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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鋒》第94章 鄉下人
1629年,後金天聰四年,大明祟禎二年,冬!

 一隻駝鹿雪撬隊正飛快地奔馳在已經結冰的興開湖面上。駝鹿是世界最大的鹿種。成年後體長足有三米,身高將近兩米,體重一千多斤。巨大的鹿角使得鹿首頗有威嚴感,使得它們經常被一些有錢人把腦袋做成裝飾品擺到家裡,以抬高身份,並寓意吉祥、如意。只是,許多人雖然都把駝鹿的鹿首當作了“財鹿”,卻並不知道,這種體重可達千斤的巨型鹿在奔路的時候,速度可以比得上獵犬!

 深灰色的天空不住的降下鵝毛般的大雪,雪層越來越厚,但拉雪撬的駝鹿即便是在齊膝深的大雪也可以行動自如,雪撬隊倒是不虞會被陷住。

 “這樣的天氣,很有可能就會有白毛風。我們還是趕快些。”為首的一架雪撬上,圖拉諾夫身是裹著一張熊皮,但依舊擋不住四面紛飛的大雪,胡、眉毛全都被染成了一片白。不過,身為俄羅斯人,他倒是並不在意這點兒寒冷。只是擔心自己這支隊伍無法在更加劇烈的寒風之前趕到目的地。白毛風可是一大災害,出現的時候大風呼嘯,雪花飛舞,到處是白茫茫一片,能見度極低,人在風行,不僅艱難,而且還極有可能會迷路。

 “上尉,我們還在湖央,像這樣的天氣,沒有幾天根本趕不出去的。”契利訶夫背著風大聲喊道。

 “那我也沒什麽辦法。先生們,還是繼續趕路吧。莫斯科在等著我們!”圖拉諾夫大聲吼道。在國彎彎繞繞呆了已經五年,雖然隨著在小北荒的定居,哥薩克們的生活已經安定了下來。而且,因為小北荒的生活安定,又沒有多少苛捐雜稅,許多原本生活窮困的哥薩克已經不打算回歐洲。但是,這並不是所有人的心思。那些雇傭兵,還有幾十名哥薩克都希望能回俄羅斯看一看。而在小北荒定居一年以後。三年來,他們分幾次勘察去西伯利亞的道路。不過,因為擔心會被女真人或者蒙古人發現,他們每次都是在冬季的時候才會出發。雖然天冷,但總好過暴露自己。而根據楚鍾南所提供的部分信息,他們已經超越了當初地行程。並在黑龍江的上遊開辟了一個據點,並駐下了二十多名哥薩克。現在他們這支小隊就是前去接班,換回已經在那裡駐守了一年的哥薩克們,並接替對方繼續向前。

 “我們為什麽一定要走這條路。那條烏蘇裡江不是直接就跟黑龍江交匯嗎?我們應該順著那條河向北,然後再順著黑龍江向上……”後面雪撬上的一名哥薩克叫道。

 “你這個笨蛋。烏蘇裡江跟黑龍江的交匯處太過於靠東。就算那條路比較好走,可你想我們在這種鬼天氣裡再多趕多少天?那可要多出上千裡的路程!”契利訶夫叫道。

 “……上帝,我們為什麽一定要回莫斯科?我覺得,在小北荒地生活非常好。”那名哥薩克大聲喊道。

 “難道你想永遠抱著你的野蠻女人過一輩嗎?”圖拉諾夫大聲吼道。當初在小北荒定居之後,佔大多數的漢人倒敢罷了。可在初始的時候擔任護衛以及戡測人員的哥薩克和雇傭兵們就有問題了。這些家夥在歐洲的時候就已經全都是些精力飽滿到無處發泄的家夥,在東北又憋了兩三年……俗話說的好:當兵整三年,母豬變貂禪!何況對**這種東西本就不怎麽忌諱的歐洲人?為了解決這個問題。在小北荒發現一些沒開化地生女真或者一些不知道什麽民族的部落之後,態度好的,楚鍾南將之融入到渡海鎮,持敵對態度地,楚鍾南則連勸降都不做,直接就交給了那幫已經精力旺盛的無處發泄的家夥。雖然,小北荒附近的部落並不多,但總還能搜出那麽個千把。所以,現在。除了少數幾個家夥之外,大部分的哥薩克和雇傭兵倒都是有了一個“女伴兒”。“上尉,你不是已經抱著你的女人過了兩年了嗎?你還說過,她不錯的……”

 “你去吃大便吧!!”

