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有誰是最迅速地從諸神使徒的寶座之上掉落下來,成為被眾人唾罵為惡魔的代言人的人物,那必定是索菲恩王國現任的樞密長官因珀斯親王。 這位親王大人曾經被索菲恩王國的民眾追捧為阻止戰爭的聖人,是謙卑而又頭腦清晰的政治家,更是民眾的救星,和平的捍衛者。
但是在短短的幾個星期之中,這位民眾眼裡的仁慈聖賢,變成了賣國賊、篡位者和魔鬼。
在京城索菲恩的大街小巷之中,在酒吧和餐廳之中,到處都能夠聽到對於這位樞密長官的怨忿之言。
而此刻的恩萊科,正靜靜地坐在一個靠近“誓言城堡”郊外別墅區的酒吧之中,悠閑地聽著旁邊的人們熱火朝天的咒罵和怨忿發泄。
這是一座頗為豪華的酒吧,和家鄉塞維納的那座妖精森林,根本不可同日而語。
兩層樓的寬敞房間,二樓正中央的樓板被完全挖去,成為了一個能夠看到下面一切的天井。
桌子和靠椅都是用最上乘的烏木所製,顯得頗為沉穩凝重,更有一股氣派典雅的味道在裡面。
巨大的水晶吊燈和彌漫在空氣之中的那濃鬱的乳香味道,同樣不是普通人所能夠享受得到的。
所有這一切無不證明,這個地方是屬於有錢人才能夠來的所在。
底樓的西側有一座台階,那裡是晚上演出的舞台。
而此刻只有一個侍者在那裡彈奏著清幽的樂曲。
不過那悠揚的樂曲聲,顯然無法令那正在煩惱和憤怒之中的客人,感到心情寧靜。
事實上,對於煩躁不安的人來說,這些音樂令他們感到討厭之極。
突然間,一個酒杯飛了出去,目標正是那位演奏中的音樂家。
那個音樂家的身手堪稱矯健,他及時地躲過了那飛擲而來的暗器。
一陣玻璃撞擊破碎之聲傳來,隨之而來的是連連道歉的聲音。
“對不起,非常對不起,我的這位兄弟心情不太好,所有的損失,全都由我來賠償。”
那個肇事者旁邊坐著的一位已屆中年,穿著頗為體面,彷佛是個紳士的人說道。
說著,他掏出了一把銀幣,輕輕放在了櫃台上面。
酒吧的老板笑了笑,將銀幣掃進了抽屜裡面,然後緩緩地說道:“布恩先生,這並不能夠責怪你的這位兄弟,這年頭誰不是滿腔的怨忿?誰不想砸些東西發泄一下?”
“誰說不是,為什麽會讓我們遇上這樣一個偽君子?為什麽好人得不到平安和長壽?為什麽賣國賊反倒能夠官運亨通?”左側桌子上的一位老者,同樣忿忿不平地說道。
“那個殺兄篡位的家夥,那個收買人心的偽君子,當初為什麽沒有人看透他的真面目,為什麽大家都被他那副和平主義者的嘴臉所蒙騙!”
“為什麽容忍那個賣國賊,將真正為王國安危著想的帕斯廷大人,驅趕到邊境之上?”
“為什麽支持那個殺兄篡位者,罷免耿直忠誠的首席大法官?”
“所有這一切都是我們自釀的苦酒,現在也得由我們自己來品嘗。”那個顯然有些醉醺醺的肇事者說道。
“我的兄弟,這件事情只能說是因為那個賣國賊太懂得演戲,他將虛偽和欺騙演繹到了爐火純青的境地。”
“當初他沒有露出真正嘴臉的時候,我們每一個人都被他的言語所欺騙,而且他裝出那副悲天憫人的模樣,確實令我們為之麻痹。”坐在肇事者身邊的那位紳士安慰道。
但是那個肇事的大漢,顯然對此根本不以為然:“難道沒有人站出來揭露過那個家夥的嘴臉?難道你們忘記了那位下任教宗的繼承人,赫赫有名的貝爾蒂娜小姐所說的那番話?”
“難道你們忘記了那位魔法騎士大人為了聲援帕斯廷大人,而發起的宣傳?”
“難道你們忘記了但羅大法官對前任樞密長官的去世,所提出的質疑?”
“為什麽你們那個時候,對於這些可敬可佩的真正聖賢嗤之以鼻?”
“還不是因為因珀斯宣稱,只要讓他執掌權力,他會給你們帶來和平和安寧,會讓戰爭遠離你們這些徹頭徹尾的懦夫!”那個大漢說到最後,幾乎是在怒吼。
他的話,令酒吧之中的所有人啞口無言。
無論是旁邊那位紳士,還是角落之中的老者,抑或是遠處聚攏在一起的那群商人,沒有人站出來反駁,顯然這番話正中他們的要害。
過了好一會兒,靠著窗口坐著的那一對年輕學者之中的一個,諾諾地說道:“這多多少少也是因為國王陛下有所失誤,他不應該讓這樣一個偽君子盤踞在他的腳跟之上。”
“國王?難道將所有的責任全都推卸到一個臥床不起的病人身上,便是能夠令人信服的理由?”那個大漢憤怒地說道。
“國王無法主持政局,不是還有那位公主殿下嗎?”那個學者嘟囔著說道。
“他媽的,當初公主殿下站出來要求大家信任帕斯廷大人和魔法騎士凱特大人的時候,你們為什麽沒有站出來支持她?為什麽大多數人,還聯名懇求那個偽君子不要因為公主的言辭,而動搖他那狗屁樞密長官的位置?”那個大漢咄咄逼人地問道。
“可是現在公主殿下不是和因珀斯站在同一條陣線上了嗎?她不是甚至答應了聖騎士由思普的求婚?由思普和因珀斯根本就是同一條船上的人,難道公主殿下還看不出這一點嗎?”那個學者爭辯道。
“放屁,公主殿下和魔法騎士凱特大人之間的愛情,幾乎盡人皆知,而現在凱特大人不知所蹤,公主殿下形同被軟禁,由思普號稱自己已然獲得了公主殿下的愛情。”
“再加上納加大師和前任樞密長官,幾乎在同一天神秘去世,誰都應該非常清楚,這意味著什麽。”
“所有這一切,當初你們這些人絕對不可能沒有看到,沒有想到。”
“但是你們因為害怕戰爭,所以情願聽信那個偽君子的甜言蜜語。”
“我倒是想要問問在座的各位,你們到底害怕什麽?是索菲恩王國戰敗?令你們各位家破人亡?還是他媽的,因為擔心發生戰爭,而不得不為此而付出一筆稅收?”
