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縫裡看人,果然極其不爽。只見一人書生裝著,一臉閑態,在門外悠哉徘徊,不是那朱四哥是誰?梁蕭心道:“準又是段大王爺使的手段。哼,以為隨便派個人就可以留住我麽,忒沒腦子!”一念及此,“好,我陪你玩玩!”當下束了束衣帶,深吸口氣,強忍著傷痛,昂首闊步開門簡出,到那朱四哥身前,照面打聲招呼:“嗨,四哥,早啊!”
朱四哥見他出來,怔了一會,施個禮,道:“公子,你也早!”梁蕭笑道:“對,我是要走,那就白白!”
“白白?”朱四哥疑惑不解,見他走遠,方始醒悟,追上攔下急問:“公子上哪?”梁蕭橫了他一眼,道:“爺上哪用得著向你匯報麽?”朱四哥慌了,忙道:“不敢不敢!但主公吩咐......”梁蕭立馬叫斷:“他是他,我是我,咱井水不犯河水。他走他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君子的,不擋道!”側身橫過。
朱四哥凜然道:“說不好得罪了!”一出手便扣住了他後肩。
梁蕭憤然,惱道:“你幹嘛!”朱四哥道:“屬下職責所在,還請公子恕罪。”梁蕭氣道:“我恕你個頭!快放開我,不然惹惱了我,沒你好果子吃!”朱四哥不為意動,淡然道:“就算我肯放你走,那他們呢?”梁蕭聞說,轉眼顧盼,呀,這不看還好,乍看嚇了一跳,但見竹林四下立著六個英姿颯爽的漢子,正是大理三公四護衛,個個不怒自威。
那褚萬裡靠得最近,這時笑道:“公子,你是自個兒走呢,還是咱哥幾個請?”梁蕭暗罵一聲:“小人!”思策如今武功尚未恢復,單一個褚萬裡就可以讓自己呼爹喊娘了,何況七人齊上,想想不覺背心微顫。又冷掃了這幾個家夥數眼,咬牙切齒地走回去,順手將門反鎖上。暗咒:“你大爺的,是哪個孫子看穿你爺爺我要溜?”想了許久,也得不出個結果,甚為煩惱,心歎:“要是外婆在就好了!”咦,一念到李滄海,立馬讓他想到了那本《滄海經》,當下摸模懷裡,幸喜還在,取了出來,從頭至尾翻了幾遍,除了曲普還是曲普,“怎整地,也沒寫怎樣恢復內力?沒用!”歎息一聲,將它扔於地,蹲在榻邊,難過起來。
他知道自己不屬於這裡,但老天爺也不用這樣整他吧?武功沒了,愛情也沒了。以前他不接受,是因為自己不懂珍惜,但當自己真的珍惜了,你又告訴他,他愛的竟是自己的妹妹,你說可笑不可笑?以前老笑段譽是白癡,難道自己不是麽?想著念著怨著恨著,不知不覺吹起了笛子。
笛聲悲淒陣陣順風送入每個人耳中,都是心頭一震,綿綿的情意,淡淡的悲傷,哀哀的淒涼,無助的彷徨,深深印在每個人的心坎,聽著,不免懷思落淚。他一直吹,不停的發泄,從早上吹到晚上,又從晚上吹到清晨,整整一天一夜,不眠不休,不吃不喝。梁妹妹飯菜都端了好幾遍,也不知叫了幾遍,他就是不睬不理,悶鎖房內,只是吹笛子。
漸近午時,聽他房中依然笛聲陣陣,諸人處在門外,無不擔心,這時劉進不由讚了句:“蕭哥太強悍了,笛子吹了晝夜,韻律依然如昔,真是精神可嘉!”言出,所有人怒目向他瞪去,劉進惶恐,道:“我說錯了甚麽嗎?”他沒錯,事實如此,只是眾人不明他真癡還是假傻。
梁雪擔憂過甚,拍門輕叫:“哥,哥,你開下門好不好?”她聲音過小,早就被笛聲覆蓋。梁景道:“丫頭,你沒吃飯麽?讓爹來!”他上前幾步,梁雪移開。他先是很有紳士風度的輕拍了幾下門,然後叫了多遍兒子名字,只聽笛聲依舊,不聞絲毫回應。
諸人大傻,還道此老有多高明,亦不過爾爾。兒子不出聲,做老子的心中十分惱火,他顧不得紳士風度,猛然轟拍竹門,一過罵道:“臭小子,你啞啦聾啦,爹叫你為甚麽不應?是不是屁股癢了,欠打?還吹?再吹,爹可撞門進去了!”言罷,笛音頓了一頓,眾人大喜,不得一會,笛子馬上又響了起來。
眾人愁然,那梁景卻大怒,喝道:“小子,你再不出來,爹可真撞了!”連叫兩遍,他還是不理會,直叫第三遍,作勢欲撞之時,屋內笛聲又歇,飄出一個嗓音:“老頭子你敢!”梁景笑道:“爹有何不敢?”梁蕭咬咬唇,叫道:“你敢進,我立馬死給你看!”這下梁景徹底慌了,所有人也慌了,情知他是個硬脾氣,說到做到,決不唬言,紛紛大嚷:“蕭兒,別做傻事!”“公子,想開點,人生還是很美好的!”“蕭哥,一場鬧劇嘛,何苦氣餒,以你姿色還不是甚麽花都有......”這一句是劉進講的,他尚未說完,已遭了一群人白眼。他怯怯道:“我又說錯甚麽了嗎?”他沒錯,而且很直接,這些人不知該氣該惱。
只聽屋內傳來一聲暴喝:“都滾!別來煩我!”所有人失色,都埋怨劉進口不擇言口。梁景叫道:“蕭兒......”梁蕭打斷,道:“爹,你讓孩兒靜一靜,好麽?”眾人理解他心情,都散了去。
夕陽西沉,映著淡淡的湖水,萬物蕭煞,正怡然自得。突然一聲尖叫劃破沉靜:“誰偷喝了我的酒?”話出人到,一位美婦臉含慌張之色,跑出竹林大放高歌。西首奔來一個中年人,急問:阿星,怎麽啦?”這美婦撒嬌道:“段郎,我的酒不見了。”
中年人哦了一聲,道:“不見就不見吧!”他以為甚麽大不了的事呢,真是掃興。美婦道:“這哪成?那可是我收藏了二十年的珍品耶,足足二十年。你幫人家找找嘛?”