 圖拉諾夫突然從路邊抓起一把雪。揉成一個雪球。狠狠地向後砸了過去。

 “上尉。如果你不想要喀秋莎。可以把她給我。反正按照國人地規矩。男人是可以娶好幾個妻。而且我也能養地起她!”那名哥薩克躲過了雪球。大聲笑了起來。圖拉諾夫地“女伴兒”喀秋莎是一個白種人。跟當初隊伍在尼塞斯克所見到地西伯利亞土著民族之一地通古斯人很像。而且相貌也頗為符合哥薩克們地審美觀點。算得上是個美人兒。當初。為了把喀秋莎弄到手。圖拉諾夫可是委委屈屈地足足求了楚鍾南好幾天。

 “陀布欽耶維奇。你這個色鬼。就算上尉不需要喀秋莎了。也輪不到你去娶她。”契利訶夫大聲地摻和了進來。先是訓斥了那名哥薩克之後。又向圖拉諾夫喊道:“上尉。我地房其實很大地。足夠住上好幾個人。多上一個喀秋莎完全不成問題!”

 “等到了地方。我一定在黑龍江上挖上一個洞。然後把你們一個個都塞進去喂魚!”圖拉諾夫裹了裹身上地熊皮。大聲罵道。

 “我們可是說真地。上尉。如果你哪一天真地要回莫斯科地話。我絕對可以幫你照顧喀秋莎……”陀布欽耶維奇不依不饒地笑道。

 “是我。喀秋莎應該歸我!”契利訶夫叫道。

 “嘿,難道你們不知道,喀秋莎每次見到我都要向我微笑嗎?”又一名哥薩克加入了進來。

 “那是因為她覺得你長得非常有趣。很有當小醜的潛力!”

 “胡說,她明明是喜歡我!”

 “她喜歡的是我!”

 “是我……”

 看著手下們吵成一團,卻都是為了自己女人的歸屬。圖拉諾夫臭著一張臉,卻也沒打算去打斷他們。雪天趕路,尤其是在這種方圓幾千裡的湖面雪原之上,不找些事情來做,大家都會無聊死的。雖然這事兒在他聽來更加地無聊!

 遼東,皮島!

 皮島在鴨綠江口,與朝鮮本土隻一水之隔。水面距離只不過相當於過一條長江而已,北岸便是原屬朝鮮的宣川、鐵山。皮島東西15裡,南北10裡,島嶼基本不生草木,並不算大。但是,皮島位於遼東、朝鮮、後金之間。北岸海面80裡即抵後金界,其東北海即朝鮮,關聯三方,位置衝要。先前,朝鮮的義州、安州、鐵山一帶,因為鄰近國,從遼東逃出來地漢人難民和敗兵紛紛湧到,喧賓奪主,漢人佔了居民十分之七。朝鮮人隻十分之三。逃到皮島地漢人也是十分眾多。毛龍將其作為根據地後,再招納漢人,聲勢漸盛。明廷特別為他設立一個軍鎮。叫作東江鎮,升毛龍為總兵。

 而毛龍開辟了皮島基地之後,以此為根基,屢屢出兵襲撓後金腹地,雖然每每殺敵不多,但也屢屢報捷。最大地一次勝利,便是攻下了後金地鎮江,並俘殺後金遊擊將軍佟養正及其佟松年。稱得上是後金的心腹之患。而東江軍在毛龍的帶領下,也發展成了一支號稱擁兵兩萬的巨大力量。

 可是。皮島的“輝煌”在幾個月前,已經不在了。

 五月,薊遼督師袁祟煥繞道海上而至皮島,一月之後,殺毛龍,以副將陳繼盛暫代東江總兵。陳繼盛原為東江副總兵,領著東江軍右協兵馬,為皮島四大副將之首。毛龍身死,後金大軍趁機來攻。陳繼盛誘敵深入,終於將其擊退。然而,此戰之後,參將劉興治卻突然發難,陳繼盛猝不及防,與十多名將領盡皆被殺。之後,得到消息地新任東江總兵黃龍率兵前來皮島鎮壓,好不容易才將劉興治之亂平定。然而,此時的皮島。先後死了兩名可以鎮住大局的人物。已經不再是先前那樣了。總兵黃龍出身遼西,並非遼東軍系。跟原先的東江軍將士有不小的隔膜;毛龍之毛承祿,聯結毛龍先前所認的義義孫,自成一系,此外,還有沈姓一系,算是毛龍的外戚,也意圖掌握皮島大權。而除了這三支實力量為雄厚的人之外,另外一些將領也忍不住起了異志,雖然這些人還沒打算起兵嘩變或者造反,卻也不願意再在皮島,夾在三系之受氣。

 而孔有德就是這些將領最突出的一個。想當初,皮島自毛龍以下,又有陳繼盛等四名副將,個個論威望名位都在他之上。只是,幾年前他跟楚鍾南、尚可喜一起燒了赫圖阿拉,也立刻脫穎而出。雖然後來他跟楚鍾南一起受了些晦氣,被趕得到處跑,但最終,還是假扮朝鮮人,由鹹鏡道回到了皮島,並跟尚可喜一同升為了副將。而在他回來之前,尚可喜已經因功而被毛龍派到了位於遼東半島一側地廣鹿島主鎮一方。只是,在那以後,毛龍屢次策劃大戰都以失敗而告終,他也就沒了出彩的機會。不過,火燒赫圖阿拉總也是大功一件,雖然一直被留在皮島,他的手上卻也有那麽三四千兵馬,算得上是一名實力派。

 “大哥……”

 “怎麽樣,消息如何?”