那個大漢越說越激動,他猛地一掃,將桌子上的酒杯全都打落在地上。
一連串玻璃破碎的聲音響起,伴隨著飛起的泡沫,陣陣濃烈的酒氣,朝著四面八方飄散開去。
看著那破碎了一地的玻璃,所有人都啞口無言,此時此刻,沉默成為了他們唯一的選擇。
此情此景,坐在二樓的恩萊科暗自感歎,所有的一切,全都在自己那位詭計多端的表妹的掌握之中。
正如她預料的那樣,公主殿下一裝出因為受到威脅而不得不向由思普妥協的樣子,並且答應由思普的求婚要求,因珀斯立刻相信局勢已然在他們的牢固掌握之中。
自認為掌握了一切的因珀斯,確實在眾人面前露出了他的真實嘴臉。
而通過催眠和精神控制,令那些原本屬於他派系外圍的一群小角色,變得囂張跋扈,並且一心三思替他們自己鑽營私利,這條計策同樣施行的非常順利。
事實上,無論是那位親王因珀斯,還是魔法協會主席克維志,全都沒有發現他們已然落入了一個精心構築的圈套之中。
可以說幾乎在一夜之間,因珀斯和克維志所建立起來的派系,就變成了腐化墮落、臭不可聞的東西。
而因珀斯在裝扮成由思普的希玲的誘導之下,所頒布的那一連串倒行逆施的法令,幾乎在瞬息之間,便扯破了他精心裝飾了很久的那副聖賢面孔。
割讓近三萬余公頃的荒漠,也許還不至於令索菲恩王國的民眾對他無比痛恨和唾罵。
但是出賣一切對外貿易權,卻令索菲恩王國的商人們,對於這位樞密長官失去了所有好感,同樣也令王國之中的有識之士痛心疾首,因為這意味著索菲恩王國的經濟命脈將徹底被卡敖奇所掌控。
不過最令民眾們痛恨的,卻是那為了向卡敖奇王國求取和平而收取的遊說費用。
當初公主殿下出使卡敖奇王國的時候,所有的費用全都來自國庫,因此絲毫沒有引起民眾的反感,但是這一次,因珀斯卻為了這件事情,擬訂了一個新的收稅計劃。
這個計劃之龐大,令所有索菲恩人為之驚詫,這絕對不是他們所能夠想到的,更不是他們所期待的。
而那些稅收,經過因珀斯的那些新任命的官員之手,收稅的金額和數量又被增加了數倍。
正因為如此,反對的呼聲在一夜之間,從四面八方響起。
甚至有不少人四處宣揚,希望大家聯名請求帕斯廷大人盡快帶著英勇無畏的軍團,趕回京城索菲恩,掃清那些盤踞在宮廷之中的賣國賊。
看著樓下那慷慨激昂的大漢,看著旁邊沉默不語、神情之中充滿了悔恨,默默喝酒的人們,恩萊科感到深深的無奈,因為他非常清楚,所有這一切,都只不過是詭計的一部分。
這原本就只是一個詭計,一個正準備將因珀斯和克維志送進墳墓的陰謀。
這個陰謀的前半部分便是慫恿和煽動,為了達到這個目的,他和希玲甚至動用了精神魔法。
根本就用不著去刻意操縱別人的思想。
事實上,自私、貪婪、無盡的yu望,原本就存在於每一個人的心中,只要輕輕地指點一下方向,幾乎所有人都會義無反顧地,朝著那巨大的利益,舍生忘死地飛奔而去。
此情此景,恩萊科有時感到無比遺憾和無奈,他只能夠用一個並不完美的理由,為這一切開解。
那便是,會和因珀斯、克維志和由思普這樣的小人、偽君子混在一起的,絕對不可能是什麽好貨色。
物以類聚、臭味相投,也許正是這個原因,令那些身在派系之中的官員,如此輕而易舉地便被誘惑和利用。
同樣,這也令他想起他那位靈魂契約掌控者。
那個邪惡的魔物,不正是在遠古時代,將人類引誘向墮落的罪魁禍首?
