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完平安電話後,陳觀去了鎮政府。他得找張磊副書記匯報,盡快把工作組成立起來,好迅速開展工作。
張磊的辦公室緊挨著鎮長陶海山的辦公室。只不過書記、鎮長都是兩間辦公室,張磊是一間辦公室。
走到張磊辦公室門口,見門虛掩著,陳觀沒有冒冒失失推門,而是先敲門。
等了一會兒,屋子裡才傳出了張磊“請進”的聲音,陳觀這才推門進去。
一進門,才發現張磊正爬在床邊讓一個女人往屁股上打針。
陳觀弄得進也不是、退也不是,鬧了個大紅臉。
一會兒工夫,針打完了,張磊穿好褲子,對那女同志說到:“小蘇,謝謝你!”
轉過身,張磊又對陳觀說到:“小陳來了?哎,這兩天胃炎又犯了,吃藥不管用,讓小蘇來給打了一針。對了,小蘇,這是縣公安局派到派出所實習鍛煉的陳觀,你們認識一下。”
小蘇轉眼間收拾完了東西,背上了藥箱子,這才扭頭看了陳觀一眼。
陳觀一看,小蘇可不小,大概得有30多歲的樣子,瘦削臉,彎眉,眼睛看上去水汪汪的,還真有幾分姿色。
陳觀慌忙伸出手去,嘴裡喊著“蘇姐”,準備和小蘇握手。
小蘇嬌笑一聲,嬌滴滴地說到:“原來上午喊出那麽大聲音的陳觀是個帥小夥啊!”
說完,不等陳觀反應過來,小蘇就從陳觀身邊走了過去,出門走了。
陳觀的手伸的老長老長,臉也老長老長,看得張磊嘿嘿直笑。
陳觀回過神來,規規矩矩地說到:“張書記,我是來向你匯報成立工作組的事兒的。你要是身體不方便,那我等一會兒再來!”
張磊搖搖頭,說了聲“不礙事”,走到桌子跟前坐下,讓陳觀也拉把椅子坐在桌子旁邊,這才說到:“小陳,上午崔書記說成立工作組,讓派出所當組長單位,沒想到派出所三個領導都不願意伸頭,這才把這泔水缸活壓到你身上了。我想了,這事兒從人情上說,有點對不住你,你畢竟剛來,兩眼一抹黑,啥都不知道,怎辦麽!孫玉成這貨有點不仗義!但是從另一方面說,這未嘗不是一個極好的鍛煉機會,只要乾好了,崔書記、陶鎮長都看著呢,年輕人麽,就得拿重擔子壓。幹部幹部,不乾哪能進步?你說是不是?”
陳觀想進步想的眼都快綠了!他腦海中壓著蒼生印那老怪物給的半年當上副科級的任務呢!
陳觀趕緊對張磊說:“張書記,我沒想那麽多,我隻想著這是領導們的信任,我得下勁兒乾好,為老百姓討個公道,為鎮黨委、鎮政府排憂解難!”
張磊不由得再次打量了一下陳觀,覺得這小夥子不愧是學中文的,說話嚴絲合縫、滴水不穿,一套一套的,還很實在、很中聽。也不知道陳觀是不知道內情呢,還是真的初生牛犢不怕虎,要是後者就更好了。
就中午這一會兒工夫,張磊就知道了陳觀的來歷!
副書記一職在鄉鎮是僅次於書記、鎮長的三把手,一般都分管黨務紀檢等內部管理教育工作,也是鄉鎮長的後備人選。
中國官場的規則大同小異,基本一致。一般來說,在縣裡,鄉黨委書記、重要局委一把手是副縣級幹部的後備隊,
鄉鎮長、一般局委一把手是鄉鎮黨委書記的後備隊,副書記是鄉鎮長的後備隊。因為副縣級幹部領導職數有限,提拔困難,那些提拔無望的鄉鎮黨委書記乾時間長了,會調回縣裡安排大局委一把手,或者是組織部、紀檢委的副職。鄉鎮長調回縣裡一般會安排二級局委一把手,沒有職位時候甚至會安排成副職。這樣一來,鄉鎮長都眼巴巴地盼著書記提拔或調走,副書記眼巴巴地盼著鄉鎮長提拔或調走,都是為了接班。至於那些黨委委員、副鄉長、副鎮長們,出路都在於提拔成副書記或者調回縣直當個副職,運氣不好的乾七、八年可能還原地不動。有的年齡大點的,甚至乾到退休也是個副鄉長。沒辦法,官場就是這樣,講究資歷,一步一步都得熬。偶爾有一個鳳毛麟角的越級提拔了,那都會引來一片質疑聲,五個字:羨慕嫉妒恨! 張磊能熬到副書記這個職位,工作能力、經驗都是頂呱呱的!
見陳觀信心十足,張磊這才給他詳細介紹了賈耀民一案的情況。
張磊掌握的情況是,事情起因就是穆成開礦打出黑窟窿後,想出了歪點,向左側郭佔山的礦區打進尺,企圖偷吃郭佔山的礦線。被發現後,雙方發生了爭執,繼而引發打架,導致賈耀民被當場打成重傷,到鎮衛生院後搶救無效死亡。
事情是穆成一方策劃引起的,也是穆成一方先動手的,按理說穆成應該負重大責任。偏偏穆成現在開礦賠本,拿不出錢來。郭佔山呢,本來是有理的,但是打群架時出了人命案,有理也說不清。偏偏這貨不開眼,拒不賠償,這事兒就哥那兒了。
陳觀一聽,覺得張磊是圍繞賠償二字說的,應該首先破案,抓捕凶手,說不定郭佔山本身就脫不了乾系,萬一他有包庇凶手、資助凶手逃逸情節,那是要負法律責任的。到時候就算他賠錢也不行!
