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京內,雲海之巔,赫見一座大殿凌駕於蒼穹之上,氣度恢弘,莊嚴肅重,上下透散著凜不可犯的律法威嚴,讓人心中不由生出一片深深敬畏之感。
這正是白玉京之核心,法家傳承聖地正法殿。
現如今,這正法殿中,氣氛肅重非常,比之以往更甚數倍,近乎凝固的空氣,讓人感到難以喘息。
這其中緣由,不僅僅是因為白玉京剛剛歷經了一場大敗,更是因為,此時此刻,本應該供奉在大殿中央,那象征著法家傳承,天地征伐的至高聖劍,已然不見了蹤影,隻留下了一座空蕩蕩的天刑劍座。
“天刑……!”
望著那本應該供奉聖劍,現如今卻是空無一物的天刑劍座,白玉京諸位樓主皆是低下了頭,道不出一句話語,那一身血跡未清,依舊是傷痕累累的韓闕,同樣也在沉默著,讓這正法殿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當中。
自從萬年前,儒門紛亂,各脈分離,法家也順勢分出一脈,建立了這雲海仙城白玉京起,這正法殿便是供奉聖劍天刑之處,亦是這白玉京的核心所在。
法家冒著儒門震怒,雷霆問罰的風險,離開學海無涯,建立這雲海仙城,目的是什麽,還不是為了蘊養這天刑劍,希望以此能振興日漸沒落的法家門庭麽?
可以說,這白玉京存在的意義,就是因為天刑,那參天入雲的白玉十二樓,日夜吸取的海量天地元氣,七成都流入了正法殿*以天刑吸收,只有三成為白玉京與十二樓維護所用。
而在這白玉京中,以一位大聖的大道印記為根基,又經法家歷代巨子與諸位聖人維護了千萬年的白玉京法度,也僅僅只有三成作用於白玉京中,其余七成,全都用在了蘊養天刑之上。
就這般,歷經萬年時光,無盡歲月,吸收了白玉十二樓匯聚而來的億萬靈氣,再受法家歷代巨子,諸位聖人嘔心瀝血維護的白玉京法度蘊養,這天刑劍終於走到了最後一步,即將功成圓滿。
千秋夙願,萬年心血,歷盡千辛萬苦,終於將近圓滿,只要跨過這最後一步,天刑劍就能可出世,從此代天立憲,執掌正法天刑,律束天下,法限眾生,讓法家徹底擺脫儒門桎梏,晉升無上傳承,成就萬世輝煌,功耀千古。
但就在這最後一步,即將功成圓滿的時候,天刑,失蹤了。
此時此刻,沒有什麽言語,能可形容法家眾人的心情,所以在這正法殿中,只有沉默,死一般的沉默。
白玉京為何而存在?
為天刑!
白玉京的一切,都是為天刑而存在的,只有天刑在,白玉京方才有存在的意義,才有存在的根基。
但是現如今,這天刑卻失蹤了,一旦這天刑落入他人之手,那麽這白玉京,這法家門庭,還有他們,只怕都要隨之崩潰,最終的結果,要麽重新並入儒門之中,要麽在這神州風雲,大量淘沙之中埋沉沒落,甚至於煙消雲散。
這絕不是他們想要的,更不是法家想要的!
所以這沉默隻維持了片刻,片刻之後,終是有一人上前,對韓闕說道:“師尊,現如今究竟應當如何是好。”
滿是詢問的話語之中,透著幾分掩蓋不住的慌亂無措,原本這九皇之爭的開啟,就已經讓白玉京局勢不穩,此時一場大敗,韓闕身受重創,天刑亦是消失無蹤,如此形勢,縱他們是白玉京十二樓主,聖人之尊,也不知道要如何應對。
所以此時此刻,眾人都將目光方才了韓闕身上,靜候這位白玉京之主,法家未來的巨子拿定主意,主持大局。
聽此,韓闕仍是一言不發,靜靜的注視著那不斷匯聚白玉京法度之力的天刑劍座,眸中神情變幻不定。
許久之後,這位法家大聖方才收回了目光,輕聲喃喃道:“天刑……”
喃喃話語之中,韓闕搖了搖頭,隨即轉過身來,向那一直躬身靜候的眾人說道:“湘雲,你立即動身前往學海無涯,告知你師伯,讓君昊出關吧。”
“這……”
聽此,那湘雲樓主先是一怔,隨即不由說道:“師尊,您是想讓君昊師兄回來,執掌天刑麽?”
“不錯!”
韓闕點了點頭,言道:“先前天刑破開混沌之時,吾就已經察覺到,天刑已然踏出了最後一步,即將功成圓滿,在此之前,必須令她認主,否則的話,這天刑無主,突破桎梏之後,便會直接化作天道聖劍,再也不受人為掌控,吾法家萬年心血,將會就此功虧一簣。”
“原來如此!”
對於韓闕的話語,湘雲樓主雖沒有絲毫質疑,但仍是忍不住說道:“可是師尊,現如今天刑已然失蹤,君昊師兄又尚在閉關之中,是否先將天刑尋回,再請君昊師兄出關?”