現在自己的所作所為,豈不是和那個邪惡魔物沒有什麽兩樣,只要一想到這些,恩萊科就禁不住想要苦笑。
他甚至有些懷疑,自己是否和那位魔族長老同樣有著血緣之上的聯系。
事到如今,他已相信,對於他來說,什麽事情都有可能發生。
看著那激昂的醉酒者,看著那些沉默不語的,恩萊科感到有些可憐和可悲,因為無論是他們,還是那些因珀斯的同盟者,全都只不過是一些工具而已。
與此同時,恩萊科也頗為感慨,他從來未曾想到過,王權之爭竟然有著如此巨大的影響。
令人怎舌的龐大財富,無數家庭的深深憂慮,全都是為了那個小小的陰謀。
這裡的每一個人,都在替因珀斯和克維志挖掘著埋葬他們的墳墓,而他們所付出的代價,很有可能是他們畢生的積蓄和所有的財富。
這原本是針對幾個人的陰謀,卻令成千上萬人成為了受害者。
也許這便是政治,這便是權力之爭。
恩萊科感到無奈,不過即便再無奈,他也無從選擇,因為他深知自己已然卷入了這個巨大的漩渦之中。
悄無聲息地完成了一個咒文,恩萊科輕輕地朝著下面的人群施下了那個魔法。
這小小的精神控制魔法,所能夠做到的,便是增添人們心中的憤怒,並且令他們再也不感到畏懼和旁徨。
對於這個詭計來說,這是最為合適的魔法。
它是那樣輕微,以至於根本就不會引起任何人察覺,更能夠躲過魔法協會之上,那無時無刻不在監視著四周的眼睛。
而這個魔法又是如此有效,它能夠令民眾變得瘋狂,瘋狂地想要不自量力地摧毀那令他們痛恨的仇敵。
事實上,恩萊科始終在按照他的表妹希玲郡主殿下所要求的那樣,在等待著,等待著令他們即將采取的血腥手段得以合法進行,並且受到民眾推崇的理由。
恩萊科相信這個理由的到來應該不會太遠,事實上,最近這段日子他整天出沒在京城索菲恩的大街小巷,就是為了知道這個理由離他們還有多遠。
正當恩萊科坐在酒吧之中,靜靜品味著那果子酒的甘甜感覺的時候,突然間門外傳來一陣嘈雜喧鬧的呼喊聲。
那呼喊聲中充滿了悲傷,不過更多的則是憤怒和仇恨。
原本沉默的酒吧立刻熱鬧起來,很多人都從座位之上站了起來,紛紛跑到門口朝外張望。
恩萊科同樣站起身來,他走到窗前雙手支撐在窗台之上,將身子探出了窗外。
只見酒吧門口的那條小巷之中,到處是充滿四處逃竄的行人。
這些行人有的身上沾染著血跡,更有的被別人攙扶著,渾身上下早已經染滿了鮮血。
到處是嚎哭的聲音,在淒慘悲哀的哭聲之中,還能夠聽到陣陣刻骨銘心的咒罵。
突然間,遠處又傳來一陣波濤一般的驚呼聲,只見那些奔逃在小巷之中的人們,拚命加快了腳步。
而那些受了重傷跑不快,或者攙扶著傷員不忍離去的人,則只能夠挨家挨戶請求暫時進入躲避。
幸好最近這段日子以來,對於那些賣國賊的痛恨,令大多數索菲恩人變得寬容大度起來。
那些傷員全都被接納下來,只有少數一兩戶人家拒絕收留那些可憐的、傷勢嚴重的人。
站在酒吧門口的那幾位紳士們,同樣將幾個受傷的人拉進了酒吧之中。
一陣迅疾的馬蹄之聲,令所有人噤若寒蟬,在一連串“砰砰”聲中,小巷中的每一戶人家,都迅速地關上了房門。
恩萊科遠遠地看到一個人騎著馬,在這並不寬敞的小巷之中疾馳,他的手中揮舞著一米多長的棍棒。
那些來不及躲進房子裡面的行人,無助地蜷縮著身體,躲在巷子的角落之中,但是他們仍舊難以躲過那凶殘的棍棒。
無助的哀嚎、“嗚嗚”棍棒揮舞的聲音,夾雜著那個騎兵肆虐的狂笑聲,這些聲音摻和在一起,令躲在酒吧之中的大多數人感到不寒而栗。
不過那個大漢顯然比其他人擁有更多勇氣,他信手抄起一張椅子就想要衝出去。
但是他剛剛有所動作,便被旁邊站著的好幾個人緊緊抱住,這些紳士們此刻看上去個個力大無窮。
“求你了,就算你不看在這些人生命安全的份上,也請你為了那位受傷的夫人著想,她顯然已經再也禁受不起一次野蠻的攻擊。”其中的一位老者苦苦哀求道。
其他的任何理由,也許無法打動那位怒火中燒的大漢,但是那位嚶嚶哭泣、肩膀上染滿血跡的夫人,確實令他感到深深同情。
那個大漢憤然地將椅子重重地放了下來。
那位老者彷佛仍舊不放心一般,立刻就勢坐在了椅子上面。
而此刻,那位酒吧老板,早已經招呼著酒保和侍者,將窗戶緊緊地關閉起來。
窗外的呼喊聲和哀嚎聲,被窗戶玻璃所阻擋,顯得沉悶和輕微了許多。
這道窗戶,仿佛將酒吧和外面的世界徹底隔絕了開來。
恩萊科轉過頭來,看了一眼被救進來的那幾個人。
他們的衣著頗為體面,顯然那些站在門口的紳士們所救援的對象,是和他們同樣身分的人。
這些受難者們,身上大多數並沒有什麽傷痕,唯一受傷的就只有一對夫婦。
那個丈夫的手臂顯然受了重傷,很有可能已然斷折。
而那位夫人則頭破血流,樣子看上去更為淒慘。
這些人中最年輕的那兩個看上去像是學生,他們手裡拿著書本,臉色蒼白得嚇人。
“外面這是怎麽了,索菲恩到底發生了什麽?”那位坐在椅子上的老者,輕聲問道。
“飛來橫禍,這完全是飛來橫禍,剛才城裡的大街小巷和廣場之上,聚集著無數人,聲討現任樞密長官,要求他取消那一系列令人無法接受的法令。沒有想到,這招致了強硬而又殘忍的鎮壓,更沒有想到,那些參與鎮壓的士兵,居然個個都如狼似虎,他們比強盜更加貪婪和凶殘。”
“他們的目標根本就不是請願的民眾,而是我們這些安分守己的人,他們爬上我的馬車,搶走了我身上所有的財富。最後他們顯然並不打算讓他們的無恥罪行留下任何證明,因此他們想要將我和我的夫人殺人滅口。”