 孔有德正在自己地院裡練刀,看到門外走進來的那名不過才二十五歲的年青人,立即停下了動作,開口問道。

 “消息確實。十月二十七日,後金兵分三路,一路攻打入大安口,參將周鎮戰死;一路攻入龍井關,山海關總兵趙率教入援,於遵化戰死,全軍覆沒。巡撫王元雅、保定推官李獻明、永平推官何天球、遵化知縣徐澤、前任知縣武起潛等,據城拒守,城破皆死;一路攻打洪山口,參將張安德等敗逃,張萬春降。薊州被圍,十一月,京師戒嚴。”年青人一口氣把自己剛剛得到的消息說完,顯得有些氣喘。

 “這些韃!”孔有德猛地將刀慣到地上,恨恨地說道。

 “哼。沒了毛大帥,韃沒了後顧之憂,當然什麽也不怕了。也虧了他袁祟煥,唱的比說的都好聽,眼睜睜地看著後金入關肆虐,卻什麽都不會做。”年青人也是一臉憤憤。

 “唉,早聽說皇太極是女真人千年一出的奇才。如今看來,這話果真是不假。韃入關,縱然能被各路勤王之師趕出去,朝廷也是威望大減。以後,每年都來上那麽幾回,朝廷又能應付的了幾次?”孔有德又唉聲歎氣地說道。

 “大哥,別說這些沒用的了。咱們怎麽辦?你難道真地要聽那個黃龍的?”年青人又問道。

 “哼,他算哪顆蔥?袁祟煥的一條狗,也想支使我孔有德?”孔有德冷哼道。

 “那就回山東,投孫元化?”年青人又接著問道。

 “你跟可喜說了沒有?”孔有德不置可否,只是又開口問道。

 “說了。可喜已經答應了,只要咱們從廣鹿島過,他沒半句話。他也看不慣什麽黃龍黑龍的,要不是念在大家都是皮島一脈,不想被人說成是劉興治那畜牲一樣,恐怕黃龍那家夥都別想踏上督島的地皮!”年青人說道。

 “那就好。由廣鹿島,咱們就可以直奔登州。只是,孫大人跟袁祟煥關系不淺,又一起守過寧遠,咱們就算要過去投奔,也得有那麽幾條理由才是!”孔有德沉思道。

 “有什麽理由。就直接給孫大人說咱們不服黃龍,要朝廷重新調派回山東。再由孫大人向朝廷上書,我就不信他黃龍敢硬壓下咱們!真要那樣,毛承祿跟姓沈的那幫人非一起跳起來鬧不可。”年青人冷哼道。

 “好。就用這個理由!”孔有德點了點頭。嗎?”

 正事說完之後,孔有德帶著年青人一起進了屋又聊了一會兒,聊著聊著,年青人又突然問了一句。

 “你這話怎麽說?”孔有德一怔,問道。

 “哼,這還用怎麽說?先帝在的時候,閹禍何等厲害!陝西從前年開始,就屢屢有暴民作亂,江西也是。去年,薊鎮兵變,寧遠兵變, 這還不是因為朝廷連糧餉都給不齊?袁祟煥殺毛大帥,又哪裡是得了朝廷的聖旨?劉興治為什麽敢叛亂,還不是受了關寧軍那些大人物的支使?如今韃更是都快打到北京城下了。……還有,你我都是窮漢出身,那老百姓過得都是些什麽日,咱們誰不清楚?我看,這亂局現在才只是開始呢!”年青人說道。

 “不許胡說。皇上英明神武,只是才登基兩年,這才沒顯出太多能耐。不過,估計用不了多久,就可以……那個撥亂反正了。咱們只要再等等就是了。”孔有德說道。

 “但願如此吧!”

 年青人仰躺在椅上,歎了一口氣。而就在兩人剛剛說完,沉默下來沒多久,一名孔有德地親兵就走了進來。

 “將軍,島外有個人說是您的舊友,要見您!”

 “我的舊友?什麽模樣?”孔有德問道。

 “一副鄉下人打扮。不過,出手倒是蠻大方的!”親兵答道。

 “鄉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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