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王伯良還得到過兩任美國總統尤利西斯?格蘭特和拉瑟福德?海斯總統的接見,也正是因為他在格蘭特總統面前的出色表現,格蘭特總統在1876年八月會見了清國第一任駐美公使陳蘭彬――王伯良雖然已經明確了自己的人生目標,但沒有想到自己無意識的舉動卻第一次改變歷史。
兩年前王伯良以不到十五歲之齡畢業於耶魯大學就讓美國人大大的驚歎了一把――因為當年他們剛剛就任的國務卿威廉?埃瓦茨十五歲的時候剛剛進入耶魯大學。不過當《紐約時報》報道“新英格蘭教育的驕傲、最為優秀的清國留美幼童王伯良在以第一名的成績完成其在耶魯大學雪菲爾德理工學院的學習之後,將會橫渡大西洋前往德意志帝國柏林陸軍軍事學院繼續其留學生涯”後,再一次引起了轟動。
在周圍所有人的眼中,王伯良完全可以成為一個機械工程師,或是進入政治法律相關專業學習,再不濟也可以選擇成為一個社會評論家――在哈特福德高中學習的時候,王伯良就頻繁的在各種報紙上發表文章,從介紹清國風俗習慣社會情況到點評國際時事,因為其出色的文筆和高質量的內容很快便吸引了《紐約時報》《太陽報》等報紙的注意力,而這些報紙的影響力又反過來助推了王伯良的聲望,甚至引來了總統的關注。
就是這樣一個被寄予厚望,未來前途遠大光明的神童,居然在耶魯大學畢業後選擇了前往德意志帝國去學習軍事,這不能不讓人感到驚訝。原本人們都認為這是清國政府的安排,但後來王伯良的朋友們才知道這是他自己的選擇,隻是他給出的理由卻是太過牽強――祖國需要熟悉現代化武器作戰的軍事人才,而在他的朋友眼中清國政府最需要的應該是工程師……
“未來的中國自然是軍人的天下,不從事軍事就沒有政治地位,改變歷史更是無稽之談……”王伯良緊了緊大衣的領口。
當初王伯良剛剛來到這個時代的時候才八歲,不到一年的國內生活讓他對未來無比恐懼。赴美留學在當時的他看來無疑是最佳的避難途徑,可是外國人對中國人的歧視則更讓他無比悲憤。在拋棄了不切合實際的規避風險的幻想之後,他選擇了在他看來是一條更不可能走通的道路――改變歷史,一個沒有國家的人心中總會留下無法釋懷的遺憾。
在這個信奉叢林法則的世界,想要改變中國的歷史軌跡唯一的途徑便是成為一個軍事強人,為此王伯良通過不懈的努力說服了能夠決定他命運的人――歷史上頗受爭議的李鴻章,允許他前往剛剛崛起的德國學習陸軍軍事。他需要一個不受列強任意欺辱的祖國,隻有這樣他才會有尊嚴,才能追求自己的生活,盡管他心中十分清楚,就算這條路走通了他也不可能追求他心中想要的生活……
四月的天津剛從嚴冬中完全蘇醒過來,處處都顯出一種朝氣蓬勃的樣子。同治八年八月(1870年)李鴻章接任直隸總督,當年便根據聖諭的要求將天津直隸總督署設在了三口通商大臣衙門,而十月底清廷決定裁撤三口通商大臣改為北洋通商大臣由直隸總督兼任,八大疆臣之首的直隸總督又多了一個與眾不同之處――直督擁有天津和保定兩座總督署。顯然天津的地理明顯優於保定,原本陪嫁的丫鬟迅速超過了正房大婦,天津迅速崛起成為北方的政治、軍事和經濟中心,
直追南方的上海和廣州。 直隸省的政治中心轉移到天津後,作為總督的李鴻章一年之中在天津的時間遠遠多於保定。與其他封疆大吏不同,李鴻章心中雖然也怕“惡客上門”,但絕大多數的時候他都能夠妥善的處理中外關系,也正因為如此天津直隸總督衙門“中外賓客日日盈門”――站在威嚴的衙門口附近門房裡等待接見的王伯良對此深有感觸,這一會的功夫差不多有十四五個外國人進出,出洋這麽多年天天見外國人,沒成想回國後這總督衙門口的景象倒讓他產生一種自己還身在海外的錯覺。
