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老頭,你怎麽就知道他不是壞人了?哼哼,這年頭,表面道貌岸然,其實壞得流水的家夥多了去了,你可別讓他三言兩語,就給蒙混過去了。【全文字閱讀】”老道瞪著史夢竹叫道。
“你這老牛鼻子,怎麽脾氣是越老越辣了。”史夢蘭不以為忤,搖搖頭道:“在下這雙眼睛還不瞎。梅小友目光清正,絕非你所說的**一流。”
“哼,反正你們兩個一唱一和,我一張嘴說不過你們兩張嘴。”老道忿忿地道。
老和尚面帶微笑,作了一個合十的手勢,一言不,眾人卻明明感覺得到他帶笑言道:“貧僧這張嘴卻是未說什麽。”
“最耍賴就是你了!”老道跳起來指著老和尚道:“你們華岩宗這什麽六相法,和說話有什麽區別?你還裝著修什麽閉口禪,其實比我老道說得還多!”
“罷了罷了,咱們三人也有些許時候不見了,老是在這說嘴做甚?牛鼻子,我這有新釀的胭脂醉,你要是非說話不喝酒,那我們就不管你了。”
“誰說不喝酒了!今天要不把你莊的酒喝個底兒掉,我就改行當和尚去!”老道雙眼一翻,氣哼哼地道。
清洌中帶著一分淺淺紅色的酒漿從酒壇中傾出來,筆直一線注入瓷碗之中。霎時間酒香滿室,老道眯著眼睛,伸伸的一嗅,又持碗到嘴邊輕啜一口,閉眼咂了半天,這才長長呼出一口氣道:“好酒!唉,有兩三年沒得過這個味了。”
“也是你這老牛鼻子運氣好”,史夢蘭手持小杯,將酒一口抿下,回味著道:“這胭脂米可不易得呢。用來釀酒。都有些可惜了。去年我托了幾個老友才弄了幾鬥。今天都便宜你這老貨了。”
“嘿嘿”,老道笑得見牙不見眼道:“管你說什麽,老道我隻當聽不見,進了肚裡才是真的。對了,你那鹵螃蟹醉大蝦的怎麽也不見上來些個?莫不成堂堂史莊主,就弄幾杯薄酒糊弄事麽?”
“就是個吃貨”,史夢竹笑罵道:“還全吃些生的活的,你就不怕人苦大師生氣?”
“這就怪了?他吃素也好,辟谷也好,我都不去管他;我吃點蝦蟹。憑什麽他就來管我?”老道振振有詞。
“得得,你有理。知道你這吃貨喜歡這口,剛才我已經叫人去準備了。”史夢竹笑道:“那醉蝦還容易些,鹵蟹總得有隔宿才好。你這吃貨早不打個招呼,我也只能現淘換去。”
一邊說著,史夢竹又回過去。對在一邊愁眉苦臉的梅清道:“卻是光顧鬥嘴,忘了介紹給梅小友。梅小友,這位老道呢,乃是在下一位至交好友。姓張,道號十三。你別看他窮凶極惡的樣子,倒不是個壞人;這位和尚。乃是苦大師,修地是閉口禪,因此從不說話地。”
梅清一一向二人施禮。那張十三帶搭不理的點了下頭,苦大師則對了梅清,微微一笑。
雖然只是一笑,梅清卻心中恍然一動,如有什麽在心中炸開的一般。隻覺得從其溫和的眼睛,傳遞出的種種慈悲、感慨、苦痛、憂傷,諸般情感。一一歷過心頭。或歡喜雀躍。或痛不欲生,種種苦。種種悲,種種喜,如同走馬燈般清清楚楚地在神念間轉換,一時心神如醉。
在梅清修習觀法六相時,曾經在碧真的指引下,一一感覺過這般情節。然而碧真當時之法,如霧中觀花,隻形其大略而已,怎如今日,便如伸手可及、抬掌可觸的一般,如此真實,如此清晰。
梅清本自強大的神念,如同流水轉過石崖,在其間流旋盤繞,盡得其意,卻又毫不糾纏,轉瞬再轉向另一處風景去,留連其間,漸漸不知其所在。
“咄!”一聲喝呼,如晨鍾暮鼓響在梅清心中,這才將他一縷神念,從識海中喚回。梅清回過神來,抬頭再看,只見面前三人,依然圍坐一團,只是面前不知什麽時候擺了兩個海碗,一碗中堆著螃蟹,一碗中卻是酒香撲鼻,數隻大蝦在其中浮沉不定。
“大師成全,晚輩不勝感激。”梅清恭恭敬敬的站了起來,向著苦大師深施一禮。
苦大師微微一笑,仍不言語。張十三卻不耐煩地道:“哪來這些假麽三道的禮法,他願意指點你,肯定是因為看你順眼才指點,有什麽可感激地?不過你這小子學得倒也夠雜的,怎麽連華嚴宗的六相也學了?老實說,你倒底是不是梅花門的?”