“我和夫人死裡逃生,因為請願者之中有人和他們打了起來,這真是一場飛來橫禍,看起來這京城之中,再也沒有辦法待下去了。”那位受傷的紳士憂傷地說道。
聽到那位紳士的描述,酒吧之中的所有人有著完全不同的反應。
大多數人和那個受傷的紳士一樣愁眉不展,憂傷之情布滿了他們的面容。
不過也有幾個人朝著那位紳士透去了鄙夷的目光,顯然這位紳士言語之中,透露出來的那狹隘和自私的口吻,令這些充滿血性的人所鄙視。
唯有站在二樓的恩萊科冷冷地看著眼前的一切,他的心中原本就不像貝爾蒂娜和安其麗那樣充滿了慈悲和善意。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他顯然和菲安娜、希玲更為接近。
而自從他在那把靈魂匕首之中,遇到了自己的那位以邪惡和可怕聞名的祖先,恩萊科感到那冷酷的血脈,彷佛在他的體內漸漸蘇醒。
也許,正因為如此,他才能夠如此聽從他那位詭計多端的表妹希玲郡主殿下的安排,施行這冷酷而又充滿血腥的詭計。
同樣也正是因為如此,他才能夠在這裡耐心等待這一切的發生。
事實上,這場血腥的鎮壓原本就在他們的預料之中,更確切地說,這其實足他們一手布置的。
所有這一切,無論是哀嚎奔逃的請願者,還是被貪婪和殘忍波及的普通人,抑或是那些手拿棍棒的凶殘執法者,全都只是按照他們的劇本,一一出場的演員而已。
所有這一切,全都是早已經寫好的劇本。
而另一個讓恩萊科對此無動於衷的理由,那便是他感到自己和這裡的每一個人都格格不入。
他感到自己並不屬於這些人中的一分子,他們的悲哀和憂傷根本就令他無動於衷。
這種感覺,在他看到那些紳士們拒絕接納一個衣著樸素的平民的時候,便存在於他的心中。
童年那悠閑平靜的生活,幫著父親打理那簡陋的雜貨鋪,令恩萊科將自己歸類為無權無勢也無財的普通平民。
突然間,一陣玻璃破碎的聲音響起,緊接著一連串的玻璃破碎聲,伴隨著陣陣聲嘶力竭的尖叫,以及一陣囂張跋扈的狂笑傳來。
“啪”的一聲脆響,酒吧的窗戶被一根棍棒擊成了粉碎,飛散的玻璃碎片,落滿了一地。
“啪”又是一聲脆響,另一面窗戶也徹底報廢。
那破碎的玻璃,仿佛證明那窗外的世界和這裡並非徹底隔絕。
看著那伸進來的棍棒,樓下的大多數人都噤若寒蟬。
恐懼的神情爬滿了他們的臉龐,渾身顫栗證明了他們內心的恐慌。
稍稍令他們感到安心的是,那個執法者騎著馬揮舞著棍棒,將一扇又一扇窗戶玻璃擊成粉碎。
那趾高氣昂的樣子,彷佛此時此刻的他,便是一位偉大的征服者一般。
而酒吧之中那些紳士們雖然臉上布滿了惶恐,不過他們紛紛將那個性格衝動的大漢團團圍攏在正中央,最靠近那個大漢的幾個紳士,甚至不顧體面地將那個大漢緊緊抱住。
那個騎著馬的執法者將所有的玻璃擊碎之後便揚長而去,一路之上還能夠聽到他的狂笑聲和擊破其他窗戶的聲音。
等到這些嘈雜的聲音漸漸小了一些之後,一個紳士才小心翼翼地,從那破碎的窗口探出頭去。
“好了,諸神保佑,那個人已經走遠了。”紳士輕輕說道。
而酒吧之中的大多數人,聽到這個消息,仿佛得到了諸神恩賜一般,顯得異樣興奮和寬慰。
恩萊科冷冷地看著樓下的這些人,他緩緩地下了樓梯,打開酒吧的門走了出去。
他轉過頭來,遠遠看到那個執法者已然遠去的身影,不過耳邊仍舊能夠聽到玻璃破碎之聲。
一邊定在布滿玻璃碎渣的街道之上,恩萊科一邊看著兩旁頭破血流,慘遭毒打的平民。
他們之中很難分辨出誰是真正的請願者,而誰又是不幸被波及的無辜之人。
恩萊科緩緩地走在這彷佛是戰場一般的街道之上,聽著兩旁那陣陣淒慘的哀嚎。
現在時機顯然已經成熟,這淒慘的景象,顯然就是最好的理由,這個理由足以讓他們采取任何手段,而仍舊能夠獲得平民的擁護和愛戴。
此情此景,恩萊科實在不知道如何形容,他不禁想起了當初希玲所說的那番話。
“民眾是盲目的和愚蠢的,與其費力和他們講道理,不如用欺騙來引誘他們,用煽動來驅使他們。”
從小巷之中鑽出來,外面原本是一條頗為繁忙的大街,不過此時,大街之上行人稀少。
滿地的玻璃碎渣,還有那一點一點的血跡,馬車停在了路邊沒有人看管,兩邊的房屋全都緊緊關閉著窗戶。
那叱喝的聲音遠遠傳來,顯得異常沉悶。
突然問,恩萊科感到吊掛在脖頸之上的那條項鏈,發出了一陣輕微的震動。
他連忙將吊掛在項鏈底端的那枚水晶墜子,輕輕地貼在了耳邊。
從水晶墜子裡面傳來了克麗絲那尖銳無比的聲音。
“你那位表姐叫我們到中央廣場集合,到了那裡,你稍微找找,在北邊那條大街的拐角處,有一座五層樓的豪華旅店,這家旅店的門口,放著一對飛馬,店的名字叫‘光輝榮耀’。”
“我已經在頂樓的花園餐廳之中訂好了位置,你到了那裡只要告訴侍者,你是羅蘭·克麗絲伯爵就可以了,他會帶你到那個包廂。”通過那晶瑩剔透的水晶墜子,克麗絲說道。
對於那位長公主殿下給自己起的那個假名字,恩萊科實在無法可說,這簡直就是丟臉到了極點,不過他實在不敢反駁。
將墜子塞回到衣服裡面,恩萊科跳上一輛馬車,朝著城裡飛馳而去。
因為鄰近魔法協會總部,所以他並不打算施展會引起注意的魔法,即便是飛行術也會令魔法協會之上負責監測附近的魔法師所察覺。
一路上,他雖然遇到了幾個執法隊,不過那些氣勢洶洶的人物,顯然一時之間捉摸不透,這個此時此刻仍舊敢於公然駕著馬車在大街之上飛奔的人物,到底是什麽來歷。