二月中旬王伯良才結束自己在德意志帝國的學業和其他事務之後,在漢堡乘船踏上了歸國之路,連春節都是在船上渡過的。多年漂泊海外使得王伯良早就沒有了過年的概念,無論是西方的聖誕節還是中國的春節,他看得都比較淡漠,主要還是因為他太過忙碌根本就不會注意什麽節日。
這幾年來王伯良更多的精力是放在翻譯各種著作方面,機械、數學、軍事、政治、人物傳記,甚至乾脆自己操刀介紹當今世界最主要的列強國家歷史。而這一次回國他則委托朋友在美英法德采購了上萬冊的書籍打包帶回中國,即便是在船上他也要抓緊時間翻譯書籍。
王伯良作為留美幼童是官費留學生,清廷對他們這些留美幼童待遇還是非常寬松的,每個月都有二三十美元,隻是他想要用這些錢辦事無異於杯水車薪――王伯良手中自然有來錢的路子,從最開始的稿費到後面所掌握的幾個專利費,購書萬冊這種對旁人而言無疑是天方夜譚的事情,但以他的經濟實力而言卻算不得什麽。
看著或匆忙進出總督府的各色人等,王伯良心中倒是平靜的很平靜的很――天下熙熙皆為名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出入總督府的這些人為的不過是“名利”二字,自己也是一般無二,隻是他自己心中卻清楚的很在未來很長時間裡不要說在軍事上,就是個人正常發展能夠理順就已屬難得了,自己更多的是培養名望,獲得李鴻章的信任――這對王伯良而言毫無疑問是最為至關重要的。
所謂“人老成精”,對於李鴻章這位縱橫晚清政壇數十年的政治強人而言,想要獲得他的信任談何容易?王伯良心中也清楚任何速成之法在這個自己心中已經設想過無數次的老人面前多半都是要白費力氣的,甚至自己最大的優勢並非是出洋留學,反倒是同為安徽老鄉的身份更管用一些……想通這些王伯良心中反倒是踏實下來,自己最大的優勢便是年輕,早已針對前世歷史的發展進程製訂了對應之策,隻要不是命運弄人辦法總是有的。
王伯良可以風輕雲淡的觀察出入總署人員,而同在門房等待的辦事人員可就沒有這麽淡定了――王伯良昨天才在上岸又連夜趕到天津城找了家客棧住下,他可沒有什麽功夫去準備著裝,身上穿的還是德意志帝國陸軍軍裝。這身行頭在陸軍學院平時也倒沒什麽,隻是王伯良在德意志帝國軍校裡待了兩年他就沒穿過除軍裝之外的任何服裝,在中國這身行頭遠比西裝的洋人要引人注目的多。等他意識到周圍的人對他頻繁的施以“注目禮”之後,他才意識到自己好像捅了個不大不小的麻煩。
“王伯良?!”
正當王伯良在心中思量這身著裝去見李鴻章會不會讓老頭子對自己有什麽看法的時候,身後突然傳來一聲別扭的呼叫。他轉身一看,叫自己名字的人是一個四十多歲的外國人,一身得體的西裝襯托其幹練,帶著白手套的左手握著手杖,一雙蔚藍色的眼睛緊緊的盯著自己,不過目光卻是非常柔和。
“請原諒,請問這位先生我們以前見過面麽?”王伯良非常確定自己絕對不認識這個人。
“非常抱歉,是我冒昧了!本人威廉姆斯?畢德格,我曾經在報紙上看到過你的肖像,你是我所知道的最年輕的耶魯大學畢業生,我也是耶魯大學畢業的……”說完畢德格將右手的手套摘掉伸了過來。
王伯良與他握手後笑著說道:“沒有想到在回到祖國之後我還能夠遇到耶魯的校友,認識你非常榮幸畢德格先生!”
