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過汝州,張煥命商隊加快速度,這裡屬於清廷管轄。
一行人晚上就在路邊的小店將就歇息,次日午後,眾人正在趕路,後面大道上追來了四個騎士,瘋狂的抽打馬鞭。
張煥盤膝坐在車上,看見遠處來人,命商隊放慢速度。
他從大明到南陽一路的安全由東廠的趙玉成負責。如果他死在吳三桂的兵營的中,只能哀歎他命不好,但如果他死在沿途的盜匪手裡,趙玉成難逃罪責
這支商隊中有一半人確實是在走私商人,另一半人全是軍中侍衛。商隊的護衛暗中準備兵器。
來人追到近前,勒住戰馬,為首的漢子神態惶急,道:“使者快走,有清虜騎兵追來了”
張煥心頭一跳,這個人已經知道他的身份。他問道:“你是何人?”
那漢子在馬上拱手,道:“在下是趙統領屬下,今晨一隊平南王騎兵在沿途打聽使者消息,我讓人給他指錯路,但騙不了他們多少時候”
尚可喜若不是怕吳三桂知道,早就派兵把張煥等人拿下審問了。他心中既然有懷疑,行事更謹慎。一路不敢驚動汝州官府,隻命斥候領騎兵一路追趕。
商隊共有四十多人,目標太大,無法在汝州隱藏行跡。
張煥略一遲疑,問:“追兵有多少?”
那人道:“足有五百騎兵,我來此地正是要護送使者先行”
“好”張煥當機立斷,這個時候可不會逞英雄。他出生入死說服吳三桂,如果在大事已成時死在汝州,那才是最悲哀的事。
護衛頭目從商隊中挑了四個人護送,護送張煥先行離去,其他人仍然在不緊不慢的趕路。來人熟悉汝州地形,領著張煥等五人下官道,隨他走山小路。
半個時辰後,張煥猛然想過來,問那個頭目:“你熟悉汝州,能幫我送一封信給平西王吳三桂嗎?”
為首的漢子露出為難的神色,道:“只怕無法進入兵營”
張煥停下腳步,從護衛那裡借了一柄刀,割下一塊袍布,又割破手指用鮮血寫了一個“張”字,然後把那塊破布折疊好,道:“你務必要把這塊血布交給平西王。”
那人見張煥鄭重其事,知道事關重大,伸手接過來,道:“我隻管護送大人安全離開汝州,等大人出了汝州後,我再去南陽”
張煥思忖片刻,搖頭道:“不行,你不把這塊布送走,我不能離開汝州
那人見張煥態度堅決,吩咐下屬道:“你們把使者護送到廬州,一路不得停歇”汝州歸他管,到了廬州另有人負責。
他朝張煥苦笑,道:“還是我自己走一遭吧”
走入小路後,張煥最多在山裡多耽誤些日子,安全已有了保證。但一個百姓想送信見吳三桂可不是容易的事。
山道中。
急促的鐵蹄驚飛山林中鳥雀。
尚藝一路破口大罵,一個百姓也敢來欺騙他,讓他白白在山道中繞了半個多時辰。如果他隨行中有高超的斥候,當能根據路上的車轍找到那些人的蹤跡,可惜斥候無法從於燥的官道上找到線索……
沿途問了五六撥人,他終於確定了商隊逃走的方向。
騎兵正行走間,一個眼尖的騎兵指著前面招呼:“大人,看,商隊在前面
尚藝順著他手指的方向往前瞄,一支商隊的尾巴在大彎道的拐角處消失。
“就是那撥人”有之前跟蹤的斥候做出回應。
“快”
奔馳的騎兵帶出一股旋風。
該來的終究還是逃不掉。
商隊夥計看見四周包圍的騎兵,眼中露出絕望的目光。護衛們把刀子收在貼身處。
尚藝問:“你們中誰主事?”
一個五十多歲的老者走出來,作揖道:“是小人”
“你們是從平西王的兵營出來嗎?”
“正是”
“你們販運的都是些什麽貨物?”
