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值守的學士是羅彥的老熟人虞世南。當羅彥走進房門的時候,虞世南老先生正坐在椅子上喝茶。見羅彥走進來後,老先生笑著說:“進之你可是來晚了啊。”羅彥有些不好意思地笑著說:“不怕先生笑話,小子畢竟是第一次教授學生,昨夜一宿沒睡,只顧著看那些蒙學的書籍了。” 虞世南老先生見羅彥雖然精力充沛,但是臉上還是顯得有些疲憊,溫和地笑著說:“我等昨日沒有分工,看來進之是想要教那些小孩子嗎?”
聽了虞世南的話語後,羅彥有些不好意思地回答:“小子從來沒有教授過別人,諸多經義,小子倒是可以照搬夫子講過的,唯獨這蒙學,確實有些生疏。因此,特別找來了諸多書籍,好好地回顧了一番。昨日向夫子請教教授學生的辦法,夫子只是告訴我,首先要學為人師行為世范,其次便是溫故而知新。”
虞世南爽朗地笑著說:“陸博士在訓詁一道,確實是經驗豐富,看來他這一門的學問,將來就要全靠你傳承了。”
一番寒暄以後,虞世南帶著羅彥走進了授課的地方。見到兩位先生進來,原本還在嬉鬧的孩子們霎時間全都坐回了自己的座位,空曠的房間中頓時顯得鴉雀無聲。虞世南見狀,滿意的點了點頭。
不過讓羅彥驚訝的是,虞世南老先生並沒有和他想象的一樣,按照之前的學習進度分開授課,反而是等所有人坐好以後,溫和的開始講起弘文館的規矩。這樣做的好處,一方面是讓學生懷抱著敬畏之心來學習,另一方面也是為了
虞世南的聲音雖然溫和,但是在一眾學生的眼睛看來,只要是夫子,都是相當嚴厲的,等規矩講了以後,老先生這才開始分開授課。
老先生首先教授的,就是那些稚子。一篇千字文,老先生隻給孩子們講了二十個字,畢竟都是些小孩子,大部分的念頭都還是停留在對世界的好奇和貪玩上,要是一下子講太多,孩子麽記不住,還會對蒙學產生一定的厭惡感。所以,想要成為一個優秀的訓詁家,學問深只是基礎,還要懂得學生的心理。
即便是這二十個字,虞世南也沒有草草教完了事,而是每教一個字,就在掛起來的紙上寫一遍,然後讓孩子們跟著寫,等檢查完所有人的成果以後,這才會教授下一個字。所以,等虞世南教完這些孩童以後,時間已經過去快一個半時辰了。
把在一邊看著自己授課的羅彥叫過來,虞世南吩咐道:“接下來的時間,進之你就看著這些孩子練習寫字,要是孩子們有什麽不會的,要用心教給他們。記住,這些事情,需要的全是耐心。養氣功夫不到家,可是不行的。”
說完虞世南這才走到那些大孩子面前,開始講《論語》。
說起來,古時候講課,在蒙學過後,鄉間的學堂裡頭教的是《論語》,到了州縣府學,教的還是《論語》,到了國子學太學,教的還是《論語》。這就有的樂了,怎麽都教這個?
其實這裡頭還是有說道的。鄉間學堂,大多教《論語》的句讀,能讓學生們順利讀下來,就已經很不錯了,這是典籍的體。州縣府學,為了迎接科考,學習的是典籍的含義,順帶教人為人處事的道理,這是教典籍的意。但是到了國子學太學這裡,基本上這裡頭的生員都具備了相當的能力,可以在地方上做個小官的時候,這時候就講的是《論語》結合實際情況的用處,這是典籍的用。
所以雖然三個階段讀的都是同一本書,
但是教授的內容和層次卻是不一樣的。 弘文館一開始的目的就是為了培養國家下一代的支柱,而且這些孩子生活優渥,開蒙的時間多是四五歲,到了十來歲的時候,《論語》的體和意基本上已經被講完,那麽剩下來能讓他們講的,也就是做官的學問——用。
羅彥這邊就不一樣了。畢竟剛才虞世南授課是一遍過,所以好些孩子心思沒有用到,或者是記憶力還不是太好,這會兒就把之前學過的東西給忘了。
本來就乾的是保姆的事情,這會兒羅彥算是領教了小孩子們的鬧騰勁。這裡頭讓羅彥印象最深刻的,就是程知節家的老三——程處弼。
羅彥怎麽也想不明白,總共就二十個字啊,怎麽這熊孩子就連最後教的一個都沒有記住呢。然後熊孩子就什麽話也不說,眨巴著小眼睛直勾勾看著羅彥,大有一副你要是不教我我就會哭出來的樣子。對於這樣惡意賣萌的小家夥,羅彥還能有什麽辦法,只能是先教會一個字,然後再去照看別的孩子。
