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觀看不下去了!但是不等他說話,和張磊吵得急惱急惱的王運來不幹了,大聲吆喝到:“這事兒本來就是你們派出所拉偏架、幫著穆成坑了我們幾個!我們現在不要你們賠140萬都已經夠意思了,讓你們出20萬都不行,借你們20萬也不行,讓你們擔保貸款20萬還不行!你們是純粹想逼著讓我死呢!好,我就死給你們看,讓老天爺瞧瞧,看你們這群當官不為民做主的紅薯官虧心不虧心!”
吆喝完,王運來從褲兜裡掏出一個藥瓶,擰開蓋子,呼呼嚕嚕就把裡面的藥片倒進了口中!
這下會議室裡亂了,林生、張有成、王勇三個人一邊扶著王運來,一邊大喊:“快來人啊,老王喝藥了!”
張磊他們全都慌了,趕緊起身過去幫著扶王運來坐下,喊人開車,送王運來去鎮衛生院搶救。
會議室裡、派出所院子裡馬上就是叫罵聲一片,全亂了!
王運來喝的是安眠藥,送到鎮衛生院後立即洗胃,算是保住了命!
陳觀原來一直想著王運來幾個人純粹是胡鬧,訛詐派出所,甚至還想著孫玉成會和王運來幾個人沆瀣一氣、演戲給人看,目的是為了訛派出所的錢。等到王運來一喝藥自盡,陳觀才明白自己想的有偏差。
從法理上講,王運來他們確實是應該責任自負,賠了就自認倒霉,誰也不能怨!但是,王運來又確實是賠的傾家蕩產、走投無路了,這才想著到派出所鬧。眼見鬧不出什麽結果,鎮政府、派出所都不會給他錢,王運來就走到絕路上了!除了喝藥自盡,他想不出還有什麽辦法能擺脫自己的困境了!
這是情與法、情與理的衝突!
站在鎮衛生院急救病房門外,看著一群民工都是一臉苦相,陳觀心裡的那根柔軟的弦一下就被撥動了,覺得這群民工都是自己五龍峪的鄉親們一樣,那麽孤苦無助!
王運來脫離生命危險後,張磊又在派出所召開鎮有關部門負責人參加的會議,繼續研究王運來四人羊山礦口的善後問題。
陳觀因為曾經是處理賈耀民案子的工作組長,又一直參與和王運來等人的談判,被張磊喊來繼續參加會議。
王運來都喝藥了,林生、張有成、王勇三個人的態度就更堅決了,一口咬定上次派出所所長孫玉成主持的協調會偏袒穆成,造成他們巨額損失。因此,羊山礦口的善後處理問題很簡單,政府拿錢補償民工工資!至於其它虧損,誰投資誰倒霉!政府出20萬元給民工發工資後,羊山礦口歸政府所有,林生等人沒有異議,願意簽字畫押簽訂合同!
這是20萬啊,而且是無償地替這幾個投資客給民工發工資的!
但是不給有不行!不給的話,可能真的會出人命!
人命關天,饒是張磊工作經驗豐富,也不得不沉吟不語、難下決斷了!、
張磊不得不去給鎮黨委書記崔瑩、鎮長陶海山打電話請示,回來後,張磊黑著臉,對孫玉成說:“孫所長,穆成和王運來四人的經濟債務糾紛是你調解的,這事兒原則上還由派出所協調解決。鎮裡同意你的提議,由派出所借給王運來四人20萬元,用於支付民工工資。但必須履行嚴格的手續,限期歸還!借條上要寫清楚歸還期限和逾期不還的處罰措施!”
不管怎麽說,
鎮裡總算有態度了! 孫玉成說可以,他現在就去給縣局打電話,請求縣局批準!
孫玉成去打電話的時候,陳觀長出一口氣,為那些民工們慶幸,覺得問題總算要解決了!
孫玉成打電話還沒回來呢,林生、張有成、王勇三個人就不願意了,說是借款條只能由王運來出具,他們三個人也是受害者,賠的血本無歸了,不能再背債!民工的工資是血汗錢,他們的錢同樣是血汗錢!
