道。女孩子的心思,哪怕是一個眼神,一句話,都是我難以揣測的,更何況是感情這種宇宙級別的無解難題。
陽光從頭頂開始往西方斜下,晚霞染紅了天際。一天時間過的不算快,但也無可抵抗的結束了。車駛進了一個小縣城中, 最後停在了一家酒店的停車場裡。
倪念蝶雀躍的伸了個懶腰,興高采烈的摸著油光的長發道:“總算是可以洗澡了!”
“洗澡?”我看著這一家子人準備下車的模樣,有些發愣:“不是說一停下來就會有危險嗎?”
“怎麽可能,如果真是隨時隨刻都要逃的話,我家所有人早就累死了。”倪念蝶抱怨的解釋著:“根據經驗,那東西爆發後就會沉寂一陣,有時候是幾天,有時候是一周,有時候是半個月。每次我們都是趁機,修生養息。”
這個本來不善與人交流的女孩,在昨晚和今晚的談話聊天中,已經有了呱噪多話的傾向。
我遲疑的點頭:“確定?”
“嗯,非常的確定以及肯定。”她不耐煩的用力將我拽下車:“安啦,有危險我會叫上你跑路的。總算是不用再睡那張搖搖晃晃的床,腳踏實地的感覺真棒!”
女孩呼吸著車外冰冷的空氣,順便舒服的伸了個懶腰,滿臉愜意。她的父親正扶著母親走下車,兩個人站在一起我才發現,倪念蝶的雙親至少有十五歲的年齡差距,典型的老夫少妻。
伯母依然一臉木然,雙眼麻木,任自己的丈夫扶住,一步一步的在攙扶下向前走。倪念蝶將車開到停車場的中間,找了個既好上車,又好出門的位置,這才滿意的鎖好車門。
伯父領著我們去了大廳,要了兩個相隔的房間。然後默默的遞了一把鑰匙給我。
倪念蝶自顧自的對我解釋:“每次我都和父母住一個房間,遇到危險好互相照應著第一時間溜掉。你肯定是不能跟我們住的,不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