梅清見張十三問話,登時收起恭敬之態,眼睛一橫道:“我又沒感激你,又用得著你教訓了?什麽梅花不梅花的,在下無門無派,難道還不許了?”
張十三“呸”了一聲道:“胡說八道!道無師不行,無門無派?那你一身修為哪來的?難不成是睡了一覺就會了?”
梅清笑道:“雖然不是睡一覺就會,倒也差不多。老道你不是自稱張鐵口麽?怎麽不算上一算?”
張十三“哼”了一聲道:“你這小子知道什麽?老道這張鐵口是說咱牙口好,什麽東西都咬得動吃得下,和算命有什麽關系了?難道你不說你地門派,老道我就非知道不可了?我偏不想知道了。吃蝦,吃蝦!”
說罷,從碗出撈出一隻蝦來。那蝦被酒醉得暈乎乎的,雖然活著,只是亂晃,已然無力跳動。這老道長長的指甲將蝦頭一劃,然後在蝦尾處輕輕一擠,整隻蝦肉就被一下子擠到口中,然後細細品了一會,又喝了一口酒,笑道:“所謂生吃螃蟹活吃蝦,要的就是這個鮮勁!”
史夢竹道:“你們修行中人偏這多規矩,其實不管哪宗哪派,不都是道門中人?就象我們讀書地,管你是哪一家出來的,最後都是孔聖人的門徒。”
老道“哼”了一聲道:“秀才是孔子地罪人,和尚是釋伽的罪人。世上拿著孔聖人胡說、最不尊重孔聖人的,就是你們這些讀書人。最可厭的是還一個個都捧了孔聖人出來,扯虎皮做大旗。孔聖人要是地下有知,只怕當時也要氣死了。”
苦大師聽了張十三之言,卻點了點頭,端起面前杯子一飲而盡。只是他那杯中只是清水,卻非美酒。
“看我說得好就吱一聲唄,裝模作樣的,長了張嘴吧,一不說話二不吃飯,你說算是什麽事?當年你們佛祖不也牛肉照吃麽,也沒見就成不了佛。天下最假的,就是你們這些和尚!”張十三說得興起,嘮嘮叨叨地道。
“那你們這修道的便真了麽?我聽說現在聖上尊崇道教,弄得一幫老道當神仙待,封得一品二品的都是高官。也不知道你們修的什麽道,煉地什麽真。”史夢蘭呵呵笑道。
一聽史夢竹之言,張十三臉色由紅而白,由白而青,端起酒碗咕咚咚一氣飲盡,這才氣哼哼地道:“提那群道門敗類做什麽?他們不過看那皇帝老兒有幾分氣運,想借此磨去自己那點業力,躲過天劫,妄想取巧飛升。卻不想想,天自有道,哪是那區區小手段能耍弄地?就是因為從前朝張留孫投靠朝廷以來,弄得天下道門大亂,邪門歪道,都出來攪動是非。現在就連你這小村裡,都有妖孽之事了。嘿,可恨呀,可恨!”
史夢竹聽了,也不由觸動心事,端起酒杯飲了,悠然一聲長歎:“牛鼻子,你們這些修行中事,我是不懂的。甜妞這件事,其中透著古怪,你或許能為我解得一二吧?”
張十三臉也沉了下來,取了一隻蟹爪吮著,慢慢說道:“那丫頭是被人用采補之法,取了真陰去。當日我在酒樓,見了這丫頭真陰充沛得有些出尋常,當時便有些留意。當時這小子也在那,眼睛賊溜溜地看著人家,口水都快流下來了……”
“我說老道,你這不是瞪著眼瞎說麽?在下哪有你說得這般。”梅清不滿地說道:“當時我們一眾數人都在場,都可見你搗亂來著。”
“哼,你一個雙修,老看人家姑娘,你說能有什麽事?”張十三翻著眼道:“當時老道也留了點心,還想跟著看看。結果沒想到轉身就遇上了這老光頭,非要纏著我比試比試。這一比試,弄得天昏地暗忘了時間,結果來時已經晚了。那丫頭分明是被人下手采了真陰。只是可怪地是,一般邪修做這事,大多會用些手段,而且也不會取人性命,當事人都是不知不覺,隻以為夫妻之間之事,事後也不會現。不知這丫頭怎麽居然覺察出來了,反倒害了她一條性命。”
說到這裡,張十三又冷聲道:“還沒問你,既然沒你事,你大白天弄個紙鶴顯擺什麽,想做什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