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舍之外,數百名青年少年私屬十人一隊,密布四下,每人都披甲持劍,警惕的四下張望。每個人也在不時回頭望向莊舍之內,擔憂著徐樂的安危。
這些青年少年過去孤苦飄零,好容易才遇上了姚念將他們贖出來安置在浣衣場中抱團取暖。可外北市浣衣場也不是什麽世外桃源,隨時隨地都有外人壓迫,時時都有朝不保夕的感覺。在徐樂到來之前,這壓迫更是達於頂峰。
而徐樂就從天而降,突然出現,一下就打垮了讓這些青年少年最為恐懼的存在談焞。還收納了他們的投效。
對於這些缺乏安全感的青年少年而言,徐樂就是偶像,就是依靠,在他的庇護下,也許他們才有一個真正可以安身立命的地方!再不必擔心,什麽時候這個家就突然毀掉!
而且雖然相處短暫,可徐樂極有親和力,笑起來白牙露著極是陽光。和髒兮兮的小孩子還能打成一團,半點嫌棄的意思也沒有。在這一點上頭,徐樂又有些象是個大哥哥,一下就贏得了人心。姚念雖然贖了他們出來,對他們有深恩。不過姚念一年也難得來浣衣場一次,就算來了也是沉默寡言,對於姚念這個大恩人,這些少年們是感念畏懼多於親近。
可是徐樂現在就突然倒下了!
才覺得有了點安全感的這些青年少年,心裡面亂成一團,除了奉命行事之外不知道該做些什麽才好。只有一點是確定的,如果知道是誰這樣刺殺他們的君上,不管對手多麽強大,他們都會拚命上前,殺他全家!
無數次的回望,可莊舍中都是安安靜靜,半點消息也沒傳出來。人們又轉而望向岐陽方向,個個焦躁不安。
怎麽姚匠還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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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舍之內,徐樂就靜靜躺在自己的臥室之內,劉軍和蔡恆文兩人坐在他旁邊,一聲不吭的注視著徐樂。
徐樂雖然不言不動的躺在那裡,可一直綻起的青筋,還有靠近一些就覺得熱浪迫人的身體,就讓人知道。現在徐樂處於危急當中,而且最讓人發瘋的是,徐樂現在遭遇的是什麽情況完全沒有眉目!
這種未知,才讓人加倍的恐懼。
劉軍捂著自己的臉,同樣不言不動。突然之間,就輕聲道:“我們遇到這光門,到底是禍是福?”
蔡恆文身體仍然很虛弱,體內隱曜之氣仍然在翻騰,從裡向外都覺得冰寒刺骨。雲門漸次成型,煉筋鍛骨的痛苦在徐樂第一次經歷的時候,乾脆利落的就昏了過去。而蔡恆文現在卻仍然保持著神志清醒,這需要多大的意志力實在讓人難以想象。
他竭力保持著語氣的平穩,冷冷道:“現在說這個,有什麽用麽?”
劉軍想說什麽,最後還是硬忍了下來。正在焦躁得想要大喊大叫的時候,突然就聽見外間擾動起來,然後無數個興奮的聲音響起:“姚匠到了,姚匠到了!”
劉軍和蔡恆文都是一震,飛也似的衝出門去,就見數十名披甲少年湧著滿臉灰塵汗水的蘇明衝進院中。在蘇明和朋衝身後,就是健壯結實,有如一座鐵塔的姚念。
劉軍和蔡恆文忙不迭的迎上去,也顧不得寒暄了,就接著姚念朝屋內衝。姚念沉著一張臉,大步走入屋中,一眼就看見徐樂躺在那裡。他走近一些,仔細打量了徐樂一眼。站在那裡沉吟。
進入屋中的就劉軍蔡恆文蘇明還有朋衝四個人,全都眼巴巴的看著姚念。姚念沉吟一陣,問道:“傷他的是什麽?”
蔡恆文手腕一翻,將那柄詭異的匕首拔出遞過去。姚念看見這匕首就神色一變,接過來反覆打量,還放在鼻子前面嗅了嗅。最後搖搖頭:“焚元匕,沒想到還能見到!”
劉軍緊著嗓子顫聲問:“那是什麽?這匕首有毒麽?”
姚念搖搖頭:“焚元匕是百余年前韓人大匠師墨和天道宗大術師薑回聯手打造,匕身材質為南澤地蛇之骨混以精金。地蛇目盲,長於地下,毒液儲於脊骨中的毒囊。武者但中此蛇之毒,真元就暴烈如焚,修為差一點,說不定就爆體而亡。而匕身更有薑回手製的焚元陣,聽這陣法名字就知道是專門用來對付武者的!
當年焚元匕出世,不知道多少武者死在這匕首下。七把匕首有些被毀,有些流散。幾十年未曾聽聞了……沒想到居然在這裡出現!”
蘇明紅著眼睛發問:“老大會怎麽樣?”
姚念淡淡道:“徐君真元積儲,本來就到了該闖關提升境界的地步。為焚元匕所傷,積儲的真元已經全然失控,在他體內暴烈灼燒。要不是他真元煉化極純,早就爆體而亡了。可這也是把雙刃劍,真元越純,闖關本來就越艱難,因為反噬的威力就更大。加上焚元匕所帶來的傷害,不要多久,就可以為徐君準備後事了。”
蘇明掄起拳頭就要砸在姚念臉上,朋衝忙不迭的緊緊將蘇明抱住。急急問姚念:“姚匠,還有什麽辦法救君上沒有?”