經過城門的時候,一隊人馬將他攔截了下來。
為首的那個執法隊長,顯然同樣對恩萊科的身分猶豫不決。
但是他的一個手下顯然殺紅了眼睛,再加上恩萊科身上的穿著頗為講究,一眼看去仿佛是一位有錢人家的闊少爺。
這個被貪婪和yu望衝昏了頭腦的人物,掄起手中的棍棒朝著恩萊科劈了下去。
令所有人意想不到的是,那個看上去像是稚嫩的公子哥一般的少年,竟然毫不閃避,反而伸手一迎,抓住了棍棒的另一頭。
一旋一轉之下,血光迸現,那個原本氣勢洶洶的執法官,緩緩地從馬背之上滑了下去。
他的頭上滿是血汙,眼角到太陽穴這裡,顯露出一道令人駭異的傷口。
這些執法者並非沒有遇到過敢於抵抗他們的人物,不過他們卻從來沒有想到過有人竟然敢於對他們下殺手。
大多數執法者此刻選擇的是,保全自己的安危,他們紛紛後退,並且做出了防禦的姿態。
不過仍舊有自信心過甚的人存在,只見兩個執法者一左一右衝了過來,這一次他們拔出了腰間的佩劍。
閃電般的兩擊,對於那些執法者來說,根本就未曾看見對方如何出手,他們所看到的僅僅是兩具從馬上栽倒下來的屍體。
這一次,那兩個人直接被擊斷了脖頸,幾乎每一個人都確信,他們的同伴已然無救。
幾乎所有人都駭然變色,因為這一次他們總算是清楚了對手的實力,顯然這絕對不是一個他們能夠對付的敵人。
如果想要顯示自己的勇氣的話,恐怕得用他們的生命來證明。
更令他們感到恐慌的是,顯然眼前這位少年和索菲恩王國的那些騎士完全不同。
那些騎士絕對不會對普通人下手,而且將紀律和忠誠奉為準則的他們,絕對不會殺死執法官。
更何況,眼前這個敵人的出手如此凶殘、歹毒,實在難以想像他是何方神聖。
是桀驚不馴的荒漠盜賊?
還是卡敖奇王國駐守在京城索菲恩的特使?
抑或是某位大人的親信?
一時之間,那些執法官紛紛猜測,根本就沒有人想到要去救援那幾個受傷的同伴。
“這是由思普親自頒發給我的通行證,給我閃開,不要擋住我的去路。”恩萊科冷冷地說道。
他讓自己顯得比那些執法者更為跋扈蠻橫。
這一套確實令那些執法官為之震懾。
為首的那個執法官,小心翼翼地接過恩萊科飛過去的那張文書。
上面清清楚楚地蓋著皇家騎士團的印章,底下更是有著由思普的簽名。
看到這張通行證,雖然對於這位駕著馬車的少年的身分仍舊有著諸多疑問,不過這位執法官卻絕對不敢有所阻攔。
因為他幾乎在一瞬之間,下意識地確信,這位少年大人,肯定是卡敖奇王國派遣的特使。
要不然,絕對不可能有人公然指名道姓地叫新任皇家騎士團團長為由思普。
畢恭畢敬地將通行證遞還給了恩萊科,那位隊長命令他的部下列隊相迎。
恩萊科如同眾星捧月一般,被迎接進入了城裡.有這些執法官前呼後擁,恩萊科駕著馬車悠然地來到中央廣場。
他甚至用不著四處詢問那座豪華旅店所在的位置,自然有知道那個地方的執法官引領著他來到旅店的門口。
如此浩浩蕩蕩的氣派,令旅店老板也感到不知所措,他雖然看慣了大人物,他的旅店甚至曾經迎接過王室成員,不過在現在這個紛亂的時刻,如此浩浩蕩蕩被護送而來的,顯然足萬萬不能得罪的大人物。
“我是羅蘭·克麗絲,我在這裡訂了一個包廂。”恩萊科緩緩說道,當初在那座“皇家大馬戲團”之中所受到的嚴格訓練,此刻終於顯露出了用處。
他所顯露出來的高貴氣派和那典雅的味道,令那位見多識廣的老板確信,眼前這位少年肯定是王室的遠親。
在那位老板的親自陪同之下,恩萊科走上了樓頂。
正如剛才克麗絲通過水晶吊墜所說的那樣,這裡是一座幽靜宜人的花園。
所謂的包廂,僅僅只是幾張被精致的頂棚所遮掩的餐桌。
餐桌之上早已經放置好了精美的餐具。
那銀質的燭台顯然僅僅只是擺設而已,此刻天色正早,根本就用不著點上蠟燭。
整套銀質的餐具顯得優雅華貴。配上鑲著金邊的花梨木椅子,顯得典雅古樸。
從這裡能夠清楚地看到遠處的中央廣場,唯一有些煞風景的是,此刻的中央廣場顯得蕭索和凌亂。
只有騎在馬上的執法官,在那裡轉來轉去。
偶爾能夠看到一兩個神職人員飛快地跑過中央廣場,顯然在這紛亂的時刻,這些神職人員也未必能夠享受得到平安和寧靜。
而此刻顯然除了他之外,沒有人擁有那樣好的心情,在這優雅的屋頂花園之中,享用豐盛的美味佳肴。
因此,花園之中空空蕩蕩的只有他一個人。
恩萊科獨自一個人,眺望著遠處的那座高縱入雲的魔法協會高塔好一會兒。
那便是他和克麗絲所需要對付的目標。
在自己那位詭計多端又刁蠻任性的表妹所製訂的計劃之中,他和他的那位妻子老師克麗絲長公主殿下,所需要做的便是佔領並且控制住魔法協會。
雖然執行這個任務只有他們兩個人,不過恩萊科相信,想要做到這一點並非相當困難。
因為據她們此前的調查得知,在魔法協會之中,那位新任主席克維志魔法師並沒有多少擁護者。
事實上,甚至有很多魔法師在暗中猜測,納加大師的意外去世,正是克維志在背後搞的鬼。
“你來得倒是很早。”突然間,身後傳來一個女人的說話聲。
恩萊科扭頭一看,原來正是那位吩咐他在這裡會合的妻子老師。
那柔和輕細的嗓音,顯然是通過魔法改變音調的結果。
“那裡看上去還不錯吧,我在那座塔上整整待了四年,在納加底下學習魔法的那段日子,是我最值得回憶的時光。”
“只可惜,現在那座塔,被克維志那個卑鄙小人所玷汙。”故地重遊的克麗絲,竟然出乎預料之外地,顯露出傷感溫情的一面。
