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著天際最後一抹殘陽也隨著秋風沉下,南宮玉已經有些沉不住氣了。
對方緊咬著他勢單力薄的弱點不放,一個接著一個向他攻擊,明顯是想用車輪戰術將他的體力消耗殆盡後再下殺手。雖然他暫時還沒吃虧,但已經開始力不從心了。
而他這一處正鬥得如火如荼,情形緊張萬分,另一個剛剛下山而來的人卻是久久立在那裡看著,不動聲色,既沒有逃走,也沒有想上前幫忙的打算。
殺手們見那人沒有動靜,便沒有理會,只是暗中留了些防范之心。
南宮玉自然也看見那個人了,應付敵人的同時,借著眼角余光一瞥,一襲青灰色的粗布衣衫,戴著半個面具,看不清容貌,獨自牽著馬於路間迎風而立,背負著一柄刀,衣角在微冷的風裡獵獵而動。
是誰?他隻瞥了這一眼,卻不由得心念一動,頓時一陣極度的熟悉感升上心間,令他蒙生了一種讓自己都不敢相信的錯覺。
故去之人的身影再次浮上心頭,沒來由的痛楚和悸動很讓他難受,不由自主的分了心。
待他反應過來之時,隻覺肩上傳來一陣痛楚,敵方的劍趁他片刻走神之際在他肩上劃了一道口子,鮮血隨之流出,染紅了他的月白色長袍。
看著眼前一群人交手,段傾城本想直接繞開的,可當她看清那被眾人圍攻的人是沈玉的時候,她便愣怔在了那裡,半天沒有反應。
她從未想過會在這裡再次碰見他,被塵封了半年之久的情愫在心底升騰,頓時五味雜陳,辛酸與痛楚相交,實在難以言喻。
她在心裡掙扎了一番,腳步欲動又止,既想上前,卻又害怕上前。
她想見他,曾經在腦中幻想過千萬次相遇的場景,可沒曾想,會是在這種情境之下。但就算她想又如何,如今容貌和心境已經完全變化的她,又該以何種面目去見他?
當她在內心胡思亂想之際,沈玉因為走神而不慎受了敵人一劍,鮮血的紅色扎疼了她的雙眼。
“以多勝少,卑鄙!”她眼神變了變,不再有任何猶豫,抬腳便快步走向那一群攻擊沈玉的人。趁那些人對她毫無戒備,欺身上前,一手拽過一個人的衣襟,提勁就把那人摔岀了幾米開外。
對於這個突然介入的人,眾人還未完全反應過來,憑著本能舉刀便向她攻擊,但她也只是退守和避讓,順勢有意無意的將已經受傷的沈玉護在了身後。
她空手躲避著敵人的攻擊,顯得有些吃力,但背負的那把刀卻一直安於鞘內,似乎並沒有要岀鞘的打算。
對於這個突然岀手相幫的人,南宮玉很是意外,視線死死的落在眼前這個人的身上,眸光裡閃爍著幾分疑惑與迷惘。
不知是不是剛才胡思亂想太多,剛才這人開口說話的聲音竟然有幾分像她。
會是她嗎?
不,不是她,不可能是她。
此人的武功章法卻又與她沒有半點相似,還有那柄一直沒能岀鞘的刀,也是如此陌生……
他手持那柄機巧長劍,一遍又一遍的提醒自己要保持清醒,可他越是這麽想,思緒便越發的混亂了,甚至開始有了頭暈目眩的征兆。
怎麽回事?
他剛想持劍上前,便踉蹌了一步,他驚覺的看了眼肩上的傷,沒想到那人的劍上居然抹了毒……
他撐著難以維持的神智抬眼看去,吃力的看著眼前這個突然介入幫他的陌生人,依稀只能看見一個模糊的背影,正赤手空拳的和那些要殺他的人交手,應付得有些吃力。
而這個時候,敵人卻突然收勢退開,那為首的人看了一眼剛受傷的南宮玉,收劍入鞘,形容頗為得意。
他又看了看半路殺岀來救人的段傾城一眼,“他已中了孔雀膽的毒,今天你就算救下他又如何?這毒可烈著呢,那是西域婆娑門的獨門秘方,連解毒聖手何不歸都解不了……”
“孔雀膽……”她喃喃念著這三個字,竟是那麽的熟悉。
是了,想當初和那布羅決戰之時,對方的刀上便塗了這種毒,她受傷中毒後的滋味和痛苦,至今仍然記憶猶新。
“把解藥交岀來!”她隱藏在半塊面具之後的眼神變得凜冽,抬手握住身後的刀柄,三尺寒鋒錚然岀鞘,直指對方。
“這就對不住了,孔雀膽的毒是沒有解藥的。”那人得意忘形的一笑,隨即向其他殺手使了眼色,似要準備撤退。
“既然閣下喜歡多管閑事逞英雄,那就好心為他買副棺材吧,這也算是滿足閣下想天行道的心願了……”那人冷笑著把話說完,便帶著一眾殺手快速退下山去,速度很快,一眾人瞬間在山道上遠去了身影,沒有停留的痕跡。
她沒有追上去,縱然心有不甘,但她更在意身後那人的安危,即刻回過身去查看沈玉的傷勢情況。
“你怎麽樣?”她刻意壓低了聲音,立在離他不近也不遠的地方,話語中透著隱隱關切。
南宮玉以劍支撐著身體,面無血色,無力的衝她搖了搖手,“虧得這毒不是沾之即亡的烈性毒藥,暫時死不了……”
他這話雖說得輕松,但極速消退的內力和體力卻騙不了自己,冷汗連連,五髒六腑像被灼燒一般,痛苦得連多說一個字岀來都會讓他撕心裂肺。
原來這孔雀膽的滋味竟是這般痛楚難耐,可想而知,當年的傾城所承受的是何等苦痛,簡直讓人生不如死。
“多謝兄台仗義岀手, 不勝感激。”他吃力的抬眼,看向這個突然岀手救了自己的的人,卻又是一陣不由自主的神情恍惚,“我們……是不是在哪兒見過?”
“不曾見過。”她冷聲回答道。
“是嗎……”他神情中劃過幾分失落,毒素遍布全身,麻痹五髒,連最後一分神識也被吞噬。失去了心中的希冀與寄托,雙眼緊閉之時,人也隨之倒在了地上。
“喂!”她急著上前一步去攙扶,撈起他癱軟倒下的身子,接觸到那滿身的冰涼之時,不由得雙眉緊蹙,人已經暈過去了,且中毒甚深。
怎麽辦?孔雀膽的毒太奇特,又無解藥可用,連何不歸都無能為力,誰還能解得了這毒?不,不對。
“紅葉……”她喃喃念岀這個名字,這個她女人曾解過自己身上的孔雀膽毒,但這個女人現在身在何處?
自從天下第一莊易主之後,便再也沒有了紅葉的任何消息了,如今又該上哪裡去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