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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乾巴巴的望著石頭子，邵啟白有刹那間的失神，轉眼看到別人都吃的分外香甜，不忍心就這麽掃了大家的興致，隨手將石頭子扔了出去。

　　“幸好隻是石頭子，不是一條蟲……更慶幸的是，不是半條蟲。”

　　一份盒飯吃完，感覺也就七分飽。

　　將飯盒扔到回收袋裡，菜葉大叔等人，也不知道從哪摸出的牙簽，坐在大樹底下剔牙。飯後有十分鍾的消化時間，其實也不能說是消化時間，因為導演幾個正在喝啤酒喝的盡興。

　　“看出門道了嗎?”李明做到邵啟白身旁，問。

　　“有句話怎麽說來著，人以群分物以類聚?”

　　“一點沒錯。”

　　邵啟白害怕把褲子弄髒了，半蹲在地上，問李明:“你來橫店一個月了，都跑了那些劇組?”

　　“我跑的多了，《小皮匠篡位》、《鋼血蓮花》、《江山為輕》……不過我個頭不夠，隻能跑跑群眾，你個子有一米七五吧?”

　　“一米七七，穿鞋一米八。”

　　“那你能跑特約。”李明有些羨慕的說，“你為什麽來橫店，這裡大多都是本地人，還有一些北漂過來的?”

　　邵啟白笑笑:“我本來想考藝校，不過沒考上，不想複習也不想上大專，感覺沒用。正好知道了橫店這邊影視城建的不錯，就過來找找機會。你呢，你為什麽來橫店，你是北漂?”

　　“我算不上什麽北漂，我以前在京城打工。我嫂子老家是西陽的，我哥就到橫店當保安了，在夢幻谷那邊，我年前辭了工作，就過來轉轉。”

　　“你住你哥家?”

　　“不是，我住在大轉盤那邊，我嫂子在大轉盤擺攤，我晚上幫她看倉庫。”

　　“那還好，有親戚在這邊照應下，好一點。”

　　李明掏出半舊的諾基亞，問:“你有手機沒，號碼多少，記一下?”

　　“13143344520，你打過來，我不接。”

　　和李明交換了手機號碼後，又隨便聊了會，這時候小魏走了過來。

　　“你們跟我來，換道具了。”

　　道具就是戲服，都放在一輛依維柯改造的車裡。小魏抱了一堆黑色的衣服扔在草地上，說:“都過來，群眾先換上夜行衣，別忘了還有面巾，把臉蒙起來。”

　　然後又說:“群特到車裡，換上衙役的衣服。”

　　群特不多，臉上邵啟白也就四個，那個菜葉大叔也是群特。大叔一點也不避嫌，當著小魏的面就脫了褲子和汗衫，換上衣服。邵啟白磨磨蹭蹭，最終還是咬咬牙，也脫了自己的襯衫和褲子，然後別別扭扭的拿起衙役衣服。

　　衙役的衣服不是很好穿，邵啟白套上後不知道怎麽擺拾，小魏過來幫邵啟白很穿戴好。叫一個女人伺候穿衣服，邵啟白臉有點紅，好在車裡面的燈光不亮，看不清。

　　“都換好了吧，在這等一會，馬上導演會喊你們。”

　　天已經灰蒙蒙的要黑了，劇組已經拉上燈光。

　　邵啟白穿著衙役的麻布衣服，感覺很不舒服，而且衣服上還有一股餿味，很髒。磚頭看了看李明，穿著黑色的夜行衣，感覺有點拉風。

　　“你這衣服有點小啊。”李明說。

　　“是有點緊，不舒服，這衣服是不是不經常洗，怎麽有股餿味?”

　　“劇組應該都是一個星期洗一次吧，天天洗，顏色就洗褪色了。

再講了，大夏天的，髒點臭點正常。”　　邵啟白還是感覺渾身難受，這不是來拍戲，而是來遭罪了。

　　現在他隻想導演趕快過來喊人，拍完戲，換掉衣服，立刻回去洗個澡。

　　但是左等右等，只見導演們在那邊吆五喝六的拍戲，不見有人來叫他們上場。

　　“我們什麽時候拍戲?”邵啟白見菜葉大叔們就著不是很亮的光線，還在打牌，忍不住問了一句。

　　李明看打牌看的專心，沒聽到，旁邊的大媽聽到了。她們現在穿著下人服裝，靠在車門上八卦，一個大媽說:“小夥子別急，拍不拍都得等到12點，隻要換上衣服了，就是一天的工錢。慢慢等吧。”

　　“換上衣服就算工錢?”

　　“就是這樣的，群眾演員可不就是活道具嗎，租一天道具不用，難道就不要給錢了。你以前沒跑過戲?”

　　“沒有。”

　　“難怪，我們拍戲都是一天8個小時，超過一小時就算加班，一小時5塊錢。要是過了晚上12點，還要額外加10塊錢。你剛來，對這一塊不熟悉，慢慢熬幾天，就什麽都明白了。”

　　“哦，原來是這樣。謝謝大媽。”

　　“不謝，不謝。”

　　仿佛是為了驗證大媽的話，從六點半開始等，等到了十點半，他們這些群眾演員還沒有被喊去演戲。期間趙子晴來找他說了兩句，她的戲已經演完了，提前結束，讓邵啟白安心拍戲，她先走了。

　　“明天我看看有沒有時間，帶你去辦演員證。”趙子晴說完，就迫不及待的跟著李曉櫻、孫麗麗離開。劇組有車接送，不過要等到收工，現在走隻能坐公交車。

　　“你姐長得不錯。”菜葉大叔忽然走到邵啟白身後，色眯眯的說。

　　邵啟白眼一瞪:“關你屁事。”

　　“不關我事，不關我事，呵呵。”菜葉大叔搖頭晃腦的走回去，“跑得快，來來，乾不乾?”