直到虞世南已經給那些年齡大的學生們講完了《論語》的一小節,時間差不多又過去一個時辰,羅彥才勉強把這些小孩子搞定。抹一把冷汗,羅彥暗自慶幸,還好這裡是弘文館,這些熊孩子的老爹都不缺錢,所以課本也是人手一本,不然哪來的靈機一動,讓他們照著書先抄幾遍認字。
虞世南還有本官的公務要處理,所以匆匆給這些學生講授完畢之後,讓羅彥照看著,這才離去。至於剩下的時間,就是讓這些學生們好好的溫習剛才講授了的內容。
溫習,自然是會有問題產生的。這個時候羅彥這個助教的作用就凸顯出來了。不論是聽《論語》的,還是聽《千字文》的,這個時候都會把問題扔給羅彥,然後聽他的講授。
這也是虞世南刻意為之。畢竟羅彥從來都沒有教授過學生,貿然讓他上,要是出了什麽叉子,那就是在誤人子弟,這樣的責任別說是羅彥自己,就算是虞世南他們這些學士們,到時候也要受牽累。
所以剛開始的時候,讓羅彥多看看他們是怎麽講授的,只要這個方法羅彥學會了,那麽依照羅彥現在的學問,初步教授這些孩子還是可以的。
原本羅彥以為,有了虞世南老先生一番詳細地講解弘文館的規矩,這些學生們怎麽說也不會鬧騰。
羅彥實在是太過天真。
因為一群小熊孩子剛剛蒙學的,雖然這會兒被羅彥忽悠著,抄了很久的書,但是抄完了以後,又開始吵鬧著,想讓羅彥講講其他的東西。這不,羅彥一不留神,那些年齡大一點的孩子們裡頭,就冒出了刺頭。
宗親淮安王李神通的次子李孝察,連同其弟李孝同,和周圍幾個學生開始玩鬧起來。
剛開始的時候,羅彥也就以為是相互之間傳幾句話,誰想到聊天的聲音越來越大,直接把周圍好幾個學生都吸引過去,書也不讀,愣是圍成一圈不知道聊些什麽。
這下可好,一時間幾個人的喧鬧吵得諸多弟子全都沒有了讀書的心思。
眼見場面有點失控,羅彥輕斥幾聲肅靜,依舊不管用。沒辦法,既然如此,那就做首先破壞規矩的那個人吧,當下厲聲喝道:“肅靜,再有喧鬧者,定當嚴懲不貸。”如此嚴厲的聲音,便是連羅彥周圍剛才還很是鬧騰的幾個熊孩子,這個時候也嚇得畏畏縮縮,低頭盯著書本不敢再有任何動作。
但是羅彥這招還是沒有奏效。
李神通是什麽人,當初李世民論功行賞的時候,排名居然都到了羅彥後邊。老子的屈辱,找李世民發泄不了,他這些兒子如今見著羅彥,自然是想找找羅彥的麻煩。
以前沒有見過不知道,但是如今看羅彥一副文弱的樣子, 這幾個宗室子弟還以為傳說中羅彥誅殺李元吉都是眾人以訛傳訛,甚至就是為了幫李世民背黑鍋。所以眼看著比自己諸人都大不了幾歲的羅彥這個時候一個人值守在此,這些人壓根就有把他放在眼裡。
李孝察很是囂張地站起來說道:“我道是誰?原來是那個放著國公不要,愣是想要當縣公的傻子。怎麽著,如今便是連縣公也不當了,來當這個小小的助教?奴顏媚上的東西,沒資格管我等皇室宗親。”
其實這貨就是看羅彥也沒有傳說中那麽一個打十個,而且自己又是宗室子弟,看準了羅彥現在只不過是七品助教一個,想趁機給自家老子出口惡氣。
等李孝察這話一說完,身邊幾個宗親裡頭也屬旁系的子弟站到李孝察身後,跟著就是一番應和。
畢竟這些人的父輩都沒有參與過玄武門之變,就算是聽到的一些消息,其實也是真假參半,所以基本上很多人都覺得,羅彥就是在替李世民背鍋,自然而然就把羅彥給低估了。
本來大家就是宗親,而且李孝察的老子李神通,雖說功勞低,但是好多宗室裡頭,也是為數不多的幾個和李世民交情不錯的,這樣一來,既然力挺李孝察只有好處沒有壞處,所以這時候要是不站出來和李孝察站在同一條戰線上,那才是真的傻了。
看著這些年齡也就比自己小五六歲的小家夥,一個個像是打了雞血一樣,羅彥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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