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慈一怔,凝眸向他瞧去一眼,見他一臉灑然之色,不像戲言,心下暗暗納罕,又凝神細想,在搜腸刮肚了一遍之後,確定除此以外,再沒做別的任何甚麽錯事,真不知他此話何意。
虛竹人雖迂腐,但絕非蠢笨之人,聽師叔說了那句話後,父親便一言不駁,想必其中當真有甚誤會,他這個人比較木訥,更不善言詞,當下紅著臉,面向梁蕭說道:“師……師叔你……你一定誤會了,掌……掌門,不,爹他不是這樣的人。”
梁蕭冷笑道:“我不是出家人,以後你也別叫我甚麽師叔了。哼,他不是這樣的人?若不是這樣的人,你又怎會被人無端端丟在少林寺的菜園裡呢?”虛竹搔搔頭,傻笑道:“梁公子,這個你也知道呀?”隻道是玄慈方丈告訴於他。
玄慈則是一臉平靜之色,他的耐心極好,隻想看看這個少年究竟在耍甚麽花招?梁蕭淡然笑了笑,道:“也罷,我就不跟你倆拐彎抹角了。虛竹之所以會有如此命運,全拜玄慈大師你一人所賜。”玄慈隻念:“南無阿彌陀佛,罪過,罪過……”雙手深深合什慚悔,可惜他的下半身不得動彈。
卻聽梁蕭悠悠說道:“物有天理循環,才能生生不息;人其實也是一樣,事也分前因後果,方能善惡到頭終得報。所謂種善因,得善果;種惡因,自然得惡果了。”這些佛家至理,玄慈自然深懂,虛竹也是從小聽到大,見梁蕭碎碎念,誰也不出聲打擾。
聽梁蕭又道:“玄慈大師,三十幾年前雁門關外那件……”剛說到這,卻看見玄慈臉上煞然色變。
玄慈感到梁蕭目光迫視,微一凝神,臉上又複鎮靜之色,淡淡道:“施主說的可是雁門關外蕭家那件滅門慘案?”此事早已傳遍整個武林,就算梁蕭有所懷疑,也不可能把矛頭指向他,玄慈心中這般篤定著。
梁蕭道:“不錯,當年那蕭遠山傷心欲絕之下攜妻和幼子跳下萬丈懸崖……”於是乎便把蕭遠山跳崖未死,潛進少林躲藏三十余年,此後又在江湖上殺人報仇諸般事一一說了。又言道慕容博詐死一事,實際在暗中謀劃復國大計,此等情由也一並備述。
果然玄慈方丈聽說之後,震驚不已,心情振亂,許久也不能靜下心來。梁蕭繼續說道:“慕容氏本是五胡時大燕的後裔,秉其祖訓,哪怕窮其一生,也要以光複大燕為志向。三十年前,他跟大師你謊稱契丹武士要來中原少林寺搶奪武功秘笈,其主在目的就是要挑起武林和契丹,以及大宋與遼之間的矛盾,進而兵戎相見,他好坐收漁翁之利,以復國志。”
“不想三十年後,故事再度重演,這老兒又把籌碼賭在了我身上,以我的名義廣發英雄帖,主在也是要激起群雄的不滿。他深了我性情,知我一定不會容忍此舉發生,屆時必定大大出手對抗群雄,這樣我便成了武林公敵。然而我爹爹和段王爺一定不會坐視不理,真到了這個時候,只怕這老兒的計謀早已得逞。”
玄慈和虛竹靜靜聽著,心中都是驚駭無比,尤其是玄慈駭然之余,心中更曾掠過一絲懷疑,雙目緊緊凝視梁蕭半響,才道:“閣下到底是誰,當真便是那梁蕭?”心想一個尚書之子怎麽會知曉那麽多隱秘之事,就算他本領再大,也不可能件件如數家珍。
虛竹聽父親問得極有意思,微笑道:“爹,他是梁公子不假!”梁蕭道:“玄慈大師,我的身份你不必懷疑,除了慕容老兒敢找人冒我之名以外,世上恐怕就再也沒有人敢這般做了。”玄慈臉上皮肉微微一動,說道:“既然慕容施主要對付的是閣下,那不知閣下請老衲來此,是個甚麽用意?”玄慈大師明知自己是被梁蕭綁架而來,卻用了個請字,果不負參禪多年,性情比一般人慈和。
梁蕭哈哈一聲,拍手笑道:“方丈就是方丈,果然夠睿智。不錯,以上我所說的種種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小子不讓你出席武林大會。若我所料不錯,天下群豪已經齊聚少林,大會應該在這一兩天之內召開。假若沒有了少林掌門的支持,我看這出戲那老兒怎生唱下去。”
玄慈微笑道:“善惡正邪終有跡像可尋,就算老衲不參與此事,少林玄字輩諸僧也是法眼慧具,施主你這般做反倒不理智了。”梁蕭道:“隨你怎麽說,想騙我放你,那絕不可能。待一切事情塵落定之後,小子再來向你陪罪。不過這其間,就得委屈你父子二人,在這洞裡好好呆上一陣子嘍!”其實他還有一層深意,生怕蕭遠山當真把玄慈大師和葉二娘雙雙*死, 這個關鍵嘴上不想說,希望可以憑己之力,扭轉這個殘酷的事實。
他微一沉吟,當下指出如風,點了虛竹諸般穴道。虛竹一時不防,全然中招,就算他事前得知,也不是梁蕭對手。玄慈吃了一驚,急道:“你……你想做甚麽?”梁蕭臉上笑了笑,不答,將虛竹拖過去和玄慈挨坐在一起,拍拍手,這才說道:“讓你父子二人近距離相處,你瞧我多有心。好了,方丈大師,我這次就不點你的啞穴了,給你個機會和兒子好好說話,倘若你不乖,大喊大叫的想引人來救你們。嘿嘿,那對不起,恐怕從今以後你就看不到你的寶貝兒子了,喲,我倒忘了,和尚是不該有兒子的。”說罷,又嘻嘻一笑。
玄慈禪性一向很好,本不想動怒,但此刻再也忍耐不得,恨聲道:“怪不得江湖上的人說閣下亦正亦邪,以性行事,今日有幸親受,果然名下無虛。”
梁蕭笑道:“豈敢,豈敢!得方丈大師一言謬讚,勝卻武林群豪無數。”頓了一下,又道,“小子還有事兒待忙活,煩請大師在此先享受一下天倫之樂。”說罷這一句,掉頭便走,玄慈望著梁蕭遠去的背影,暗暗歎息,然後扭過頭來,慈愛的瞧著虛竹,手指一動,想要替他解開穴道,但是內力一點也提不起來,這少年的點穴手法,當真邪門的緊,倒忘了問他,何以自己的內力消失了。(快捷鍵←) [上一章][回目錄] [下一章] (快捷鍵→)書簽收藏 投推薦票 打開書架 返回書目 返回書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