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了很多夢,夢見那個神秘的院子裡有數不清的金銀財寶,夢見那位老神仙給了自己一個長生不老的藥方,夢見自己的父母領著妻子孩子都來了大唐,埋怨自己沒有良心把他拋下自己跑到大唐當駙馬。
最後是在妻子要起訴自己重婚,自己正在尋思重婚要判多少年的恐懼中醒來的,滿身都是汗。
奶奶的,高天城長出了一口氣,好久沒想到自己家裡人了,其實知道想也沒有用,在夢中能見一面已經不錯了,夢中熟悉的面孔都已經開始模糊了,再過些歲月恐怕已經不記得了,時間就是這麽可怕的東西,所有的東西都會在它的無情流動中默默消失。
還是不想了,看看窗外已經有了一絲曙光,外屋裡的秋月早就開始忙活了,索性起來吧。
喊了一聲秋月,秋月興奮的把高天城今天要穿的衣服拿了進來,又歡喜的出門不知道又收拾什麽去了,唉,也是第一次出門,二十多歲的姑娘興奮的應經兩夜沒怎麽睡覺了,偏偏精神上極度亢奮,總是有收拾不完的東西。
爺爺囑咐了要低調,不知道秋月這些東西是不是得裝滿一輛馬車,讓爺爺、奶奶看見了非得罵死不可,這個黑鍋只能自己背,不忍打擾秋月的興奮,自己慢慢的穿好了衣服。
照著銅鏡,好心情慢慢的恢復了,並充斥了整個內心。
銅鏡中這個十六歲的俊朗少年就是自己,星目劍眉、豐俊神秀,再配上寶藍色的胡服,想想自己騎著駿馬在馳道上奔騰的樣子,唉,太帥了,怎麽會這麽帥呢?
自己要是個姑娘也會愛上自己的,這句話雖然有點拗口,但也實在是對自己的“忠實”評價了。
戀戀不舍的離開銅鏡,在秋月的伺候下著急忙三的用完了朝食,急急忙忙的就往外正門走,就要出發了,今天的陽光真是不錯。
高府的門口早就是人聲鼎沸,到了門口,高天城吸了一口涼氣,你妹啊,你墳前燒紙哄鬼呢?你他娘的這叫輕車簡從,你他娘的這叫做低調?
前面整整四輛單馬的馬車,後面還跟著六輛雙馬的大貨車,光他娘的馬夫、男女健仆不下三十人。
是啊,所有馬車上國公府的痕跡都被摸了去了,你他娘的身邊配著八十個殺氣騰騰的老兵誰不知道你是豪門大家出來的。
這個時代是府兵製,盔甲、兵刃都是個人自備,這些東西在民間也是常見的,但是大唐也有規定,非戰事或持有兵部令牌,自行著甲是要吃官司的。
但看看這八十個老兵,個個不但著甲,而且不知道是為了顯擺,著的都是舊甲。要說高府再怎麽著也是武將世家,不用說八十副,就是八百副最新的製式盔甲也是湊的齊的。
但這些老兵偏偏都是著的原來的舊甲,這些甲衣雖然保養的還是不錯,但個個都有裂痕,甲面斑駁雜亂,打眼看去,上面的刀痕、槍痕、箭痕處處皆見,有的明顯已經被弩箭射穿,補過的痕跡清晰可見。
就這身打扮,再配上老兵們那副桀驁不馴的表情,只要眼不瞎的都能看出這是一幫見過血的百戰老兵,路上誰要再打自己的主意那就是眼睛長了屁股上了。
這就是爺爺所說的低調啊,自己還擔心秋月帶的東西太多連累自己要受責罵,現在一看真的是杞人憂天啊。
老兵們跟隨,爺爺前天已經稟報了陛下,昨天也在兵部報了批,在京都府備了案,要不然就這些老兵這樣上街,京都府估計早就調兵圍剿了。
好不容易等著一大堆人眾星拱月一樣的把奶奶送了出來,二叔、二嬸連著天雍、天祐都給奶奶磕了頭,高天城也趕緊給爺爺、二叔、二嬸磕了頭,和老錢一起喝了爺爺親自端上的送行酒,分別的氣氛越來越濃。
這個時代最注重的就是程序和規矩,分別就是分別,哪怕沒什麽事也得履行完這一套,好不容易忙乎完,老錢作為這趟出去的主管該說話了。
領著兩個老兵的頭高英和林衝鄭重單膝跪下朝著高武拱手喊道:“開國公放心,必保得主家平安,國公威武!”
一眾老兵執的是軍禮,把胸前的盔甲拍的“砰!砰”作響,那架勢看上去就是去上陣殺敵的,嘴裡齊聲喊著“大帥威武!”這才翻身上馬。
一眾奴仆們都是跪下磕頭行禮,嘴上齊聲喊著:“主家放心!”
