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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贗品》第12卷 青羊血誓 第4章 宋朝漢奸
我收到消息的時候,自己也感到非常驚訝。

 看來運氣總是很不錯,七郎回來的時候,恰好遇到一夥兒黨項人的隊伍,看到他們人數不是很多,只有百十號人,便動了順手牽羊的心思,誰知這百十號人的抵抗力卻非常頑強,比之等閑的黨項騎兵勝出了幾倍,冒充山賊的宋軍一上去就被打傷幾十個,七郎越看越不服氣,乾脆親自上陣,率領自己的親衛將這些家夥們挨個放倒。

 等到將局面完全控制住以後,七郎才發現車隊裡面居然有婦女,好死不死的,他們車隊的旗號也是李繼遷的,最後抓了兩個俘虜一盤問,這人居然是定難軍節度使李繼遷的母親和妻子,眾人歡呼了很久,都覺得是抓到了肥羊。

 等我在幾日後,將疑兵逐漸撤回來以後,才從七郎的口中得知了這個消息。

 “六哥,這回小弟我立功了吧?”七郎不但拉回了大批的青鹽,還捉到了李繼遷的母親和妻子,大感得意非常,在我面前炫耀道。

 我點了點頭道,“不錯!差事辦的不錯!聽對面過來的人說,李繼遷現在非常頭痛呢,每天有一大批的黨項商人拿著蓋著他定難軍節度使大印的借條去討公道,煩也煩死了!這回你居然連他家人一塊牽了回來,確實出乎我的意料!”

 王石雷也很高興地誇讚道,“這回的事情七公子辦得很好!據我所知。李繼遷事母至孝,他地母親妻子控制在我們的手中,對他會有很大的牽製作用,具體怎麽利用這個事情大做文章,就看大人你的意思了。”

 “石雷你的意思是說——”我看著王石雷,有些猶豫。

 利用敵人的家屬來脅迫對方,這樣是例子自古以來不勝枚舉。當年漢高祖劉邦的父親劉太公和老婆呂雉就被西楚霸王項羽拿來威脅過,結果流氓出身地漢高祖居然在眾人面前說出了“我翁即爾翁。必欲殺爾翁,不若分我一杯羹。”的著名流氓論斷,將項羽弄得殺也不是,不殺又怨氣難平,最後還是項伯出來勸阻,才不了了之。

 若是李繼遷也是這麽一種貨色,那我不就成了自討沒趣麽?況且用婦孺來威脅別人。傳了出去也不是什麽得人心地事情。

 想了半天后,我終於決定道,“這件事情不可魯莽,不如將俘虜放一個出去,給李繼遷報個信,我們先看看李繼遷的反應再說。”

 “大人所言甚是,一動不如一靜,等對方找上門來。主動權就在我們手裡面了。”王石雷點頭稱讚道。

 見王石雷也讚成,我便吩咐道,“來人,將俘虜押上來與我觀看!”

 過了一陣子,大帳外面就傳來了鐵鏈叮當的聲音,由於俘虜過多。帳內肯定是裝不下了,因此我們都出了大帳,去看那些俘虜。

 親兵們搬了幾張太師椅,放到了帳外,我大剌剌地坐了下來,虎著臉,全身官服整整齊齊,四名旗牌站在身後,一左一右,刀劍兵符捧在一側。一副盛氣凌人的架勢。

 帳外豔陽高照。百十個俘虜被串了一長串,雙手被縛到了背後。脖子上面也套了繩索,雙腳之間有鐵鏈相連,這樣就是讓他跑出去,也快不過步行。

 俘虜中的女子也有十幾個,七郎倒是沒有太為難這些人,只是將雙手縛到了背後,也沒有加上腳鐐。

 “哪個是李繼遷的母親和妻子?”我問七郎道。

 七郎還沒有答話,便見到一個年紀在六旬左右的老太太挺身站了出來,沉著地回答道,“不勞大人動問,老身便是。”