陳觀把自己的想法說了後,張磊搖搖頭,告訴陳觀說郭佔山本人當時並不在現場,這是他敢於拒不賠償的根本原因。要是他在現場並指揮自己一方參與打架,恐怕他早就悄悄的賠償、息事寧人了。
張磊說的這些情況,崔瑩和陶海山都說不清楚。可見張磊做了不少工作,掌握了不少信息。
至於張榴栓的情況,張磊也像陳觀作了介紹,和李毅說的美譽太大出入。
陳觀到這時才知道事情不好辦了!
考慮了一會兒,陳觀問張磊成立工作組的事情怎辦,是不是由鎮黨政辦通知法庭、司法所、礦管辦,讓他們各抽調一個人,讓派出所再抽調兩名乾警,然後集中起來,請張書記給大家講講,就可以研究工作方案,開始行動了。
陳觀中午吃完飯離開鎮政府時,看了看各辦公室門上的牌子,知道鎮黨委、鎮政府的辦公室合二為一,叫黨政辦。
張磊表態說可以,不過派出所能不能再抽調兩名乾警,最好是陳觀回去再給孫所長、楊指導員匯報匯報,派出所事情多,不能因為這兩個案件影響其它工作。到最後發現逃犯蹤跡、實施抓捕的時候,派出所肯定得全部動員、參加抓捕。
從張磊那裡告辭、回到派出所後,陳觀直接上二樓去敲孫玉成的門。他聽的清楚,屋子裡有說話聲,孫玉成一定在。
孫玉成確實是在,而且是在和兩個朋友喝茶聊天。
陳觀進去後,認真的向孫玉成報告了向張磊匯報的經過,提出工作組必須得增加警力,最好再增加兩個人。另外還需要配一輛麵包車,方便下鄉。
讓陳觀沒想到的是,孫玉成連想都沒想,直接就一口回絕了。
用孫玉成的話說,桐花鎮派出所包括陳觀總共只有八名乾警,一個內勤不能動,剩下兩個片警每天都得下鄉,同樣不能動,抽調回來的雷治民要上案子,也不動動。再說了,就算能抽調也不合適,因為陳觀是新兵,那幾個民警都是幹了幾年的老民警,不能讓新兵蛋子指揮老兵,那樣指揮不動。剩下的就只有他和指導員楊興旺、副所長李通了。孫玉成問陳觀,是想領導他這個所長呢,還是看指導員不順眼、想指揮指導員?
孫玉成說這話的時候,眼底盡是嘲弄之色,就差沒有笑出來了!
陳觀的嘴一下子就撅的多高,乾氣沒啥說!
至於需要的麵包車,孫玉成說是桐花鎮派出所總共只有兩輛車,就這,除了城關派出所因為承擔110接警任務車輛稍多外,全明水縣公安系統也只有桐花鎮派出所有兩輛車。這兩輛車一輛孫玉成自己要用,他有事,要回縣局去開會,可能還得去市局一趟。另一輛車歸指導員、副所長和那幾個乾警出警用。派出所根本就沒有多余車輛。陳觀要用車,得向鎮裡報告,請鎮黨委、鎮政府給工作組協調一輛車。要是讓派出所派車,可以派一輛三輪摩托。
陳觀登時就意識到孫玉成是在耍自己,他上午在崔書記屋裡的表態全是放屁了!
陳觀想不通孫玉成為什麽是這種態度。要知道陳觀剛來,和孫玉成是初次見面,不可能有任何個人恩怨。成立工作組又是書記、鎮長決定的,組長單位也是派出所。讓自己當這個倒霉組長,說白了,也是在替桐花鎮派出所出力,替他孫玉成擦屁股,孫玉成沒有理由這樣不支持!
陳觀忍了幾忍沒有忍住,出言反駁到:“孫所長,張書記告訴我,你在崔書記辦公室表態說要人出人、要車給車,又推薦我當這個組長,告訴我有困難可以隨時找你,你一定解決,為什麽你現在變卦了呢?”
屋裡本來就有兩個朋友在喝茶,孫玉成又一心打壓陳觀,這個時候蠻橫勁兒就出來了:“我說什麽了?要人出人,我做到了,不是派你去了麽?而且還推薦你當了組長。要車我沒有,你讓鎮政府給我買一輛來!買來了我就派給你用。暫時我只能給你一輛三輪摩托車,那也是車,我也做到了!”
陳觀真想和孫玉成大吵一架,但是他不能剛一報到就和頂頭上司吵翻,那以後的日子還怎過麽!
陳觀隻好委曲求全,耐著性子說到:“崔所長,成立工作組是鎮領導決定的,咱所還是組長單位。這個工作組就算所裡隻參加我一個人,加上法庭、司法所、礦管辦抽的人,至少也是四個人,三輪摩托車坐不下這麽多人。要是將來任務完成不了,咱所部是沒法向鎮領導交待麽?”
孫玉成一聽,眼睛瞪的跟牛鈴一樣:“陳觀,你少拿著雞毛當令箭,用鎮領導來壓我。我告訴你,我工作的時候你還背著小書包上小學呢!組長是你不是我,完成完不成任務,都是你的事兒,跟我、跟桐花鎮派出所沒有毛的關系。聽清楚了麽?”
這一刻,陳觀真相一指戳過去,點中孫玉成的某個穴位,讓他從此不舉!
再待下去只能大吵了,陳觀不想吵,隻好道別離去,背後傳來了一陣兒刺耳的笑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