林生、張有成、王勇三個人和王運來不同,都是有生意的老板,一聽張磊說要履行嚴格手續、限期歸還,就知道這錢不是白借的,到期就得歸還。除非他們不怕法院的強製執行!
這三個人的小算盤會議室裡的人都清楚,沒有人接他們的話茬!笑話,能借給他們20萬都不錯了,還想白拿不還,把派出所和鎮政府當成什麽地方了?
孫玉成打電話回來了,出乎人們預料的是,孫玉成臉也是黑的,而且黑的都快擰出水來了!不用說,他碰了釘子!
果然,孫玉成低聲給張磊耳語一會兒,張磊就黑桑著臉說:“縣公安局不同意派出所借錢!這事兒還得再想想辦法!”
林生、張有成、王勇本來就不願意借款,想要派出所或鎮政府無償給付20萬元,現在連借款都不給了,三個人登時就毛了,站起來怎呼到:“你們等著去明水縣政府、水泉市政府門口收屍吧!”
說完,三個人就要離開會議室。
孫玉成趕緊喊住了他們,說到:“我給你們說清楚,敢到縣政府門口和市政府門口聚眾鬧事,是要受治安處罰的!”
林生拽了一句文言文:“民不懼死奈何以死懼之!”說完,領著張有成、王勇揚長而去!
研究了兩天了,除了得到個王運來喝藥的結果外,其它一無所得!
也不能說一無所得,最起碼王運來等人不再吆喝著讓派出所抓捕穆成、賠償他們140萬損失問題了!
張磊忙讓礦管所所長趙立帶人去看看林生等人的動向,做工作,無論如何不能讓他們明天去縣政府鬧!
趙立領著趙留財走後,張磊苦笑一下,說到:“沒辦法,書記、鎮長不同意鎮財政出錢,縣公安局不同意派出所出錢,這事兒弄不成。誰叫咱官小、當不了家呢?”
孫玉成接著就說:“就是啊,我是一心想幫他們的,縣局不同意我也沒法!”
主管礦山的副鎮長秦淮生一直都沒怎說話,這個時候開口到:“這是私人投資,純粹是債務糾紛,鎮政府和派出所就不應該攪合到裡面來!要是沒有孫所長給他們協調與穆成的欠款糾紛,哪裡來這麽多事兒?叫我說,這事兒還是由派出所繼續協調,協調不成就讓他們去打官司!”
這話說了等於沒說,只不過白白得罪了孫玉成!
陳觀坐在一邊就想,這副鎮長秦淮生怕是對孫玉成有成見!
果然,孫玉成馬上就說:“秦鎮長,你的意思是我們派出所鹹吃羅卜淡操心,手伸的太長了?那好,我們不管了!這事兒本身就是鎮政府礦管辦的事兒,輪不到我們管!”
秦淮生好歹也是副鎮長,哪裡會吃孫玉成這一套,馬上就反駁說:“你協調穆成和王運來四人的債務糾紛的時候怎不說你不管呢?現在想不管,晚了!這事兒,還非得你們派出所管不可!”
敢情秦淮生也覺得孫玉成有偏袒穆成的嫌疑啊!
孫玉成臉都氣青了,鼓著腮幫子,氣呼呼地說:“我們之所以調解穆成和王運來他們的糾紛,還不是為鎮政府分憂麽?照秦鎮長的說法,我孫玉成還乾錯了?”
張磊不想聽他們吵,打斷了二人:“吵能解決問題?當務之急是想法穩定王運來他們的情緒,不能讓他們去縣政府、市政府鬧!”
秦淮生說:“誰惹的事兒誰負責!沒有孫所長主持協調穆成和王運來他們的糾紛,讓穆成輕松脫身而去,這事兒就找不到我們頭上!政府不能充當冤大頭!桐花鎮這麽多開礦的,賺錢的多,賠錢的也多,要是打住了黑窟窿都來找鎮政府,那還有天理沒?我的意見,就責成孫所長繼續協調,保證王運來他們不再鬧為原則!”