 “哦——原來你就是李大人地母親——”我點了點頭,仔細地看了看那老太太,口中卻吩咐道,“來人,將老夫人的繩子去了,給她一馬扎。”

 手下都是非常聽話,一個人將老太太的繩子用刀一劃拉,給送了綁,另一個人就找了一馬扎,然後對著老太太的腦袋就要往下砸,眾人無不愕然,那些被綁著的俘虜們更是大叫起來,其中以她的兒媳婦喊的最厲害。

 即便是我的手下們心中也不無惴惴,以前聽說過抓到俘虜先打四十板子地,可是從來沒有聽說過抓到女俘虜先用馬扎砸的,尤其對方的年紀也不小了,紛紛用異樣的眼光看著我。

 “你幹什麽?”我連忙喝止了手下的動作。

 那手下倒也是個人才,見我喝止,頓時作出一副愕然的姿態來,“大人不是叫我給她一馬扎麽?”那表情作得,幾乎跟真地一模一樣,看得人歎為觀止。

 “蠢材!本官是叫你拿一馬扎給老太太坐的,不是用來砸的,還不與本官速速退下?”我心中暗自讚歎了一聲,一本正經地訓斥道。

 老太太卻有幾分骨氣,頗有一些富貴不能yin威武不能屈的姿態,傲然回答道,“大人面前,沒有老身的座位!老身還是站著好了!”

 “老太太謙虛了——”我用兩根手指敲著椅子扶手,打著哈哈說道,“你家亡夫也是朝廷的命官,位居一品的封疆大吏,這個座位還是應該有的。”

 “我兒子與朝廷大軍對抗,現在勢同水火,老身自是大宋的罪人。”老太太還是不肯。

 “哦?你也覺得自己兒子不應該造反?”一聽老太太的話,我頓時來了興致,於是便問道。

 老太太看了一眼圍在身邊地族人和宋軍士兵們,鏗鏘有力地回答道,“我兒子繼遷,身受大宋地封賜。反過頭來殺官奪城,地確是大宋地罪人!”

 我點了點頭,接著問道,“既然你也知道自己的兒子行為乖騫,有悖倫常,作為長輩,為什麽不加以勸阻呢?”

 老太太回答道。“因為我兒繼遷雖然有負大宋朝廷,卻有功於黨項部眾!我族偏居西北。受你們漢人百般欺壓,無以聊生,不得不反!我雖然老邁,卻也知道我兒繼遷做得沒錯!”

 “大膽!”我見周圍頗有些人被老太太的姿態所迷惑,急忙大聲喝止道,“你個反賊倒還有理了?背主賣國,勾結契丹。自立門戶,反攻朝廷,這那一件都是抄家滅族的十惡不赦大罪!當今皇帝雖然仁慈,卻也不能容爾等口蜜腹劍之大奸大惡之人!來人呀——給我拖將出去,砍了祭旗!本官要即日起兵,滅了黨項各部,蕩平西北亂民!”

 手下們立刻喧嚷起來,推推搡搡地就要將老太太拉扯出去。拖到轅門外斬首示眾。

 王石雷見狀不住地扯我的袖子,意思是說是不是有點太過了,我卻擠擠眼睛示意他這是作作樣子,我口中雖然喊叫砍了祭旗,卻沒有發下令牌,手下們怎麽不知道我的用意?

 “且慢——”有個俘虜大喊道。

 呵呵。果然有人出頭了!我得意地看了王石雷一眼,然後仔細打量站出來地那名俘虜。

 那人年紀在三十左右,白面微髭,身材適中,一臉書生相,卻不是黨項人。

 莫非這就是所謂的漢奸了?我心中想道,擺了擺手,吩咐手下稍安毋躁,然後問道,“你又是什麽人?我看你並不是黨項族人。怎麽會替他們賣命?”