看到和往常大相逕庭的長公主殿下,恩萊科一時之間不知道是應該安慰,還是該迎合著問些當年長公主殿下學生時代的問題。
不過最終他選擇了沉默,顯然此時此刻沉默,是最不可能發生錯誤的一種選擇。
“你去將侍者叫來,讓他按照菜單將開胃菜和前餐送上來。”克麗絲悠然說道:“我有些餓了,讓我們梢梢填飽肚子,然後再去將克維志這個可憐蟲和他的那些手下,全部收拾掉。”
對於克麗絲這反常的思路,恩萊科叮絕對不敢反駁,他乖乖地朝著樓梯口走去。
克麗絲的品味一向不錯,而且她的心情仿佛非常愉快。
她甚至一邊品嘗著侍者們端上來的美味佳肴,一邊給恩萊科介紹著京城之中的每一處景勝名地。
對於眼前這個與往日截然不同的長公主殿下,恩萊科一時之間顯得有些不知所措起來,他暗自猜測,克麗絲會顯得如此反常,也許是因為這裡和她當年學習的地方近在咫尺,因此令她不免想起了當年在納加大師門下求學的情景。
這些反常舉動,顯然是因為克麗絲見景生情,因感而發。
面對此時此刻的克麗絲,恩萊科更顯得小心翼翼起來。
前餐最主要的那道便是旅店之中最為有名的甘草香烤鵝肝。
這道鵝肝吃進嘴裡簡直香味撲鼻,口齒留芳。
正當恩萊科還回味著那無窮美味的時候,突然間旁邊原本有說有笑的克麗絲乎靜下來,冷冷說道:“現在該是我們出發的時刻了,讓我們將克維志這個人渣徹底鏟除,再回來繼續享用這頓美餐。”
說完這些,克麗絲輕輕揮了揮手指。
那兩個站在旁邊侍立著臉上充滿了驚懼和恐慌的侍者,立刻變得平靜下來,他們的神情顯得迷惘沒有神采。
從旅店之中出來,對那位誠惶誠恐的老板吩咐了兩句之後,克麗絲帶著恩萊科直接朝著魔法協會走去。
和大多數城市的魔法協會一樣,這裡的大門永遠敞開著。
不過普通人想要在魔法協會之中閑逛,卻並非容易。
任何一個沒有身穿魔法長袍的人,都立刻會引起值班魔法師的注意。
大多數人會被非常有禮貌地請出魔法協會,很少有人會選擇抵抗,畢竟對於普通人來說,魔法師全都足神秘莫測、高不可攀的人物。
正因為如此,當那位值班魔法師看到有兩個人大大咧咧地闖進了魔法協會的大廳之中的時候,他顯然有些吃驚。
克麗絲長公主殿下對於索菲恩人來說,絕對稱得上赫赫有名,不過見過她本人的確實沒有幾個。
當年的那些受害者,不是已然躍升到比較高的位置,便是去往其他地方的魔法協會成為那裡的骨乾人物。
而她身邊的恩萊科,同樣是個不為人知的著名人物。
他那驚天動地的名聲,是在卡敖奇王國漸漸被世人所傳頌,而在索菲恩的時候,他還僅僅只是一個沒沒無聞的小學徒。
事實上魔法協會之中,曾經見過他的人甚至此見過長公主殿下的更少,而這些人顯然並不存在於這裡“站在那裡,不許亂闖,如果你們想要尋求庇護的話,我可以將你們送到神殿去。”那個值班魔法師呵斥道。
但是令他感到驚詫的是,走在前面的那個女人連理都沒有理會他。
反而是其他魔法師因為這聲呵斥,而將注意力轉向了這裡。那個值班魔法師惱羞成怒,顯然他從來沒有被人如此無理對待過,他平舉起雙手吟誦起咒語,顯然打算用他所擁有的超凡力量,給予這兩個無理者以深刻的教訓。
“完成你的那份工作,我隻想盡快將這件事情了結掉。”克麗絲對於那正在吟誦咒語的見習魔法師根本不理不睬,她對身後的恩萊科吩咐道。
將一塊折疊的整整齊齊的絲綢鋪在地上,絲綢之上刺繡著一幅極為繁複的魔法陣,站立在魔法陣的正中央位置,恩萊科吟誦起那唯有他才能夠理解的咒文。
而此刻,那個值班魔法師已然完成了他的咒文,一道寒芒朝著恩萊科疾射而來。
對於迎面而來的“冰封”,恩萊科絲毫沒有在意,他甚至根本就無所反應,讓“冰封”直接擊中了他。
魔法能量甚至還沒有穿透他的衣服,便已被他所發散出來的精神振蕩徹底吸收。
恩萊科自顧自地繼續著他的魔法,當他念完最後一個咒文,一道黯淡的光影,包裹著一個神秘的咒符,朝著四面八方膨脹開去。
四周站立著的魔法師們,愣愣地看著眼前的一切,這顯然是個並不為他們所知的魔法,不過他們同樣也沒有看到這種魔法到底起到了什麽作用。
正當眾人疑惑不解的時候,突然間一聲慘叫從頭頂之上傳來,緊接著一個魔法師從高空墜落下來,重重地砸在地面之上。
鮮血和腦漿立刻四散飛濺,接觸地面那一瞬間的巨大撞擊力,令那個遇難者面目全非,慘不忍睹。
如此驚悸的場面令那些魔法師們不寒而栗,魔法師紛紛朝著兩個不速之客吟誦起他們最為擅長的咒語。
但是很快地,令他們感到更為慌亂的事情發生了,他們突然間發現,任何魔法都再也無法施展出來。
失去了超凡的能力令那些魔法師們感到極度恐慌,不過更為令他們恐慌的恐怕足,他們意識到他們遭到了兩個神秘而又強大無比的莫名敵人的襲擊。
有魔法師已然慌慌張張地朝著門口狂奔而去。
但是他們立刻發現一道看不見的牆壁,將魔法協會和外界徹底封閉。
恐慌和害怕襲擊著魔法協會之中的每一個人,而那個粉身碎骨的魔法師,顯然更令恐懼增添了幾分。
正當眾魔法師被恐懼和彷徨所震懾的時候,突然間聽到樓梯口傳來嘈雜的腳步聲。
為首的那個魔法師又矮又小,尖翹的下巴上,長著一撮山羊胡須。
那對金絲邊眼鏡的後邊,隱藏著一對銳利的小眼睛,那豆大的瞳孔之中,閃爍著狡詐的光芒。
恩萊科早已經從畫像之中知道了這位魔法師。
在克麗絲和公主殿下的口中,他早已經得知,這位現任魔法協會主席大人,是個擅長挑撥離間,陰謀中傷的人物。
不過他實在想像不出,為什麽以智慧高超聞名的納加大師,會看不出此人的性情?