待到老太太在兩個丫鬟的服侍下上了馬車,隨行的婢女們包括秋月也都上了其余的三輛馬車。
這時高恩運喊道:“千裡路途,順安!”送行的眾人除了高武全都跪了下去。
高天城昨天就知道今天自己的工作,連忙在馬上拱手還禮,高喊:“各位安心,不日安返,啟程!”這才算履行完程序,正式啟程了。
朝中並沒有多少人知道這趟行程,否則,像這種千裡遠行必然許多人是要來送行的,就這樣還是忘了升平坊門口每天等待高天城出現的朝食攤的老板和食客們。
本來坊門已經開了將近半個時辰了,大家正覺得今天小高大人可能有事不出來了,突然看見升平坊走出一票人馬,煞是熱鬧。
定睛一看,那前面騎馬而行的英武小郎君可不正是小高大人嗎?嘖,嘖,小高大人真是文能提筆、武能安邦,平常覺得溫文爾雅的小郎君,穿上這身胡服、騎上這駿馬顯得英姿勃發,真是厲害!
再往後看不禁嚇了一跳,這後面著甲的這些一個個看上去就不是善茬,光那眼神就能嚇死個人,看看那盔甲,雖不如洛陽城裡常見的金吾衛的衣甲光鮮,但那股子氣勢比那幫金吾衛可是強多了,小高大人這是要去哪?
眾人並不知道全洛陽有名的“大善人”高家老太太在車隊裡,高天城和淑寧公主的婚期昨天就傳開了,人們是打心眼裡高興,平常百姓自然不知道做一個駙馬的辛苦,只知道駙馬爺那是聖上的女婿,小高大人當的是實至名歸,這天地下也就只有公主才能配上小高大人吧。
早就琢磨著該怎樣賀喜,但昨天就沒見著小高大人,今天看這樣子又是要出門,雖然不知道去哪裡,眾人們還是圍了上去。
錢管事早就注意到了坊門口圍上來的眾人,騎著馬快走了幾步來到了人群前,拱手說道:“忠義縣公大婚在即,奉命回雲州祖宅祭祖,以示莊重,勞煩眾位坊鄰相送,不勝感激,路途遙遠、閑言不敘,待安然返回,必有薄酒奉上!”
眾人一聽知道小高大人這是要回去祭祖的,有見識的一聽雲州倒吸了一口涼氣,嘴裡不禁說著:“雲州,我的乖乖,來回那不得幾千裡路?”
所有人才明白原來這麽遠的,自覺地讓開了中間的大道,紛紛喊著:“小高大人保重!”,“忠義縣公一路順風!”,“忠義縣公早點回來,我們還等著喝喜酒呢。”
高天城最喜歡就是這種場合,能滿足自己無限的虛榮心,剛才就有點惱怒老錢搶自己的風頭,只是當著眾人要保持自己的“公眾形象”這才作罷,聽見“粉絲”們喊著自己的名字心裡更是得意,在馬上露出自認為最迷人的笑容,朗聲說道:“各位坊鄰抬愛, 天城不勝惶恐,待到”
沒等高天城說完,一個人影衝到了高天城的坐騎前面,把高天城嚇了一跳,一看正是賣豆腐腦的王老漢,趕緊用眼神製止住刀都快要出鞘的幾個左右老兵,和風細雨的說道:“王伯何事,天城事緊,不便下馬,還請王伯見諒。”
王老漢一抬手,恭恭敬敬的端上一碗熱氣騰騰的豆腐腦,嘴裡說著:“忠義縣公對老漢們這等下人恩重如山,知道您什麽也不缺,平常就愛老漢的豆腐這一口。這次路途遙遠,恐怕沒有幾個月不能安返。老漢沒有別的手藝,往日裡請您吃那是罪過,今日老漢請忠義縣公吃上一碗,祝忠義縣公早日安返!”
圍觀的眾人也是齊聲說道:“祝忠義縣公早日安返!”
高天城的心裡早就翻了天,你個王老頭啊,你以為你的豆腐腦小爺我真愛喝,現在聞著味都恨不得吐,好不容易出去躲上一段時間,你他娘的臨走了還得給我一碗?
臉上卻是滿面春風,俯身雙手接過王老漢的豆腐腦,大聲說道:“王伯及眾位坊鄰高義,天城必安然返回,到時再把酒言歡,告辭!”
說完端著碗一仰脖,然後將碗往地上一摔,長笑一聲,提馬而去,車隊自然是緩緩跟上,朝城外出發。
留下了嘖嘖讚歎的眾人,還有濺了一鞋豆腐腦、正在納悶的王老漢:“小高大人豪氣是豪氣,但這又不是酒,你摔碎個碗幹嘛呀,多心疼啊,吆!這豆腐腦沒喝多少啊?基本都在地上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