“稻米和絲綢”
尚藝冷笑,問:“那你們是從江南來的了”
那老者彎腰像個蝦米,道:“小人是廬州人,一直從江南販貨”
尚藝又問了幾句,挑不出毛病。出發之前,尚可喜囑咐千萬不可給吳三桂知曉。平南王只是心中懷疑,一旦懷疑錯了,他這般舉動要是被吳三桂知曉,兩人只怕要就此翻臉。
尚藝道:“你隨我往南陽走一趟吧,平南王要見你”
那老者為難,拒絕道:“小人貨物已經賣完,只能等下次再去王爺的兵營
尚藝像是沒聽見他的話,一擺手,下令:“把這些人帶回南陽”
商隊馱馬被卸下來,馬車被丟棄在道邊,五百騎兵挾裹三十八個人往來時的路上而去。沒有人主動提及兩個時辰前有人離開了這支隊伍。
騎兵回去時不像來時那麽著急。
在南陽府的邊緣,迎面來了一隊吳三桂軍中斥候騎兵攔住去路,斥候統領策馬上前打招呼:“尚將軍嗎?這是從哪裡來”
那人眼睛直往騎兵隊列中瞄,三十幾個布衣無法在騎兵隊列中隱藏行跡。
尚藝抱拳拱手,他不認識對面那人,答覆道:“外出打秋風,抓了幾隻肥羊”
“是嗎?”來人讓出去路,他正是吳三桂的堂弟吳三榮,沒想到尚藝竟然不認識他。
目送尚藝等人走遠,吳三榮率屬下斥候飛一般奔回兵營。
吳三桂大營在南陽城南三十裡,尚可喜有一半兵馬駐扎在南陽城內,另一半兵馬依城立營。清廷這樣安排其實已經顯示出親疏有別。
吳三榮回到兵營,直衝入中軍大帳,見到吳三桂,道:“果然不假,尚可喜把那些商隊中人都抓回來了”
吳三桂猛然拔出腰刀,罵道:“尚賊怎敢如此對我”他看在都是漢人的份上,刻意與尚可喜結交,沒想到尚可喜是多爾袞留在南陽盯著他的一雙眼睛
大帳角落一個漢子插言道:“王爺可知小人確實沒有騙你”
吳三桂刀不入鞘,走到他面前,問:“張使已經安全?”
那漢子點頭,道:“你可問吳將軍是否看見了張使的身影?”
吳三桂扭頭見吳三榮正在搖頭。
吳三榮已經知道吳三桂的計劃,勸道:“眼下尚賊只是在懷疑,等他審問過商隊中人後,即使張使不在,他也能猜出個十之**,如果讓清廷封住回川的道路,我們的麻煩就大了”
“也是,只是我現在請尚賊出城,他難免會心中懷疑”吳三桂陷入苦惱中。
大帳中一片死寂,那漢子也不敢說話。
片刻之後,吳三桂把刀收入鞘中,吩咐吳三榮道:“兵行險招,也只能出一招看看尚賊到底上不上當了你即刻派人到南陽城中稟告,就說有明軍在江北登岸”
“遵命”
吳三桂扭頭看那漢子,說:“還要委屈你再在這裡呆一陣”隨後,他踏大步走出中軍大帳。
一刻鍾之後,關寧軍大營如煮沸的水,大隊騎兵分批出營,往南邊而去。
吳三桂中軍大旗一路南行,留下心腹大將方玄初和吳三榮守在營中。
南陽城外兵馬遊動,尚可喜才聽說商隊被帶回來,立刻接到吳營信使急報
他立刻叫來尚藝詢問,商隊中未見半點異常。這支商隊既然進了南陽城,不可能再活著出去了。如果吳三桂有事,商隊中人難逃一死;吳三桂沒有事,他也不敢讓商隊把他在背後監視吳三桂的消息泄露出去。
軍情緊急。第一批信使才走,第二批信使又到,稟告:“明軍在南陽登陸,長江水道中戰船如雲”
尚可喜稍稍猶豫,到目前為止,他所有的懷疑都是捕風捉影。如果明軍過江,他守在南陽城中不出戰,吳三桂只怕會非常不高興。他傳令:“命城外一萬兵馬準備,隨我給平西王助戰”
明軍一直在圍攻襄陽,此番突然過江不知用意何在。
南陽城內守軍不動,
尚可喜率城外兵馬緊隨吳三桂的旗號往南而去。
尚藝在城頭觀看,見吳營兵馬隨後而動,把尚可喜的一萬大軍包裹在當中南行,心頭生出警兆。他匆匆衝下城頭,吩咐兵丁:“把才帶回城的那些商人帶過來”
城外人喊馬嘶,遠處傳來銃炮聲。
尚可喜心中焦急,催促兵馬加速前行。出南陽三十裡,一列騎兵前來通告消息,為首正是吳三桂心腹楊坤。
楊坤在尚可喜馬前下馬行禮,道:“王爺,明軍正在登岸,前營已經接戰,我家王爺命我來邀請王爺前去觀戰”
“是嗎,明軍有多少?”
楊坤對答如流,道:“登岸的明軍已近萬人,江道中有數百大船,因明軍戰船有火炮,我兵馬不敢靠近”
遠處銃聲響亮。
“好”尚可喜再無懷疑,率五百騎兵疾馳出陣,先去查看軍情。
往前走了二十幾裡,四周黑壓壓的騎兵把他挾裹當中,前路被堵塞住不能行。尚可喜暗覺不對,扭頭問楊坤:“平西王在哪裡?”
正在此時,前列騎兵如海水遇見避水神珠讓開一條道路,吳三桂策馬走過來,道:“我在這裡”
尚可喜看前後左右,不見明軍,只有關寧騎兵,他臉色蒼白,問:“你想於什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