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間破屋。 對峙的兩個人!
在這種情況下,壓根不需要另外再找證據。當世人所公認的劫鏢案“受害者”梅飲雪竟然活生生站在陽光下,是個人腦子裡都會出現兩個大字:陰謀。
“是你——”梅飲雪在認出洞明景之後,表情已是一變。曾經以刀法論交的兩個人,一個人功成名就娶妻生子開創鏢局,另一人敗在他人手下後就此失蹤隱遁武林。
誰能想到,一個全部都認為死了的人,會是親手策劃自己死因的幕後凶手。一個誰都不知道生死的人,會在遭遇一生最難忍受之失敗後,進入道門出家修行,以另外一條路重頭再來!
“此事事出有因,你聽吾解釋——”
梅飲雪心思轉動,立刻知道不好。自己的行蹤先不論是怎麽敗露的,自己還活著的消息一旦被人所知,當年那樁給他帶來無數利益的劫鏢案真相就會直接被人揭穿,所有失物的失主毫無意外全會找上自己。
那其中有很大一部分人,梅飲雪他惹不起。
“極道天斬式!”
如果每一個人都在臨死前敘說自己行惡的原因,那得了,所有壞人都能瞬間洗白白。可憐人必有可恨之處,反過來也是亦然。
洞明景在看到梅飲雪的第一眼,確認得到的那封信上所說無誤之後,心中就只剩下殺念。他拂塵一揚,黑色道袍宛如陽光下最濃厚的陰影,久遠前封招不用的刀勢已在萬千拂塵銀絲間凝聚而出:“道歸天地!”
入道門修行,只是為了更好地追求刀道。
飲雪名斬刹那出鞘,在光影變幻間,如同一道冰冷弧形之雪光!
梅飲雪根本沒有在等洞明景之回答,而說完一句立刻出手搶佔時機。洞明景嫉惡如仇,卻不知對面自己的好友也早早在心中決定殺人滅口。萬千拂塵掃過大地,沛然之道氣刹那喚起萬物成刀!無盡刀芒迎上冰冷雪光,兩名曾經的一流刀者,此時像是一定會有一人,要在冰冷慘白中綻放熾熱之血花。
“逆八陣·啟。”
但沒有料到,洞明景右手拂塵,左手掐訣,一身道元竟是極為精純,與天地呼應之刹那,已是將四周萬物一並扭曲。
“這不可能!”
梅飲雪一刀破萬勢,原本腳下步伐詭異難測,身影有一瞬間迷幻如霧,卻立刻被逆八陣之效果逼出,而不得不放棄先機退回原地。他這些年隱居在此,苦心研究刀法,是絕對不會甘心竟然連昔日自己手下敗將也敵不過。
洞明景眉鋒一斂,手中第二勢已凝而將發。將三教功法融入刀劍道中他不是第一個,將自身所習之刀劍精華融入掌風之中貫通天地,確實他這些年投身道門以來,一步一步走出的路。
“混元歸一·怒流刀浪!”
不屑於言語,隻將滿心憤慨盡數化為殺意。洞明景追查劫鏢案有多少年,就有體會到這件事造成影響之深有多少。不提其他勢力,隻說梅飲雪這個人,他妻女盡散,不知生死,自己卻還躲在這個地方,竊取鏢物用以練功!
逆八陣之威能,在於集天地水火之力,給予己方加成,削弱對手元功。在洞明景手中,這個傳自無乘載道的陣法唯一的用處,就是阻止對手逃亡。洞明景抬手第二刀劈下,刀氣凝聚在掌風之中,拂塵引三光匯元成混沌,一掌接地水風火無空明,刀從人間起,卻從天地落,正和道門混沌初開生萬物之說。
這一刀,借勢融功,非人力能抵禦。
洞明景殺意已起,
就沒打算再留情。 飲雪名斬急急變調,招一轉,同樣欲引天地之靈力以應對,“雲流騰風?千裡掃平!”霧氣再度彌漫,卻瞬間被逆八陣之陣局所推開,梅飲雪身形接連變幻,但籠罩在心頭被刀勢鎖定之危機感卻依然濃厚。
掌起刀落,茅屋殘垣刹那弭平,刀芒從雲端而來,散盡雲流騰風,凝聚之虛幻刀意與暗紅色飲雪名斬初次交接,一聲刀之悲鳴。
梅飲雪長發散亂肩頭,落敗!
“這不可能!”激烈之情緒瞬間在心中衝突,曾經之高傲,曾經之盛名,曾經之隱忍,在這至極刀流碰撞下,宛如一個笑話。梅飲雪絕不甘心,竟然抬手棄刀:“是你,逼我用這一招的!”
四周風聲,立刻有所感應。
洞明景本意要再起一刀取下眼前這間接造成自己妻兒悲劇之小人的性命,但突如其來之感應,讓他暫緩出手。
但是很快風轉為激烈,梅飲雪腳下驟起佛光,雙手合十,一掌朝天,一瞬間竟然像是被籠罩在無形佛影下。
就見佛光宛如脫胎而來,在指掌變化中,化為頂天立地之金色卐字,佛海修羅,是以殺止惡,這一招……是佛門殺招!
“梵海修羅印,去!”