 那人費力地挪動雙腳。挺身站了出來,“在下張浦。昔日也曾考取大宋地功名,名列進士,卻被人排擠,流落西北,現在定難軍節度使帳下辦事。”

 “原來如此,你阻止本官,可有什麽說法?”我點了點頭道。

 張浦說道,“在下不才,也曾聽說過楊大人的各種英雄事跡,以大人之威名,何需再依靠殺一婦孺來壯軍威?即便是定難軍節度使擁兵自重,也仍是大宋的臣子,如今只是因為被逼無奈才起兵自保,老夫人更是有朝廷賜封的誥命,大人如此不聞不問,便要喊打喊殺,哪裡還有半分的大國體統,文士風流?竊以為不可取!”

 我嘿嘿冷笑道,“你叫張浦是吧?我聽說過你!當日定難軍留後李繼捧奉詔入朝,留居京師,獻五州之地。便是你這個漢人中的敗類,獻策繼捧族弟李繼遷,率親信走避夏州地斤澤,聯結黨項豪族,集眾萬余,抗宋自立!後來有跟從繼遷多次率軍襲擾宋邊境。今年早些時候李繼遷親赴銀州,佯與夏州都巡檢曹光實約降,伏兵葭蘆川,誘殺曹光實等,假其旗幟,襲據銀州,這條計策也是你獻上的,最近受封為李繼遷帳下左都押牙地便是你張浦,我說的沒有錯吧!”

 “原來楊大人都已經知道了,這卻沒有什麽好說的了。”張浦見我道出了他的底細,索性說開了,“如今定難軍節度使擁兵數十萬,已然在西北得了人心,朝廷的剿滅政策注定是無法得成了!以張某之見,早晚大宋皇帝還得承認李大人的五州之地,加以封賜!退一步說,到時候大家還是一殿之臣,何必弄的刀槍相見,日後不好相見啊!”

 “嘿嘿嘿嘿——”我忽然笑了起來,搖了搖頭道,“朝廷沒有用你,的確是一個損失!就憑你這東拉西扯造謠蠱惑地本領,怎麽也算一個人物!不過可惜了,楊某人受皇命鎮撫西北,全權處理邊事,這個立場卻是不能改變的!不錯,屠殺婦孺的事情,楊某人自然是不屑為之,方才也不過是恫嚇一下而已,老太太一把年紀,雖然沒有教育好自己的兒子,卻也不至於替兒子的罪責背上黑鍋!倒是你這個張浦,你這個黨項人的左都押牙,你這個昔日大宋地進士出身!嘿嘿——你這個——漢奸——本官應該怎麽處置你呢?”

 張浦聽了我的話後,臉色大變。

 縱然他為自己投奔黨項人已經找了千般理由,能夠在別人面前理直氣壯地說自己背宋投敵是有道理的。可是作為一個受過根深蒂固地漢人正統教育的文人,內心深處依然感覺自己這麽做是不對的,漢奸這個稱號,第一次被別人加到了自己的頭上,這個滋味兒,確實有些適應不了。

 “大人,殺了他——”

 “殺了這個漢奸——”

 手下眾將士們紛紛慷慨激昂地要求道。

 漢胡不兩立。經過了五胡亂華的慘痛教訓之後,。胡漢之分可以說是涇渭分明。在西北,確實有人曾經將黨項罪犯的耳朵生拽下來下酒,可是並非此人天性殘暴,其中的緣由卻是一言難盡,總之民族矛盾在某種情況下確實難以調和,並不是人力可以改變地。

 我抬起手來喝止了手下地喧鬧,冷冷地看了看張浦。“既然你覺得委屈,那我也不便貿然給你下定論,待我派人將你遣送回京師,朝廷上下自有公論。”說著揮了揮手,就要吩咐人將張浦押下去。

 “楊大人,要殺要剮,張浦我沒有半分怨言,不過老婦人年事已高。少夫人又有孕在身,希望大人能夠放她們回去。”張浦不顧自己地處境如何,極力掙扎著對我說道。

 “哼,你還倒真成了李繼遷地忠臣孝子了。”我冷哼了一聲,命人將張浦押了下去。

 王石雷在旁邊問道,“大人。這些俘虜應當怎麽處置?”

