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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連損失了七八十位斥候後,張天祿已到了忍耐的極限。
績溪城內糧草還夠支撐下去,但他心頭危險的感覺越來越重。大軍在績溪城內變成了聾子和瞎子,不是所有百姓都在支持明軍,但幾乎沒有百姓在支持他們。
從前天起,兵馬出城極不安全,即使是上百人的隊列。當山民獵殺隊碰見他們無法解決的清虜人馬時,他們會向一直在保護糧道的左若軍匯報。
張天祿決定退兵。他先命三百輕騎兵從翠嶺退入寧國府,在繞道東天目山進入昌化,向來自杭州的援軍稟告徽州府的戰局。又等了一天,率一萬多兵馬從績溪城撤出,逃回寧國府。
至少他收復了寧國府,只是在杭州大軍牽製浙東兵馬不力,所以丟失了徽州府,張天祿這麽想。
昱嶺關下,張存仁攻關四日。
這幾日他抓捕不少山民拷問,打聽徽州府的消息,漸漸了解了那裡發生了什麽。他對張天祿攻下徽州又丟失了徽州懊惱不已,張天祿丟失了徽州和旌德,只有夾在中間的績溪一地,他也認為這場戰事該結束了。
清虜連日攻關不止,張存仁之所以這麽做,是想讓張天祿安全脫身。
徽州府。
信使飛奔向浙東。
休整了五日的左若部兵馬在山林中疾走。
張煌言率義軍收復績溪縣城,在旌德和績溪兩地布置重兵。翟哲匆匆離開徽州,趕往昱嶺關,只有他在那裡,方國安才會不惜代價咬住張存仁。他沒打算圍攻張天祿,張天祿已經中了他的蠱毒,遲早會發作。
浙東的兵馬全動了起來,兩日後朱大典兵出金華,三日後孟康兵出諸暨。
沿途好多山,全是崎嶇難行的山路,好在平虜將軍麾下士卒多是浙東的山民。
連續兩日,昱嶺關上的守軍明顯興奮的多,把攻城的清虜打的落花流水,這是因為翟哲到了這裡引發的變化。張存仁本能感覺有些不對,讓大軍放緩攻勢,命斥候緊盯徽州府方向,他在著深山中也擔驚受怕。張存仁比翟哲想象的要警覺的多。他隨祖大壽降清,聯系為清虜攻破錦州和松江。
“難道是張天祿兵敗了?還是張天祿已經撤軍了?”
摸得著的明軍不可怕,看不見的明軍才嚇人。
第四日清晨,張天祿的信使繞道東天目山經昌化到達昱嶺關下。張存仁驚嚇的一身冷汗,匆忙下令退兵。
了望兵迅速稟告翟哲,翟哲與方國安同上關頭,用千裡鏡遙看,十多裡外清虜兵馬正在收拾行裝。
翟哲放下千裡鏡,轉首說,“方總兵,看你的了!若是能擊潰張存仁兵馬,我會想朝廷請示報功,從今往後徽州府的田賦將歸你所有。”
徽州不是產糧之地,要不然也不會有那麽多人常年外出經商,每年的田賦能有幾個錢?但翟哲之所以到現在才放口風,正是在吊著方國安的胃口。魚鷹吃飽了就不會再去捕魚了,他不能一次把好處都給足了,否則如何能讓方國安賣命。
方國安果然大喜,說:“清虜想來就來,想走就在,哪有這等好事。”他轉頭找來親兵,下令:“命方元科率五千士卒出關,追擊清虜!”
攻下徽州府,方國安出了大力氣,但左若的功勞更大。翟哲答應把這裡的田賦全給了方國安,可謂是給足了人情。方國安軍中親信家丁全由兒子統領,翟哲聽他說讓方元科出兵,心中很滿意。
五千明軍出關,張存仁看的清清楚楚,猶如驚弓之鳥,留下三千兵丁斷後,自己率大軍急退。
山林狹窄,本就鋪展不開太多人馬,方元科親自上陣,領鳥銃兵和刀盾兵猛攻。方元科拔刀嘶吼:“攻破敵營,每人賞銀一兩!”得了翟哲的許諾,他底氣也足了。
銃聲驚飛山林中鳥雀,明軍前仆後繼,留守的清虜士卒很久沒見過能如此英勇敢戰的明軍了,一時脫身不得。午時,確定清虜大軍確實全走了,翟哲親自督方國安大軍傾巢而出,分奇兵從山中小路包抄斷後的兵馬後路。
張存仁如喪家之犬,留下三千斷後的兵丁與追兵僵持。
夜幕時分,大軍退到昌化縣城後,張存仁底氣稍足,一面命人向多鐸稟告軍情,一面調集兵馬據守昌化縣城。他還想著斷後的兵馬能退回來,那些都是軍中精銳,裡面有兩百多女真人,否則不足以擋住追兵。
在昌化縣城休整一夜,又等了一上午,兩百多殘兵敗將倉皇逃回昌化,只剩下二十幾個女真人。逃入城的的女真士卒狼狽不堪,甲衣和兵器都不知丟到哪裡了。一見張存仁,這些人立刻破口大罵,“漢狗卑鄙無恥,被圍後很快便投降了,坑了我們女真勇士。”
張存仁名義上是這支兵馬的統帥,但女真人見從不把漢人當回事。
張存仁好言勸慰,他投入女真有些年頭了,說了半天好話慢慢把這些人憤怒解開。投降的明軍遇見險境不願拚命,這是無解之局。杭州城下的漢卒一大半是原山東總兵劉澤清的部下。劉澤清被多鐸殺了,這些人又被逼著在杭州城下當炮灰,軍中早有怨言,只是一直被清虜大軍彈壓著,不敢發作。也就是明軍現在還不成氣候,否則張存仁甚至擔心這些人割掉辮子,掉頭就投入浙東去了。
損失了一百多個女真人,讓他心裡像被押上一塊石頭,這次難逃多鐸的責罰了。
下午,斥候稟告二十裡外見到了明軍的旗幟。明軍在昌化城外十幾裡地外安營扎寨,“平虜將軍”、“翟”和“方”字三面大旗立在兵營門口。
“明軍何曾有個這樣的底氣?”張存仁心中直突突。多少年來,明軍從來不敢和清兵野戰,他在城內有兩萬多兵馬,竟然被明軍堵在家門口不敢出擊。江南的戰局持續到三個月,浙東兵馬的心氣變了,這可不是什麽好事。
這個夜晚,雙方都沒敢輕舉妄動。
次日天色黎明, 兩個信使在昌化縣城東門大叫。
守軍驗證身份後放入。
“報!”來人直奔縣衙,單膝跪在張存仁面前,“經於潛縣的運糧隊被明軍伏擊,昨夜突然有過萬大軍包圍了於潛縣城。”
“什麽?”張存仁一陣頭暈,於潛只有三千守軍,富陽也只有三千守軍。
“立刻向杭州豫親王求援!”
這仗打到現在,簡直是爛透了,也就是浙東兵馬野戰實力不濟,又不願攻城折損實力,否則清兵早就被打得找不到北了。左若率軍奔襲四日,包圍了於潛縣城,他並不攻城,又分兵往富陽等地,追殺散布在各地的清兵。
翟哲在方國安營中暗自可惜,張存仁退兵早了一日,否則左若攻下昌化縣城,能把這些人完完全全堵在山中。
其實真堵在山中,他也未必能如意,張存仁守住三天,杭州的兵馬就能來救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