一瞬間,逆八陣之陣局轟然崩散。
佛印未曾籠罩,已是衝散洞明景所布下的道門之陣。他拂塵揚起,穩住身形,氣息一亂,眼前已迎危機——
有金蓮驟然從光明而來。
不是梵海修羅之招,而是帶有濃烈光明意味的另外一種佛氣,宛如蓮花綻放之瞬間勃勃生機,又像有水波陰影下所隱藏一絲晦暗之綠芒。光為佛,風為波,光蓮綻放兜頭壓製卐字佛印,竟是無聲無息將一場偌大之風暴消磨成漫天金色耀眼之佛光!
是誰?
有第三人插手戰局。
就在逆八陣之陣局崩然消散,四周扭曲之景物恢復原樣,有一道身影宛如不存在般從風中而來,輕輕俯身撥開原本木床所在的廢墟,從中間取走金色佛頭後,又輕輕融入四周若有若無之風中,如同一開始只是一個錯覺,而消失在漫天金芒下。
一道金色掌氣從空中襲來!
金銀雙絕掌!
這門奇異的武功,距離越遠威力越強。銀掌蝕肉,金掌封魂。梅飲雪沒有料到在場之人除了他和洞明景,神秘第三人之外,竟然還有一個暗藏已久的月無波。
月無波本為掠陣而來。
誰知洞明景使出逆八陣之招,根本不願意別人插手自己的事。
當她終於找到出手的機會,毫不猶豫一掌金封,卻也察覺出暗中所藏的那個人,馬上追蹤而去。
梅飲雪哼都來不及哼一聲,保持轉身取刀的姿勢變成一坨金子,當啷一聲連同飲雪名斬一起失去平衡摔在地上。漫天金芒消散,隻余風中衰草飄落,四面狼藉,草木摧殘。
洞明景深深吸一口氣,心中殺意已去。他靜了靜,看也不看地上金人,直接踏過飲雪名斬,在廢墟中尋摸了一會兒,從一個黑色匣子裡找出一些剩余還沒被賣掉的劫鏢案贓物,之後霍然轉身,一腳踢起金人梅飲雪,單掌舉過頭頂。
“我帶你去見你之妻兒。”
終於開口說出此行第一句話,洞明景聲音和他人一樣又冷又硬:“你不必感激!”
而在這個時候,月無波已追丟了那個人。
是你嗎?
……不是你嗎?
使用日盲族之人情,拜托這位隱藏在武林中的第一戰族去追查劫鏢案之真相,反其道而行不從凶手開始像是已經事先知道那位傳聞中的受害人其實還活著。之後接連飛書洞明景和月無波,告知地點,提出建議,甚至貼心萬分地拜托兩人將活著的梅飲雪歸還給其親人。這處事作風、這處處先知、這能突破瀚海封鎖毫無阻礙地聯系月無波的能力!
……好像,也只有那一個人。
一日後,北域再起變故。這一次出事的地點是雨台齊天塔。齊天塔之主童顏未老人原本正在家裡喝茶。突然天降橫禍,轟地一聲,一根黑黝黝的鐵棍子從上而下,將整個高塔貫穿!
有佛光梵音自天而來,破開一空陰雲,竟是讓三光同時呈現。
“敵襲!”
童顏未老人臉一沉,驀地砸碎了杯子。在雲層中光芒綻放的那一瞬,雨台齊天塔地基已被撼動,整間塔,轟然一聲倒下。
有人以一根鐵棍撬動了塔基地脈之力。
接著風從虛空生,毀滅生機,抹殺異形。還未誕生完整的十二野獸無聲化為焦炭,看死狀,有點像是二十年前毀掉歐陽世家的那一招“赤地”……風帶來生機,生的另一面卻是死亡!
“金玄變。”
有一人腳踏塔磚而來,手中一柄盈盈淡綠的劍,抬劍簡單指向童顏未老人的臉:“忘蕭然!”
人影驟然閃過。 如同與風融合在一起,卻又並不是那麽快速,步伐閑適,悠然,而劍意蕭然。
殺人只需一劍。
童顏未老人頭顱落地的瞬間,仍然不明白自己是怎麽死的。撼動塔基為土之力,毀去獸人為木之力,最快速最有效力的劍,則為連風都能一起斬斷而無形,極為乾脆、最為精純銳利的金之力!
五行之劍,同樣為自然劍意,不是以劍化一切,卻是反過來將一切融為一劍。
“你……是——”
頭顱平托在劍上,口開合仍能不甘出聲。殺生留音,殺聲留級。
來人毫不在意將童顏未老人的頭顱扔在腳下,踏過這一片塔基廢墟,走到一根黑黝黝的鐵棍子之前。這根棍子鑄造之時曾經融入過一點息壤,因此擁有能夠引動地脈並且穩固地脈之能力。
黑色樸素的鐵棍子,護住了一方塔內空間,不讓一名受傷的弱女子受到天降落石之傷害。
這名女子看似雙十年華,黑發濃密如鴉羽,鬢邊斜插一根金燦燦的羽毛。她被兩根鐵鏈拴在半邊殘破的石壁上,形容狼狽,衣著不整,還挺著一個大肚子。“殺了我……”似是感覺到有人過來,這名已飽受了太多折磨的少女強忍痛苦,目光散亂喃喃開口:“求求你……”
秦曉川歎了口氣。
他蹲下身,先是抬手用袖子幫少女擦擦臉,然後摸了摸她的頭,輕聲喚:“金羽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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