 考慮了一下後,我小聲說道,“先分開關起來,李繼遷的母親和妻子單獨軟禁起來,好吃好喝伺候著,他們裡面不是有侍女嗎?剩下的人找點兒粗活叫他們乾,不老實就打,給我訓練的服服帖帖的!”

 王石雷連連點頭應是。

 我小聲對他說道,“等下你寫封書信,過幾天給李繼遷送過去。就說他老娘和老婆在本官這裡住下了。吃喝用度,所費頗巨。本官的口糧都填進去了!他總不能置若罔聞吧?還有他那些手下們,都是些酒囊飯袋,叫他趕緊拿銀子贖回去,晚了我就叫人拉出去拍賣了,臉上一律打上他地名字!到底怎麽做,叫他自己看著辦!”

 王石雷聽了之後,讚歎不已,連聲稱讚道,“大人的法子真是妙極,好,好啊!”

 “六哥,你做事怎麽這麽不利索?”七郎卻在一旁埋怨道,“小弟我好不容易捉了幾個俘虜回來,就被你這麽給折騰了,要依小弟的意思,拉出去一刀一個,大好的頭顱在地上滾來滾去,豈不快哉?”

 我笑罵道,“若是依著你,全天下的黨項人都剩不下幾個了。”

 回到大帳以後,幾日未見的李如月忽然坐在裡面。

 “楊大人的脾氣,似乎也有不好的時候呢。”如月笑顏如花。

 “那要看對待什麽人了。”我同樣笑臉相迎,“本官一向最見不得那些漢奸國賊,尤其是那些數典忘祖賣國求榮地混帳東西,一想起來心中就怒火萬丈,恨不得衝上去報以老拳,行止也就難免失控了,倒是叫如月小姐見笑了!”

 如月輕笑著說道,“楊大人倒是真性情,英雄豪傑。”

 我正容道,“如月小姐的傷勢見好,不過最近仍然需要注意修養,以免落下宿疾,最近我可能會忙一些,因此我們還是抓緊時間療傷,也好了結了這一樁心思。”

 “多謝楊大人。”如月感謝了一聲,然後說道,“如月的傷勢已經痊愈了,今次前來是向大人辭行的,順便有一件事情要說。”

 “哦?已經全好了?”我怔了一下道,“上次的時候,還有余毒未盡呢——”

 如月帶著一些感激的神色說道,“經過大人地幫助,在用上我雪山派的靈藥,如月的內力已經恢復了正常,剩下的一點余毒已經清楚乾淨了。”

 “啊——那要恭喜如月小姐了——”一時之間我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只是覺得她傷勢一好,就應該同我沒有什麽交集了,忽然覺得有些失落的感覺。

 “臨別之際,如月有兩件東西要送給大人作個紀念。”李如月取出一隻錦盒來,遞了給我。

 “哦——”我呆呆地將錦盒接了過來。

 盒子不太大,卻很精致, 質地居然是純銀的,入手的份量在半斤左右,外面的面料是用蜀錦織上去的,花鳥紋路細致入微,是難得的上品。

 “這個盒子裡面有件東西,是如月地先人留下地,據說裡面藏著一件天大的秘密,究竟是什麽,如月也不清楚,只知道這東西已經流傳了上百年之久,這次李繼遷糾同邪異宗地人對我下手,大概就是出於這個原因。”李如月在旁解釋道,“這次我將此物贈給楊大人,就當是對多日來照料的酬謝了。”

 “這個如何擔當得起?”我捧著錦盒喃喃說道。

 “如月這就告辭了——”在我怔怔地盯著盒子觀看的時候,李如月輕輕地在我耳畔吻了一下,身形一晃,從大帳裡面退了出去。

 我如在夢幻之中,有些惆悵,摸了摸耳垂,依然留有芬芳,久久未能散去。

 伊人已去,從此芳蹤難覓,孤鴻渺渺,未知有緣再見否?

 “汗!”我搖了搖頭,自嘲道,“我多大的人了,難道還會對一個來歷不明的女子動心不成?真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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