這人是段正淳,他本和梁景談人生哲理,談得興起,忽聞情人呼喊,生怕出事,便急急趕來,誰料竟是虛驚一場,情人開口他也不好拂拗,便道:“好好好!”恰巧此時多人聞訊趕來,聽了因由,皆說不知道。
阿朱眼珠一轉,瞥向蕭峰,瞧得蕭峰好生不自在,聽她嘻嘻笑道:“大哥,你老實交待,是不是酒癮犯了,偷我娘的酒喝啊?”蕭峰叫屈道:“冤枉,我蕭峰堂堂男子漢頂天立地,豈能乾那種雞鳴狗盜之事,你也太瞧得起我了。”阿朱狐疑:“真不是你?”蕭峰像個乖孩子搖搖頭,阿朱沉吟:“那會是誰呢.....”
“等等!”猛聽蕭峰叫道,“好濃鬱的酒香!嗯,這酒忒醇!”諸人只見他咽了口饞液,又吸了吸鼻子,他一生與酒為伴,對酒再清楚不過了,一指南邊:“在那!”諸人循他目光瞧去,那段正淳驚道:“蕭兒的房間,莫非......”八九不離十,個個篤定是他,快步奔去。
果然,才近門前,那酒已香得不行,阮星竹憤然而怒,咒道:“小畜生,快還我酒來!”段正淳頗是不悅,羞惱道:“阿星,你這不拐著彎罵我麽?”阮星竹一愣,卻才想起裡頭那人是他兒子,不禁臉上一紅,說道:“我氣急了嘛!”叫:“小子,還我酒來,你聽到了沒?”
梁蕭醉道:“要酒......沒有,要命嘿嘿一條!”
“你!”阮星竹氣極,欲待破門而入。阿朱扯住道:“娘,哥說了誰也不許進去!”阮星竹冷冷道:“笑話,這是我的地,哪容他撒野!小子,你聽到了沒,快滾出來,不然我可直闖了!”只見屋裡傳來梁蕭醉話:“好酒好......酒,古......人說,‘人生得意須盡歡!’我......我卻道,‘人生失意更盡歡!’消煩解愁,惟有杜康。呵呵,唯有杜康。”蕭峰門外聽到,酒癮跟著犯了,猛咽一口液沫, 暗罵梁蕭不夠意思。
聽得阮星竹氣道:“小子,我......我饒不了你!”作勢以身撞門,段正淳急扯住:“阿星阿星,休氣,休動氣。他喜歡就讓他喝個夠好了。”阮星竹白了他一眼,怨道:“不是你的,你當然不心痛,可知我花了多大心血?”段正淳歉疚道:“我懂我懂,這樣好了,他喝了你多少,我賠。”阮星竹登時眼睜圓大,喜道:“當真?”段正淳道:“我甚麽時候騙過你!”
阮星竹哼了一聲:“你騙我的還少?”段正淳臉上一燙,惱道:“胡說!”一瞧,見眾像看稀奇動物般聽自己二人打情罵俏,頗是尷尬,又道:“好了好了,我陪你去看看,少了多少,全數賠償!”急拉情人之手,脫離現場,以免她說出更糗的事。
二人離去後,久不聞裡頭聲響,想是梁蕭已然沉醉過去,念他先前狠言,誰也不敢私闖進去,惟有暫時離開,待他酒醒再說,梁妹妹心中默默祈禱,盼哥哥平安無事。
如此兩天,梁蕭從吹笛發泄悲憤,轉至酒精麻醉。兩日中不曾吃過任何東西,只是喝酒。梁雪試圖給他送去飯菜,結果都被拒之門外。阮星竹苦藏了二十年的老酒,統統進了這小子肚皮,這讓她又氣又恨。
梁景見兒子日日借酒澆愁,心中甚痛,這一日,終於忍耐不得,勃然怒發。 (快捷鍵←) [上一章][回目錄] [下一章] (快捷鍵→)書簽收藏 投推薦票 打開書架 返回書目 返回書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