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慈方丈隻覺一股冰涼之感自背脊隔衣傳來,刺激著體內的血液和神經,眼睛有些兒疲倦,緩緩輕開,余光所及,但見自己身在一個略微潮濕而光線暗淡的洞穴內,此洞空間極寬極高,然而身後涼冰冰的東西想是洞內的石壁無疑。
這時才發覺自己是倚坐著的,手腳卻不能動彈,眼珠亂轉,直看著洞口,見洞外光線朦朧,想是天方大亮,太陽未曾升起,夜間所籠罩的霧氣尚未消散所致,心生奇怪,尋思:“這到底是甚麽地方,老衲因何來此?”
隻記得自己回到禪房,看見那少年,他自稱是梁蕭,然後趁自己不備,封了身上多處大穴,最後他還告訴自己,說他就是中逍遙,那個廣發武林貼的……
這個時候,洞內光線一遮,急忙抬眼,卻見洞口立著一人。玄慈方丈眯了眯眼,看見這人正是穿著僧服的梁蕭,他臉上笑了笑,拽步過來。他一離開,洞內光線又複原狀。
梁蕭走到玄慈身旁,出指在他身上輕點兩下,隻解了他啞穴和上半身穴道,跟著將一油紙包扔給他。玄慈穴道才解,那油紙包便打在胸口,不及去接已然滾到了地上,梁蕭嘻嘻一笑,道:“方丈大師,這是你的早餐,難道你不撿起來嗎?”
玄慈無奈地瞧了他一眼,搖搖頭,右手輕動,撿起地上那油紙包,然後輕輕打開,只看見三四個包子,也不問有毒無毒,放進嘴裡便細吃起來。從梁蕭進洞至現在,這方丈只看了他一眼,不曾開口說過任何一句話。
梁蕭見他不說,隻好自說了:“方丈大師,抱歉得緊,地方簡陋讓你受委屈了。小子知道你們出家人不食葷,不過你放心好了,這是我專門去你們少林廚房牽來的素包,絕對沒毒!”
廢話,這個玄慈當然知道,若是葷的他怎會吃,只不過從少林取來,這點出他意料,難怪有些熟悉的味道。玄慈吃完包子,雙目在梁蕭身上亂轉了一輪,過了好半響,才問:“這是哪裡?”梁蕭道:“少林寺的後山!”
玄慈哦了一聲,淡淡道:“如今早餐吃了,接下來預備怎麽做,你動手吧!”當真臨淵若定,不愧是一派掌門。
梁蕭嘴角略動,然後淡笑了笑,才道:“方丈大師,我想你是誤會我的意思了,小子並無加害你之心,相反的,隻想救你而已。”聽完這話,玄慈臉上閃過一絲冷笑,但他並不生氣,很平靜地說道:“老衲倒想聽聽,我有怎樣的危險,須要大名鼎鼎的中逍遙施救,瞧來少林掌門這個位子,倒是極有份量。”話雖然不急不躁,但流露出來的意思很明確,是說中逍遙為了當武林盟主,潛進少林先綁架了他們的掌門人,好脅迫就范。
梁蕭攤了攤手,暗下一聲歎氣,隻道:“我如今說甚麽你也不會相信,不過我會證明給你看。”說罷,向洞外走去。
玄慈高聲道:“施主別再去做甚麽壞事了,苦海無邊,回頭是……”岸字尚未出口,但聽啪的一聲響,他胸膛微痛,跟著一枚石子滾下了地面,嘴巴又不能動了。
玄慈胸中有些煩亂,幾十年修的禪定功夫,在這一刻居然不管用了,心七上八下地亂跳著,擔心以中逍遙的武功要奪武林盟主,簡直如探囊取物一般,不知他會在江湖上掀起多少腥風雨水。思緒頗亂,忙又強攝心神,當下氣慣丹田,隻覺丹田空空如也,暗吃一驚:“難道他廢了我的武功?”
不知過了多久,洞口又是一暗,跟著又亮了起來,看見梁蕭攜著一個人進來了,待瞧清那人面貌,渾身一震,叫道:“你抓老衲的兒子乾甚麽?”可惜他啞穴被封,只能在心底大聲疾呼。
不錯,剛才梁蕭去了一趟少林,把剛下早課的虛竹擄了來。此刻他拍開了虛竹穴道,虛竹睜開眼睛,看見的第一眼便是玄慈方丈,立馬慌了,跪下磕頭道:“弟子虛竹,拜見掌門師伯祖!”不聽見他說話,心下頗為好奇,當即仗著膽子抬頭,洞內光線雖暗,近距離仍是瞧得清楚,只見掌門師伯祖臉上憋得醬紫,而且一顫一顫的抽搐,顯然神激動已極。
虛竹又道:“掌門師伯祖,您這是怎麽啦,是不是有話跟我說?”心裡怯怯的,又不敢起來去看他。
正在這時,徒聽耳後傳來嘿嘿一聲冷笑,這一聲笑冷不防嚇了虛竹一跳,心都險些跳出嗓子口來了。他顫巍巍地回頭,看見是梁蕭,不覺大松口氣,有點埋怨意味:“慧安師叔,你幹嘛無緣無故發笑來嚇小僧?”心中一動,又道,“師叔,你本領大,快來看看掌門師伯祖?”
梁蕭冷笑道:“他是你親生父親,爹不叫,偏偏叫甚麽掌門師伯祖,這成何體統?”虛竹一怔,渾身俱震,不覺顫聲道:“掌門師……師伯祖是……是我爹?”這個消息簡直如睛天霹靂, 突然想起自己是被這個慧安師叔叫出來,然後出奇不意打昏了。
梁蕭趁這當口解開了玄慈的啞穴,不料他穴道解開後,第一句話便是:“求求你放了我兒子,你要我怎樣都成?”這句話一落入虛竹耳中,一加印證方才梁蕭所說的話,登時隻覺頭昏腦脹,兩腳發軟,嘴巴張得老大。
玄慈滿臉歉然,歎息道:“孩子,二十四年來,我與你朝夕相伴,竟然看不出來你是我的親生兒子。虛竹,爹對不起你!”說著黯然淚下。
虛竹又覺腦袋一片空白,驚道:“你……你當真是我爹?”玄慈含淚點點頭。虛竹對梁蕭比較信任,雖然見面不過幾次,但是心中就是有好感,又轉過頭仰望著他,盼他能告訴自己,這一切到底是不是夢?
梁蕭觸及虛竹那雙幾近哀求的眼睛,不知這樣做是對是錯,暗暗一聲歎息,卻聽玄慈聲音說道:“梁施主,老衲求你一事,你可否答允?”梁蕭微笑道:“方丈請說!”
玄慈道:“別傷害虛竹,這孩子從小就命苦,是我這個做父親的不負責任,累及他一生。我玄慈這輩子沒做過甚麽傷天害理之事,若說做錯,就是對他母子倆不起。”虛竹嗚咽道:“爹,那我親娘是誰?”梁蕭低聲喝道:“虛竹,請別插嘴。”轉向玄慈,問:“你這輩子當真隻做錯一件事?”(快捷鍵←) [上一章][回目錄] [下一章] (快捷鍵→)書簽收藏 投推薦票 打開書架 返回書目 返回書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