這個人一眼看去,就不像是一個善良之輩,他的眼神之中充滿了凶厲和狡詐。
為什麽當初納加大師,會放任這個小人胡作非為?聽任他將一個個對他不利的人物從魔法協會總部驅逐出去?
雖然沒有人繼續多說,不過恩萊科多多少少也能夠猜到,當年克麗絲之所以被褫奪所有稱號,並被放逐到魔幻森林,克維志在其中所起到的作用絕對不小。
“原來是長公主殿下駕臨這裡,這令我深感榮幸。”那個乾瘦老者,一眼看到站在那裡的是克麗絲,立刻將他原本氣勢洶洶的神情掩蓋得乾乾淨淨。
“長公主殿下,我非常清楚,當您得知納加大師去世的消息之後,心情肯定異常沉痛,不過請您克制您的行為,不要讓瘋狂妨礙了您的思維。”旁邊的一位看上去忠厚沉穩得多的老者,理直氣壯地說道。
當周圍的那些魔法師聽到眼前站立著的這個女人,便是那赫赫有名的、教導出四賢者的長公主殿下時,他們之中的大部分人,立刻臉色變得蒼白。
因為他們雖然沒有見過這位長公主殿下本人,但是卻早已經耳聞有關這位長公主殿下的所有“豐功偉績”。
傳說中這位長公主殿下,無論是實力還是性格,全都堪稱能夠比擬遠古魔神的恐怖人物。
而現在看來,那些傳聞一點部沒有被誇張扭曲,那個摔得粉身碎骨的魔法師,無疑是最好的證明。
與此同時,那些魔法師們也漸漸注意到了始終站在克麗絲身後的恩萊科。
恩萊科的年齡,首先令那些魔法師們想起了長公主殿下的那四個赫赫有名的弟子。
而四賢者之中,只有一位是他們所沒有見過的。
這樣的猜測令所有的人倒吸了一口冷氣,要知道,四賢者之中那最神秘,最不為人知,同時也是最為強大的那一位,在世人心目中的地位,絲毫不比他的老師,克麗絲長公主殿下差分毫。
那同樣是令人恐懼難以抵擋的人物,更可怕的是,這個傳說之中的魔法學徒試煉生,能夠施展三種不同的可怕禁咒。
和其他人一樣,那位魔法協會主席先生同樣注意到了跟在克麗絲身後的恩萊科,他的臉上突然間顯露出驚慌和恐懼的神情。
因為只有他最為清楚,卡敖奇王國的那位海格埃洛公爵信誓旦旦,宣稱已經死亡,連屍體都化為灰燼的恩萊科·普羅斯出現在這裡,意味著什麽。
“長公主殿下,想必您身後跟隨著的,便是您最傑出的弟子恩萊科先生,我不知道您為了什麽而如此氣勢洶洶地來到這裡,請您不要因為悲傷而失去理智。”旁邊那位忠厚的老者緩緩說道。
“培安,就由你來接待長公主殿下,納加大師的意外身亡,我們這裡每一個人都無比痛心,因此我們同樣也全都能夠理解長公主殿下此刻的心情,今天的事情我就不子追究,我們就將這當做是一件意外吧。”那位主席先生說著,便打算轉身離開。
但是,克麗絲顯然不會讓他這樣做。
“克維志,你應該非常清楚,我這一次就是來找你的,用不著將培安舉出來當擋箭牌。”克麗絲冷冷地說道。
還沒有等到那位主席先生回答,旁邊的忠厚老者已經站了出來。
“克麗絲,我不管你擁有多麽強大的力量,也不管你有多麽瘋狂,這裡是魔法協會,而你仍舊是魔法協會之中的一員。”
“你確實可以懷疑克維志的行為,同樣也能夠懷疑克維志在納加大師死亡這件事上有極大的關聯,但是在沒有確鑿證據之前,你絕對不能夠私下采取行動。”
“我建議殿下冷靜下來,采取其他的方式來對克維志發起置疑,您可以去拜訪一下瑪多士魔法師,現在他是魔法協會之中資歷和地位最高的人,他擁有著製約主席和其他任何一個魔法師行動的權力。”培安緩緩地說道。
“培安,我知道你是個回執的家夥,同樣也知道你不可能和克維志摻和在一起,而且你想必同樣也有所懷疑,納加大師的死亡是克維志在背後下的黑手。”克麗絲瞪著那個忠厚老者,緩緩說道。
“而且這一次我出現在這裡,並不意味著我被悲傷和憤怒衝昏了頭腦,我並非永遠像你想像之中的那樣瘋狂。”
“不過,我同樣也並不打算被規則所約束,當納加大師被暗殺,當喬在陰謀暗算之中死去,當索菲恩被賣國賊所篡奪,當卡敖奇的貪婪之手已然伸到了王國的中心。”
“在那一刻,原有的那些規則已然失去了任何意義,現在是非常時刻,只有采取斷然的手段,才是最為正確的選擇。”
“培安,此刻站在你面前的,並非是一個瘋狂的、失去理智的、被仇恨和悲傷所左右的人,而是一群經過深思熟慮、密謀已久、現在正在施行預定計劃之中的執行者之一。”