“王先生,你在合眾國可以說是名氣最大的清國人,我曾拜讀過你撰寫的巴拿馬運河相關的一系列文章,對於你準確預言了去年的巴拿馬運河危機感到十分敬佩。據聞海斯總統去年向國會提交的特別谘詢便得到了你的建議……”
王伯良笑了笑說道:“畢德格先生過獎了!我雖然發表過一系列文章支持貴國謀求巴拿馬運河,並且將其置於自己的控制之下,而貴國並不缺乏長遠眼光的政治家,我隻是實話實說順便賺點稿費而已,無論我說不說,我相信海斯總統都會做出正確的判斷!就目前而言巴拿馬運河涉及貴國重大戰略意義,它將會在一定程度上影響到貴國的政治、軍事政策,誠然它的修建費用和航運利益都是讓人關心的,不過修建的時機對於貴國而言同樣重要……”
“賺些稿費?”畢德格被王伯良的玩笑給逗樂了,也許那一身德意志帝國軍人的做派讓他似乎將“生人勿近”標在了身上,但就畢德格對他的認知而言王伯良不是那種食古不化的人――他手裡面可是收集了上百份王伯良在報紙上發表的各種文章,很難想象寫出這些幽默色彩語言的人是一個刻板的家夥。
“非常遺憾的是總統先生對此有心無力,巴拿馬運河正在遠離合眾國,法國人已經獲得了運河開鑿的租讓權……”畢德格不無失望的說道。
王伯良擺擺手說道:“這條可以與蘇伊士運河相媲美的運河最終尚未可知,畢德格先生不用如此悲觀……就我本人來說留學貴國的經歷是十分愉快的,我和我的同胞得到了美利堅合眾國人民的熱情招待和幫助,不過在運河一事上即便去除這種私人情感,我依舊認為貴國能夠將其掌握在手中,而不是任何一個歐洲列強,包括已經獲得開鑿權的法國,不管他代表的是法國或是法國政府,亦或是背後的歐洲資本,這都不能改變運河的命運……”
“哦?王先生為何做出如此肯定的判斷?”畢德格心中非常驚訝,盡管美國政府對法國如此輕易的得到巴拿馬運河感到十分的不滿,而總統海斯亦是表達了自己強硬的立場,但這些似乎都已無法阻止法國人開鑿運河的結局,美國上下對此除了表達一聲抗議之外已是悲觀到極點。
“尊敬的畢德格先生,在我看來現在的您更像是一位職業外交家,請原諒我的魯莽!”王伯良笑著說道:“我之所以得出這樣的判斷是非常複雜的,這涉及到一系列的國際政治矛盾,內容多的足夠寫成一本大部頭的著作,如果日後我囊中羞澀的話我會考慮將其完整的寫出來交給貴國的出版商人……也許您會認為我在虛張聲勢,嗯,一個職業外交家都會如此遵循這樣的邏輯,這無關朋友亦或是對手,不過我可以現在免費的給您一條馬上就要兌現的預言,當然這條預言是建立在法國人主導這條運河開始施工的基礎之上的……”
畢德格先是愣了一下後又苦笑的說道:“現在我有些相信你做出這樣的判斷是非常理性的了, 重新認識一下,威廉姆斯?畢德格,美利堅合眾國駐天津領事館副領事!”
“呃……”這一次輪到王伯良感到驚訝了:“尊敬的畢德格先生,請您原諒我的冒昧……當年在貴國留學之時,我曾有幸與貴國國務卿威廉?埃瓦茨有過一面之緣,您應該知道埃瓦茨先生也是畢業於耶魯,您在言談舉止中與埃瓦茨先生一般,不知這是否預示著耶魯的畢業生身上天生就有職業外交官的潛質?原本我認為您更像是一名軍人的……”
“事實上正如你所猜測的那樣,在來到中國之前,我確實是在為軍隊服務過一段時間……”這時的畢德格心中都不免有些駭然了,甚至懷疑對方是不是有心調查過自己,畢竟他為李鴻章服務不是什麽秘密,隻要進出總署的次數多一些都知道,不過隨即他就打消了這個念頭――眼前這個年輕人神色並非是偽裝,而他也知道王伯良剛剛從德意志帝國留學歸來,看著他身上的這身軍服也大致知曉他未必有這個閑心來打探自己的消息。
對於畢德格的身份,王伯良還真是憑借自己的觀察猜出來的,對於李鴻章所接觸的洋人他所知不多。畢竟他是理科生出身,所知歷史無非是學校的教育和剛剛參加工作時的一些愛國教育而已,細節部分可就不是他所關注的范疇了。即便是剛才與畢德格侃侃而談的巴拿馬運河問題,也是他根據最終的結果反推回來的還原而已――隻要不是太過廢柴都知道巴拿馬運河是美國人的,這在初中歷史課程中作為揭露美帝霸權的一個考點經常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