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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州省實驗中學，高十二層的綜合教學樓樓頂外側圈牆上，騎坐著一個瘦小的身影，小到似乎一陣風，便能把她給吹走似的。

　　樓下，已經聚滿了神情惶然的師生人群。

　　三輛消防車開駐進來，幾米高的淺黃色消防救生氣墊，也已被十幾位消防官兵撐起，在帶隊領導的肅聲吆喝下，不斷調整著角度和方位，嚴陣以待，以防萬一。

　　郭正國、覃海濤等學校領導悉數在場，表情嚴肅，滿頭大汗，手裡的電話一個接一個地打出，接入，焦急得如同熱鍋上的螞蟻。這要是萬一真出現什麽意外和不測，絕對是轟動性的大事件，二人誰也逃脫不了責任，而且，他們都知道，這位身體與一般人不同的方珂同學，正是方正源的親侄女兒。

　　頂樓之上，談判專家正在極力勸說方珂，但方珂卻是絲毫不為所動，跨坐在圈牆上，一隻小腳丫在半空中晃啊晃的，任厲風把頭髮吹得呼呼作響，嬌小的身軀似乎也被飛揚的頭髮給帶得輕輕擺動，似乎，隨時都有可能被風吹翻跌落，飄零而去。

　　談判專家緊張得滿面通紅，汗如雨下，而她卻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完全不聞不聽，只是抿著嘴唇，將手裡的一把蝴蝶刀耍得呼呼生風，間或，還探著腦袋朝下面望上一眼，小臉上浮起一抹略帶自嘲的詭異笑意，直嚇得樓上的幾名警察心臟都快跳出來了。

　　方正源和方怡，就是這個時候趕到的。

　　方正源還好，雖然時常情緒激動，但這個時候，男人畢竟是男人，身軀只是晃了一下，便小跑著朝綜合樓那裡衝了過去。

　　而方怡僅是抬頭朝上面望了一眼，喃喃喊了聲“方珂”，便是腳下一軟，要不是卓君眼疾手快，關鍵時候上前一步，緊緊攙扶住她，估計她已經站立不住了。卓君半摟半扶地扶著她，慢慢朝樓下走去，個中溫香綿軟的旖旎滋味，此時此刻也沒有心情去細細體味了。

　　走了一段距離後，方怡才漸漸恢復了過來，不動聲色地掙開了卓君，輕說了聲謝謝，然後急衝幾步，趕上方正源的步伐，父女兩人相護攙扶支撐著，順著無聲分開的人群，快速走到了綜合樓下。

　　經過兩人的強烈要求，幾位負責應急的領導簡單商議後，同意由他們上去輔助談判專家一起進行說服。

　　卓君沒有跟上去，首先他不是家人，應急負責人也未必同意他上去，最重要的是，他精通“調神”之法，對人的性格心理也多有了解，憑這段時間的觀察，他完全相信，以方珂的倔傲脾氣，無論發生任何事，她任憑牙齒拚光、血液耗盡，也是絕對不會懦弱地選擇跳樓自殺的。

　　所以，他還要再觀察觀察。

　　“嗚嗚，卓老師，你說，方珂她會不會有事呢！她心裡，到底是在想什麽呢……”莫菲已經緊張得兩眼通紅，一看到卓君，立馬吸著鼻子湊了過來。

　　“放心，她只是上去吹吹風。一會兒，就會下來的。”卓君摸了摸她的腦袋，溫言安慰道。

　　說著，已把目光投向了樓頂，憑他目前已修至“煉精化氣”境界的功力，盡管還沒有達到“煉氣化神”時所謂“天眼通、天耳通、宿命通、無漏通、他境通、他心通”的六通之驗，但樓頂到地面的這點距離，他耗上一點內丹之息，還是能夠清晰感知到上面情況的。