“此時此刻,你的固執和魔法協會以往的規則已不適用,你這個規則的守護者,應該暫時靜靜地退到一邊。”
“等到事態重新恢復乎靜,等到秩序重新被建立起來之後,你再繼續維護你畢生守護的規則。”克麗絲心平氣和地說道。
但是那位老者顯然絲毫不領情,他憤怒地說道:“公主殿下,您口口聲聲說您並沒有失去理智,但是您卻已然令一個無辜的魔法師喪失了生命。”
“您更說您經過了深思熟慮,但是我絲毫看不出,兩個氣勢洶洶來到魔法協會的人,能夠給予這個王國任何改變。”
“除了您和您身後的那位先生,我絲毫看不出在這件事情上,您還有什麽同盟者。”
“在我看來,您所謂的計劃同樣充滿了瘋狂,而我相信,此刻才是我畢生之中最重要的時刻,正如你所說的那樣,我是規則和秩序的捍衛者。”
“您應該清楚地知道,我絕對不會包庇克維志,不過我同樣也不會向您妥協退讓。”
老者義無反顧地說道,他的勇氣浮現在臉上。
但是他那堅定不栘地神情,很快便轉變成為了無盡的恐懼。
因為他看到,那位長公主殿下朝著他舉起了右手,飛竄的電芒布滿了那纖細的手臂,在掌心之中一顆灼亮耀眼的圓球正在越變越大。
身為一個實力高超的大魔法師,培安自然知道那到底是什麽。
同樣他也清楚一件事情,那便是克麗絲既然用這種魔法對付他,顯然已經沒有了絲毫轉圜的余地。
“你瘋了!”培安和那位魔法協會主席先生,幾乎同時驚呼了起來。
但是一道亮麗的電芒,在瞬息之間將他們的聲音吞沒。
一聲震耳欲聾的雷霆霹靂之聲過後,那個固執的忠厚老者仍舊站立在那裡,不過他的胸口之上卻開了一個大洞,傷口之上到處都是焦灼的痕跡。
那個老者難以置信地看了看那致命的傷口,又看了看那位毫無表情、冷冰冰地看著他的長公主殿下。
“你們顯然搞錯了一件事情,當我顯得非常瘋狂的時候,我反而並沒有你們想像之中的那樣危險。”
“但是當我一旦冷靜下來,我才真正能夠稱得上是一個危險人物。”
“別忘了我是索菲恩王國的長公主,我的地位令我必須承擔巨大而又繁重的職責的同時,也給予了我無比的權力。”
“與此同時,我又擁有著超絕的實力,這令我可以采取任何行動,而用不著過於擔心失敗的可能。”克麗絲緩緩說道。
當她說完這一切的時候,那個固執的將守護規則當做是自己畢生職責的老者,轟然倒地。
那位老者的死亡,令周圍所有的魔法師倒抽了一口冷氣。
畢竟,這一次並不是因為意外而令一個魔法師喪生。
聽著長公主殿下剛才所說的那番話,再聯想到那將魔法協會團團籠罩,令他們不能夠聚集絲毫魔力的神秘結界,他們便感到毛骨悚然。
一種末日降臨的感覺,籠罩在每一個人的心頭。
“你到底想幹什麽?”克維志惶恐地驚叫道,此時此刻他是最害怕和恐懼的一個。
“我所要做的,就和當初希茜莉亞在雲中之城所乾的事情,一模一樣。”
“在這非常時刻, 任何阻撓我的人,都將成為我必須鏟除的敵人,當秩序重新建立起來之後,我才會去選擇同盟者。”
“而此刻,所有人只有兩個選擇,成為我的敵人被我殺死,或是投降。”
“沒有中立者,也沒有旁觀者,而且此刻的我,也不相信任何一個主動湊上來的同盟者。”
說著,長公主殿下冷冷地看了一眼四周的那些魔法師。
正如她所預料的那樣,魔法師們個個瞻戰心驚地站立在那裡,他們的臉色布滿了恐慌。
“當然,對於有些人來說,我並不打算接受他們的投降,我的‘參謀長’告訴過我,讓一個人充當罪魁禍首的角色,在世人面前受到審判,並且接受嚴厲的裁決,就已然足夠了。”
“主謀只需要一個,最好是性格最為軟弱的那個,而那兩個強大的和詭計多端的主謀,根本就沒有必要出現在法庭之中,他們只會令審判變得艱難。”
說著,克麗絲再一次舉起了手臂,那灼眼的雷球再一次從她的掌心之中跳了出來。
“不,你沒有證據。”克維志瘋狂地吼道。
“我確實沒有證據,不過在這非常時刻只要有所懷疑便可以了,當需要用計謀和力量來決定一切的時候,正義和公正可以稍稍退到次要的位置,這就是政治。”
“想必你應該知道,剛才我所說的那句話出自何處,那是大賢者美卡頓被廣為流傳的名言。”
說完這最後一句話,灼亮的閃電伴隨著震耳欲聾的雷霆之聲,令整座魔法協會總部為之震撼和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