　　“你個孬熊，給小年輕罵了不敢回嘴啊。”另外的人取笑菜葉大叔。

　　菜葉大叔也不惱，還是那副猥瑣的笑容:“小孩年輕氣盛，我跟他計較什麽。”

　　“你個老混蛋，想睡女人，去那邊睡去。”一個大叔指了指正在八卦的大媽們。

　　聲音有點大，被大媽們聽到了，當場就罵了過來:“去你媽個蛋，一群豬，回豬圈睡老母豬去吧！”

　　“哈哈。”幾個大叔笑的很放肆。

　　邵啟白聽著笑罵聲，覺得格外的刺耳，忽然又感覺一陣一陣悲哀。

　　他是群眾演員，他們也是群眾演員。

　　但是他絕對不會像他們一樣，拿幼稚當有趣，拿無恥當風流。

　　李明也跟著大叔們笑著，更加深了邵啟白的悲哀，仿佛這群人之中，全都醉了，隻有他一個人醒著，清醒的醒著。

　　趙子晴等人走了後，又是半個小時過去，導演還是沒叫他們拍戲。

　　菜葉大叔等人在笑鬧之後，開始打牌，不過菜葉大叔手氣不好，連輸了好幾把，嗷嗷叫著不打了，將夜行衣的衣襟常開，袒胸露乳的躺在地上，呼呼大睡起來。其他人也跟著躺在地上，歪歪扭扭的睡起來。

　　李明打個哈欠，問邵啟白:“睡一會吧，養好精神。”說完，也躺在地上，睡起來。

　　邵啟白也有點困了，但是他沒有躺下。

　　他覺得自己不是這樣的隨便的人，往地上一趟，也不管髒不髒就睡，這是乞丐才乾的事，他邵啟白做不出來。

　　從心眼裡，邵啟白覺得，自己和這幫群眾演員不是一路人。

　　他挑了一塊長草的地方，坐下來，雙手箍住膝蓋，仰望天空。

　　天上的星星璀璨，可以看到北鬥七星和獵戶座。

　　很小的時候，夏天家裡太熱不能睡，他就睡在樓頂，鋪上席子，點上蚊香，這樣仰望著夜晚的天空。然後試著找出《自然》課本中，學過的那些星座和星星的名字，牛郎織女、大熊座、天鵝座、武仙座……

　　如果是一個詩人，可能會在這一刻，張口吟詩:“今天我看的星星，是不是和古時候，古人看的星星是同一顆?”

　　天文學家則會說:“你現在看到的星星，其實是幾萬、幾十萬、幾億萬年之前的星星。”

　　神秘學家或許這樣說:“嗯?九星連珠，我擦，天下不太平啊！”

　　但這都不是邵啟白的感受，他隻是昂著頭，看著這些星星，什麽都不想。小時候腦子裡會那麽多問題，星星從哪來，星星為什麽發光，星星為什麽眨眼。長大了，再看星星，似乎沒有那種好奇心了。

　　星星不過是一顆一顆類似太陽的恆星罷了，很遠，遠到這輩子沒希望看清楚它的真面貌。或許住在那個星系中的外星人， 才能稍微了解多一點。

　　脖子有點酸，邵啟白放棄繼續數星星，看著不遠處的劇組。胡拿汀站在當鋪大門口，燈光的照射下，明媚動人。仿佛天上的星星，散發著璀璨的光彩。觀眾會看到，明星們最璀璨的一面。

　　但是他們不會知道，看到的和真實的，千差萬別。

　　邵啟白想到了幾個小時前，他被那個女助理鄙視，胡拿汀就在車裡，聽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但是她沒有一點表示。她可以對粉絲一千種熱情，但是絕不會對一名群眾演員，給一點點的笑容。

　　察覺到自己這種怨天尤人的想法，邵啟白真想給自己一個耳巴子。

　　“沒錢沒本事，誰看得起你！邵啟白！站直了，混出個人樣，給所有人瞧瞧！現在高高在上的女人，將來都是你的！”

　　下嘴唇撅起往頭上吹了吹氣，盡管已經沒有劉海，這個習慣還是在每次下了狠心之前，下意識的做出來。

　　他來橫店，不是來玩的，他要當明星當導演，他要高高在上！

　　他知道自己的心中住著一頭猛虎，這隻猛虎終有一天要衝出去，咆哮山林。

　　現在他在別人眼中，隻是泥淖中掙扎的泥鰍，被鄙夷和被無視。那是他們不知道，淤泥的掩蓋下，是一顆一顆鱗甲，鱗甲下面，張牙舞爪。

　　是鷹，終要振翅高飛，擊打在九天之上。

　　是龍，終要海天縱橫，卷起狂風暴雨，掀起滔天巨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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