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州第一醫院,隨著一聲尖銳的急救車鳴笛聲,剛剛平靜下來的急診科裡響起了腳步聲。厚厚的簾門被掀開,工作人員推著一輛救護車進入搶救室。
“幾位,請在這裡等候!”
一個中年女醫生攔下了蘇源等人。
搶救室內。
“連接心電、血壓儀,開通靜脈通道,病人已經沒有心跳和呼吸……”
醫生檢查了古老頭的狀態,情況已經到了非常危急的時刻。
“立即進行心肺複蘇!”主治醫生見多了這種情況,倒沒有失去分寸。
每天都有大量的病人被送到醫院,而他們中無法順利從手術台上下來的並不在少數。見慣了生死,隨之就是麻木。醫生能做的就是努力將病人搶救回來,這不僅僅關乎醫德,同時也跟近年來緊張的醫患關系脫不了乾系。
通情達理的病人家屬或許會理解醫生的難處,畢竟醫院不是聖殿,不是一進醫院就等於買了護身符,都能健健康康的出來。但一些不講理的人不這麽認為,他們認為人沒搶救回來一定是醫生的責任,這中間肯定有貓膩,會不會是因為醫生粗心大意而造成的醫療事故?
近年來醫療事故層出不窮,一個個荒唐的低級錯誤直接打擊著醫院的公信力,如果這是簡單的缺乏信任造成的信任危機,還情有可原的話,一些更為極端者就可以被稱呼為“醫鬧”了,他們明知患者被搶救回來的希望已經很渺茫,仍會抱著“會哭的孩子有奶吃”的想法借機坑醫院一把。
這便是人性醜陋的一面。更甚者扛著死者的遺體圍堵醫院大廳,以求製造出最為爆炸性的擴散效應。這麽做的直接結果就是使得醫生。尤其急救科的外科醫生不敢貿然接手一些高風險的手術,醫院在收治重危病人的時候也會格外謹慎。遇到一些治不了或者治療風險極大的病人時,最保險的做法就是推薦到大醫院,總之這裡不收治。
但海州第一醫院沒有辦法,它已經是附近最好的醫院了,而且古老頭的狀況明顯挨不到送往其它醫院。主治醫生指令一下,在場醫護人員輪流為病人進行心肺複蘇。
“有心跳了,不過很微弱!”
“創建‘有創動脈血壓監測’,準備去甲腎上腺素,150μg/持續靜脈泵入!”
“明白!”
這個劑量已經是急救劑量了。加上病人是一個老人,存在一定風險,不過助手沒有猶豫,應了一聲,隨即左手觸及病人橈動脈搏動,食指輕輕牽拉該動脈,待覺得位置合適,便進行常規消毒、鋪無菌巾,接過20號套管針。以30度角刺入,見有回血,又快速送入外套管,取出針芯。
“有創動脈血壓監測創建完成。開始泵入去甲腎上腺素!”
“血壓有反應!”醫護人員立刻匯報。
……
搶救室外的過道上,蘇源一行人焦急等待著,淡淡的膠著氣息在空氣中彌漫。他們不知道搶救室裡的情況怎麽樣。想來是不容樂觀,古老頭來時那慘白慘白的臉還在他們眼前浮現。所有人都是一臉陰霾。
蘇源臉蛋繃得緊緊的,兩條柳眉皺到了一起。那柔美精神的五官頓時被那濃鬱的煞氣硬生生破壞了。
蘇源的心裡閃過一絲絲失落,同時也有一些不甘,那是對明知歷史走向卻依舊沒能改變歷史中標志**件的懊惱之情,這一刻她感覺自己非常無能!雖然她早就知道古老頭會掉進公園池塘裡,並且對這一天有所準備,但到臨頭卻仍因為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件,功虧一簣!
“那個星探!”蘇源咬了咬牙,喃喃道。
說起來那個星探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當然她也知道,不能將所有責任都推到他頭上,歸根結底,自己也負有一定責任,是這次事件的幫凶之一。
“蘇源,我們都已經盡力了,有些事情不是以人的意志為轉移的,你不必過於自責。”
夏琳扉伸手拍了拍蘇源的肩膀。
“是啊,這幾天你一直守在古老頭家門口,甚至還找了私家偵探來盯梢,誰知道還是讓古老頭從眼皮子底下溜走了……”
際葉皓也開口勸道。
他不說還好,一說蘇源更加鬱悶了。說起來,幾個人中蘇源、蘇采薇、夏琳扉一直留在海州,她們幾個又屬蘇源最為空閑,這幾天蘇源別的事沒乾,光顧著帶幾個私家偵探在古老頭家門口前熟悉地形,頗為熱忱的態度!