　　這個時候，方正源和方怡已經順利登上了樓頂天台。

　　方正源激動之下，就想衝過去，被緊張兮兮的談判專家和幾名警察死死抱住，一個勁兒地勸他冷靜，不要刺激驚嚇到對方，對方現在情緒不穩。

　　而方怡一看到方珂禦風而坐的蕭索樣子，還未說話，眼眶一紅，眼淚已經忍不住淌了下來，怎麽擦拭，都止不住。

　　結果，他們兩個上來勸說的還沒開口，方珂倒是手裡蝴蝶刀刀花一甩，探著腦袋，朝下面張望了一眼，似是自言自語，又似是在對大家講，不緊不慢，語氣平和道:“不坐在這裡，我竟然從來不知道，原來從這上面看下去，這樓竟然是傾斜的，地面竟然也是扭曲的……”

　　“方珂，你冷靜點。有什麽事跟伯父說，天塌下來有伯父給你頂著，乖，過來，不要再嚇伯父了！”

　　“方珂，到姐這裡來，我們是一家人，有什麽事一起扛。”

　　“伯父，方怡姐，像我這樣傾斜、扭曲的人生，這麽多年來，給你們添了不少麻煩吧！對不起！”方珂垂首，呐呐說著，突然抬頭，眼中有淚花閃爍，倔然問道:“你們跟我說實話，於佳薇是不是變成植物人了?我是不是要去坐牢了?你們這幾天，是不是都在四處奔走想要挽救我?”

　　方正源和方怡悚然一驚，互相對視了一眼，都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了震驚和恐慌。

　　樓下，卓君的眉頭也是一皺，她怎麽會知道了?

　　“不回答也沒關系，其實，我都知道了。”方珂說著，突然情緒有些激動，搖搖晃晃站了起來，紅著眼睛大喊道:“可是，憑什麽我出了這麽大的事，是你們倆在焦急奔走四處求人?憑什麽我現在站在學校的十二樓樓頂隨時可能死掉，是你們倆上來苦苦勸我?憑什麽我生病了，是你們倆在旁邊照顧?憑什麽我闖禍了，是你們倆替我兜著?憑什麽我學說話，憑什麽我學走路，憑什麽我會第一個字……都是你們倆教的?憑什麽我的喜怒哀樂，憑什麽我的春夏秋冬，憑什麽我的春節生日，都是你們倆在旁邊見證?方正榮，胡雪琴呢！這些不應該都是他們倆為人父母應該做的事情嗎！既然他們生了我，難道就因為我有這身怪病，然後就可以置之不理棄之若敝了嗎！我真的就那樣讓他們難堪！可就算是一張廁紙， 也該是有用的吧……”

　　說著，兩滴晶瑩的淚滴落下，卻被她倔強地用蝴蝶刀無情斬碎，咬著牙道:“伯父，你現在就跟方正榮和胡雪琴打電話，告訴他們，我現就在實驗中學的十二樓樓頂等著……”

　　“方珂——”方怡終於再也忍不住，捂著嘴巴嗚嗚痛哭了起來。

　　“快打啊！”

　　方正源哪曽想到，原來這位一直生長在身邊，脾氣雖然古怪但還算開朗樂觀的侄女，心中居然還隱藏著這樣灼人的痛苦，目噙淚光，哆嗦著拿出手機，開著免提，撥通了那個他每天都要嘗試撥打一遍的電話號碼。

　　“對不起，您所撥打的電話暫時無法接通……”

　　卓君聽到這裡，身形一閃，便朝樓上走去，也未見得有多快，但下面的人就是攔不住他，未幾，頂層天台上，響起了一聲霹靂怒吼:

　　“矯情！你要是還想有一天能邁著一雙比方怡還長還美的腿，走到方正榮和胡雪琴面前，閃瞎他們的鈦合金眼，就給老子乖乖下來！”

　　半分鍾後，一樓電梯門開。

　　當先出來的，是余怒未消的卓君。

　　低眉垂眼服服帖帖的方珂，緊隨其後。

　　二人身後，是仍處於目瞪口呆石化狀態的方正源、方怡，以及一乾同樣呆若木雞的談判專家和民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