聽此,韓闕搖了搖頭,輕聲言道:“聖劍有靈,現如今天刑已將近圓滿,她之所以會自主離開正法殿,是要找尋最後一分晉升之契機,亦是要選定未來的天刑劍主,若是不在此之前令她認主,那麽她就會直接化作天道聖劍。”
“這……”
聽此話語,眾人目光皆是一凝,神色變幻。
天刑認主!
身為法家門人,又是步入道聖之境的強者,眾人自是明白這區區四字意味著什麽。
天刑劍主,法家巨子,未來的無上傳承教祖,晉升那大道無上之境的契機!
這些種種,何等誘惑,哪怕只是在心中想想,眾人都感覺有一陣烈焰燃起,灼燒得內心炙熱非常,按耐不住。
見眾人神色變幻,韓闕如何不知他們心思,不由搖頭一歎,輕聲言道:“非是為師不公,定要君昊執掌天刑,而是這天刑為正法聖劍,已與天地正法融合,非得是至公無私之人方才能可執掌,否則只會引起聖劍反噬,自戮其身,你們皆是法家門人,應當明白其中道理。”
韓闕話語雖輕,卻隱隱透出了幾分雷霆之意,震入眾人心頭之中,直讓這諸位白玉樓主心神一震,終是醒悟了過來,連忙跪倒在地,齊聲說道:“我等魔障汙心,請師尊責罰!”
見此,韓闕搖了搖頭,輕聲言道:“起來吧,為師已經老了,時日無多,希望你們師兄弟日後相互扶持,共興吾法家門庭。”
“師尊!”
聽韓闕這隱隱透著幾分遲暮之意的話語,眾人神色一變,連忙說道:“我等必然不負師尊囑托,日後輔佐君昊師兄,執掌天刑聖劍,助吾法家大興。”
“哈,如此就好,如此就好!”
韓闕點了點頭,目光一一掃過眾人,最後落在那已經空缺的位置,又是一歎,言道:“從今以後,白玉京只是白玉京,與長生劍再無關聯,切記,切記!”
聽此話語,再感受韓闕目光,眾人神色微變,他們自是知曉,韓闕這番話意味著什麽,也是因為如此,眾人又一次沉默了下去。
長生劍,是儒門在黑暗之中的利刃,亦是法家門人所執掌的一口利劍。
萬年之前,儒門紛亂,法家分出一脈,建立了白玉京,長生劍也順勢脫離儒門,成為了神州之中令人聞之色變的長生劍,兩家同出一脈,彼此牽連之深,常人根本難以想象,現如今韓闕要斬斷白玉京與長生劍之間的聯系,難怪眾人沉默了。
他們是這白玉京的樓主,但亦是長生劍的劍主,這其中關系,牽連太多,豈能說斷就斷?
見眾人沉默,韓闕搖了搖頭,言道:“當斷不斷,反受其亂,未來天刑立憲,長生劍就再無存在之必要了,你們可是明白?”
聽此,眾人心神一震,方才知曉自己險些步入歧途,連忙說道:“多謝師尊教誨。”
韓闕點了點頭,言道:“今日發生了這麽多事,為師也累了,你們退下吧。”
聽此,眾人遲疑了一陣,最終還是問道:“師尊,之前天刑似乎是隨著那兩人離開的,會不會……”
韓闕一笑,淡聲言道:“放心,那兩人實力雖是不凡,但對上天刑,依舊沒有絲毫勝算,更不可能使天刑認主,現如今只需以不變應萬變,待君昊自從學海無涯歸來,再以這天刑劍座將聖劍喚回,屆時便萬無一失了。”
“是!”
韓闕如此說了,眾人自是不敢再有異議,只是說道:“師尊,那薑族與四大神宗之事,又當如何應對。”
除卻了天刑之外,還有一個大大的麻煩,那就是薑族與四大神宗。
武雄身死,姬瑤宮也因此毀於一旦,薑族自是不會善罷甘休,不僅僅要找那兩位神秘劍者的麻煩,也要白玉京給出一個交代。
四大神宗也是如此,那太一神子之死,極有可能牽扯至三天神界,白玉京若是不給出一個交代,四大神宗只怕也不會輕易罷休。
聽此,韓闕卻是冷冷一笑, 言道:“吾說了,白玉京不再插手此事,薑族也好,四大神宗也罷,他們之間的恩怨,便交由他們自己解決。”
“這……”
韓闕說得輕易,但眾人卻是有些無語,若薑族與四大神宗這麽好打發,那麽他們何須如此頭疼?
只是不等他們再問,韓闕便已拂袖回身,言道:“好了,都退下吧,從今日起,吾在正法殿中閉關,君昊未歸之前,誰人都不可打擾。”
“是!”
聽此,眾人只能點頭應聲,退出了正法殿。
“噗!”
眾人退去之後,韓闕面色卻是驟然一白,口中直接噴出了一口鮮血,一身精氣隨之不斷逸散開來,轉眼之間,這位法家大聖,就變成了一位白發蒼蒼的老者,盡顯遲暮之態。
見此,韓闕不由苦笑,喃喃說道:“這一天,終究還是來了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