秦淮生這一亮明態度,不要說孫玉成氣的不行,張磊也不好說話了。畢竟秦淮生也是副科級,和張磊平級,而且說的在理!
孫玉成馬上就說:“張書記,秦鎮長的話有理,但是聽著讓人寒心!難不成派出所替鎮政府分憂解難還做錯了?要是這樣,我們派出所也不管了,他們愛上哪裡鬧就去哪裡鬧,看最後誰著急!”
張磊不理他們,轉眼看見了陳觀,就想著這小夥子辦法多,問問他是什麽意見。
張磊就問陳觀有什麽辦法!
陳觀本來不想多說的,知道這種場合誰出頭誰倒霉,但是張書記點名,他又不能不說。
陳觀就說,這個事兒確實很難辦!從法、從理上講,不管穆成和王運來他們達成的協議是不是害了王運來四人,那畢竟是雙方簽字的協議,王運來他們願賭服輸,賠了不能怪任何人,只能怨自己倒霉!他們不能也沒有道理糾纏派出所和鎮政府。
這話張磊他們早就說過了,陳觀等於是重複了一遍而已!
陳觀話鋒一轉,又說到:“當然,這裡面不排除有人故意做局、利用王運來他們發財心切的心理、誘使他們上當的可能,那是另外層面的問題,應該由紀檢監察部門立案查處!”
孫玉成剛才聽著陳觀說的還上路,這一聽就火冒三丈,恨不得拍桌子罵娘!陳觀這話和秦淮生的話如出一轍,話裡話外都在暗示他孫玉成在這件事上有貓膩麽!
“這個陳觀,欠整”!孫玉成恨恨的想。
陳觀哪裡會考慮孫玉成怎麽想,接著說到:“林生、張有成、王勇三個人都是做生意的老板,對於他們來說這是投資失敗,以後可以東山再起!王運來和他領著的民工隊不同,他們白幹了這麽久,一分錢見不到,可能回家的路費都沒有了!當時協調穆成和王運來他們的欠款糾紛時本身就應該區別對待,最起碼把穆成的車賣了,可以給民工們發一部分工資,減少他們的損失!可惜,現在說這些已經晚了。”
孫玉成當即就說:“陳觀,你啥意思?你是不是想說我協調的不好,應該讓你來乾?別忘了,你可是工作組長,這事兒本來就是你的事兒。我是怕你年輕,處理不了,這才出面幫你協調的!說話要動動腦子!”
陳觀說話不用動腦子,直接就說:“孫所長,這事兒和賈耀民案子沾不上邊,不是我的事兒!如果是我的事兒,你孫所長會直接出面協調?你有那麽好心麽?你把我都整成啥樣了,連請個假你都不準,你還能幫助我工作?騙誰呢!”
陳觀和孫玉成之間爭吵幾次,但那是派出所內部的事情。象這樣把矛盾公開端出來,讓張磊、秦淮生他們知道,這還是第一次!
張磊早就聽說孫玉成不待見陳觀,給陳觀穿小鞋,但沒想到二人的矛盾如此之深,陳觀竟然不顧孫玉成的面子,直接揭傷疤了!
孫玉成氣的馬上就站了起來,指著陳觀就吼:“陳觀,你還是桐花鎮派出所的警察麽?你竟敢當著張書記的面這樣惡心我,還有沒有上下級觀念?我馬上給縣局打電話,我不要你這樣的兵,我領導不了!”
誰都沒想到,陳觀竟然冷冷地說:“孫所長,你趕緊去打電話吧,讓縣局把我調走吧!我謝謝你了!”
孫玉成愣怔到那裡了,半天才恨聲說到:“想得美!我還不向縣局報告了呢!我倒要看看你有多大能耐!”
說完,孫玉成坐了下來,摸出一根煙,點著,慢慢的吸開了!
張磊就批評孫玉成和陳觀兩個眉眼全局觀念,這都火燒眉毛了,還在窩裡鬥、鬧矛盾,趕緊說正事兒要緊!