姚念搖搖頭:“武者闖關,可以用破關丹為輔助。這破關丹本來就是用來安撫闖關升境之際真元暴烈反噬的。可是破關丹極其珍貴,秦國沒聽說有賣的。就算是有,也為各大世家視為寶貝,哪裡會送人?而且……”
劉軍死死看著姚念,一字一句的問:“而且什麽?”
姚念淡淡道:“……而且以徐君現在狀況,如此精純真元闖關反噬之威加上焚元匕的陰毒。就算是破關丹,不見得能派得上用場。如果有什麽其他法子可以想的話,去尋其他出路吧。雖然趕來,但是幫不到什麽忙,抱歉得很。”
蘇明紅著眼睛拚命掙扎,朋衝拿出吃奶的氣力死死拽住他。劉軍呆呆看著姚念,嘴唇蠕動,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蔡恆文站在門口,冷冷開口:“你設局讓我們去浣衣場處,將這些人收為私屬。你也不想君上就此不治,然後他們再流離失所吧?”
姚念神色不變,輕輕道:“徐君此去,遇上這場廝殺,我也未曾料到。至於朋衝他們,贖下他們,本就是我心軟,也和他們說得明白,如何過後下去,就是他們自己的事情。有能力我會幫一把,沒那能力,我也就看著。他們選擇投效徐君,路是他們自己走的,與我又有何乾?我不過就是岐陽城中一個鐵匠而已。”
蘇明掙脫不開朋衝,只能狠狠朝他吐了一口唾沫:“軟蛋!談焞就那點本事,還在岐陽烏龜不出頭。讓我們去頂缸!不然怎麽會和談焞惡鬥結仇?要是讓我們知道這刺客是談焞派來的,談焞自然是全家要死絕,你也跑不了!”
姚念微微偏頭,讓開蘇明這一口唾沫,淡淡道:“我為什麽要去得罪談焞?徐君願意扛上這些事情,那是他的事。我有自己的事情要忙……如果還想修行厚土功法,到時候來尋我。學費記得帶上就好。”
蘇明大吼一聲:“滾蛋!”
姚念點點頭舉步就朝外走,蔡恆文冷冷掃視了他一眼,讓開去路。姚念看看他,搖頭道:“隱曜之氣修煉一途,踏上了就如入鬼域,越到後來你就越明白……不過我說這個,也已經遲了。”
蔡恆文淡淡道:“不關你的事。”
姚念一笑,大步邁出門外。朋衝放開蘇明,看著姚念背影,躬身一禮:“多謝姚匠昔日將我們救出奴市!現下我等為徐君私屬,這情分,只有以後回報了!”
姚念身子一頓,卻並不回頭,大步就去遠了。少年們隱約聽見了屋中對話,默不作聲的讓開一條道路,神色複雜的看著這位恩人。姚念一直走到莊舍之外,才停步轉過頭來,低聲自語:“要是讓他闖過這一關,那就真的無可限量了……大變將至啊……”
屋中四人默然相對,誰都沒有說話,也實在不知道說什麽才好。
突然之間,屋子裡面一個聲音響起,每個字都像是艱難擠出來的:“……老朋,你先出去。”
幾人一起回頭,就看見徐樂已經睜開了眼睛,靠在榻上,神色依舊痛苦已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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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驚又喜的朋衝走出去之後,三個家夥頓時就湧到徐樂榻前:“老大,你沒事了?”
徐樂勉強一笑。
自己怎麽可能沒有事?體內狂暴卷動的真元如熔岩一般四下流淌,這熔岩中不時還有劍鋒一般的銳氣突出,將自己體內運轉真元的經絡戳得千瘡百孔。每一刻都痛苦得如同要死過去一般。
偏偏自己還神智清醒,每時每刻都清楚的感受到真元失控暴烈的那種折磨。就是剛才姚念趕來之後那番話,徐樂都聽得清清楚楚。
老子可不能就這麽死掉!
雖然真元仍狂亂如焚,在體內橫衝直撞。可徐樂仍然睜開了眼睛,還用盡全部意志力,才說出了話來!每一個字吐出,似乎都在牽動真元以更快的速度,更暴烈的程度卷動。雲門之內所蘊的真元分散在經絡各處,四下肆虐。如無數輪小小的烈陽,在焚燒自己體內所有一切。
“燃……煙鏡符……找人……幫忙!”
徐樂隻覺得自己吐出的氣息,都是火,都是岩漿。身體內的真元左衝右突,想撕開無數個缺口衝突出去。而那個時候到來,毫無疑問自己就死翹翹了!
這個時候就顧不得男人面子還有後患了,只能求到那個神秘少女的頭上。估計她和她背後的組織,也就在等著這個時候。
哪怕冷靜如蔡恆文,這個時候也一拍自己的額頭。怎麽將這個茬給忘了?難道是關心則亂?那個神秘組織找上老大,日曜真法就是從他們那裡流出來的。怎麽會沒有應對真元反噬的法子?
幾個人立即扯出徐樂一直貼身放著的小包,包裡面除了隨身攜帶的開未曾打開的光門。還有四張剩下的煙鏡符。
蔡恆文將一張煙鏡符小心的放到徐樂手裡,徐樂心念一動。煙鏡符頓時就無聲無息的化為了飛灰。
煙氣繚繞形成一個鏡面,可鏡面那頭,神秘少女卻沒有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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