原本今天早上她帶了份早餐,晃悠悠著便又要過去。但到古老頭家門口時才知道出了狀況,她聘請的私家偵探竟然與古老頭的家人起了衝突,正被一群人圍著拳打腳踢,不用多說,定是鬼鬼祟祟的行為讓人以為圖謀不軌了。
看到這一幕蘇源當即閃到了電線杆後面,一邊喝著半袋豆漿,一邊無語地看著私家偵探被趕來的警察扭送到派出所。
出了這個插曲,蘇源知道事情不妙了,幸虧自己來得晚了點,不然只怕也要被抓起來,但這會兒她又要擔心私家偵探會不會把自己招出來,而且更令她無法接受的是,因為這場衝突,古老頭竟趁亂從大家眼鼻子底下溜走了。
到頭來自己反而成了古老頭的助攻!
這之後蘇源連忙打電話把大夥叫到海州公園守株待兔。
正在思考時,走廊的盡頭湧過來一群人,他們面帶焦急,人數不少,蘇源一看,正是古老頭的家人!大兒子、二兒子俱在,當了蘇源三年班主任的田織彤以及古老頭的鄰居梅大姐赫然也在。
“你們就是救了我家老頭子的熱心人吧,在這裡我先謝謝你們了,現在情況怎麽樣?”
一個長得有些魁梧。穿著得體的中年男子一上前就直奔主題。
蘇源知道這人是古老頭的大兒子,在海州商界也算成功人士。說話時中氣十足,很有一番威嚴。當然今時不同往日。自己不再是撞了古老頭的肇事女司機,蘇源自然無懼於他,點點頭道:“老人家被送進搶救室了,醫生還在進行搶救。”
中年男子凝重的表情中露出一抹笑容,似乎害怕自己的憎惡表情嚇壞了小姑娘,“大致的情況我已經聽警察說過了,這次真要好好感謝你們!”看向際葉皓和高峻,以及身邊一位幾乎不遲於際葉皓和高峻一起跳進冷水裡救人的年青人。
三人頭髮還是濕漉漉的,中年男子對他們能跳下去救自家老頭子的舉動十分佩服。
時間一點點流逝。眾人很快不再交流了。
隨著搶救的時間不斷增長,一種不好的預感在所有人心頭縈繞。
這時搶救室的燈熄滅了。
“醫生,病人的情況怎麽樣?”
古家人趕緊上前將出來的醫生圍住,蘇源等人站在外面,根本插不上口。
“搶救還算順利,暫時脫離生命危險了。”主治醫生的話讓大家松了口氣,“不過病人年事已高,這次寒氣入體情況還不穩定,今天晚上是關鍵期。如果能撐過來,問題應該不大。”
“今天晚上……”蘇源知道,在上個世界,古老頭就是沒能挨過這個晚上。
“既然這裡沒事。那我先走了。”
那個跳進池子裡一同救起古老頭的年青人對著蘇源道。
此人正是上個世界秦蘭卿介紹給她認識的秦先河,這人知書達理,而且能在這麽冷的天跳進池水裡救人。表明品質不錯,自見到蘇源那一刻起。眼神似乎就在告訴大家他對蘇源有些意思,這會兒要走了。卻單獨知會了蘇源一聲,目的自然是想要獲得蘇源的聯系方式。
只是可惜,蘇源對他的暗示毫無表示,令他無奈地歎了口氣。
“剛才那個男生不錯,而且表明了是喜歡你,你怎麽連一點機會都不給他?”古老頭的病房裡,田織彤給蘇源倒了杯水,坐到她身旁道。
“不是我的菜!”
田織彤啞然失笑,“對了,你叫什麽名字,我覺得好像在哪裡見過你。”
蘇源精神一震,心說別是這幾天自己老在她家門口晃悠的事被田老師發現了。
急忙捧起杯吞了口水,靦腆著道:“啊,我叫蘇源,田老師不認識我了嗎?你還當過我班主任呢!”
“蘇源?”田織彤眼神中透著訝然,正視蘇源的臉看了良久,點點頭道:“你真是蘇源?那個搗蛋鬼?”
“哪裡……當時不成熟……”蘇源打著哈哈道,隨即將自己的經歷半真半假地說了出來。
田織彤沉浸在她編造的故事中,露出本該如此的表情。 兩人一下子變成了師生,關系立刻親近了不少。
……
……
臨近傍晚,暮色來襲,氣溫驟降了不少。
蘇源等人隻留下蘇源、夏琳扉還有際葉皓留在醫院裡。
經過早上的急救,古老頭被強行從鬼門關拉了回來,現在的懸念就要看他能不能撐過今晚。
所有人都清楚,古老頭年事已高,他的身體就如一台陳舊的機器,長年累月的運轉中各個零件不免遇到損毀需要更換,而自身的更新能力已經無法跟上衰敗的速度,這次的落水會不會成為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幾乎沒有人抱著樂觀態度。
就連知道世界線數值發生驚人改變的蘇源,也帶著一絲緊張和忐忑。
晚上十點,古老頭髮起了高燒,引起全身的免疫過度反應,在眾人不安的神情下再度被送入搶救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