陳觀隻好接著剛才的話繼續說到:“現在的情況是,王運來他們確實是打住了黑窟窿,賠的吊蛋精光了,想散夥都散不了。經過這兩天的工作,王運來、林生、張有成、王勇已經知道他們訛不住派出所和鎮政府了,提出了讓鎮政府或派出所拿20萬元解決民工工資、礦口歸鎮政府或派出所的方案。我個人認為,這個方案實際上是可行的!”
這一說,張磊、秦淮生包括孫玉成都支楞起了耳朵,聽陳觀接下來怎說!
“之所以說這個方案可行,是考慮到王運來的民工隊的實際困難,同時考慮到桐花鎮的形象和影響!如果我們不給他們這個錢,從王運來喝藥這件事上可以看出,他已經是無路可走了,不解決他的困難,很可能他和他的民工隊就會到縣政府、市政府去鬧,甚至會在縣政府、市政府門前發生過激行為,真要是死幾個人,這個政治責任我們負不起,那是會追究責任、處分幹部的!”
張磊他們最怕的就是這一點!兔子急了還咬人呢!王運來已經山窮水盡了,他欠著民工工資,想跑都跑不了!如果還不上民工的錢,估計王運來就只能走絕路了!
張磊點點頭,示意陳觀繼續說下去。
陳觀就說,從桐花鎮全局來看,礦山發展了,經濟形勢好了,相應的疑難案件也多了。如何管理礦山,是個需要認真研究的問題。不能只收管理費,還得考慮著如何處理這樣的棘手問題。既然鎮裡收了管理費,那就得履行管理職責。象王運來這樣的典型案件,涉案人賠的山窮水盡了,從人道主義角度出發,鎮裡也不能眼看著民工們餓死在山上,還是得救助解決。而且,鎮政府也好,派出所也罷,拿這個錢都不難,算不了啥。關鍵是領導同意不同意。因此,還得張書記、孫所長分頭請示,求得領導批準!
說了半天,還是讓鎮政府或者派出所拿錢!
孫玉成冷笑了一聲:“我想著有多大能耐呢!還不是拾別人的牙慧?”
眼看著陳觀又要反駁,不想看他們吵架的張磊馬上就說:“小陳,出了讓鎮裡和派出所拿錢,還有別的辦法沒?”
陳觀搖搖頭,說到:“張書記,你也知道,現在大家都清楚王運來他們的礦口是黑窟窿, 一分錢不值,想賣都賣不出去!也不可能再吸引投資繼續打,那是害人!林生、張有成、王勇這三個人也不是大老板,也不可能再掏錢替王運來給民工發工資。眼下,只能政府出錢,破財消災了!”
“真的沒有別的辦法了?”張磊的眼神裡滿是期待!
陳觀猶豫了一下,還是說到:“還有個辦法就是動員郭佔山拿20萬元出來,把這個礦口買了。這樣,郭佔山可以避免再和別人發生盜采礦線糾紛!”
這確實是個辦法,郭佔山是真正的大老板,有錢!
張磊皺著眉頭想了一會兒,轉向秦淮生問到:“秦鎮長,你怎麽看?”
秦淮生非常乾脆地說到:“可以試試!就讓派出所去喝郭佔山談,派出所管著炸藥,說話有威力!”
張磊還沒有表態呢,孫玉成就說:“不行,派出所不摻乎這事兒,省得將來落埋怨。這是礦管所的事兒,應該由礦管所去談!”
互相推諉開了!
說著說著,秦淮生和孫玉成就又吵開了,說話都非常難聽,就差罵娘了!
吵到最後,孫玉成忽然說:“秦鎮長,咱兩個炒個球?這事兒是陳觀出的主意,陳觀是鎮裡的工作組長,應該由工作組負責處理才對!”
一句話說出,孫玉成心裡馬上就說一陣暗笑:你陳觀不是日能麽?不是愛出風頭麽?老子把球踢給你,讓你娃去作難去!給老子鬥,你還嫩著呢!坑的就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