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說美國首任總統華盛頓在獨立戰爭期間曾經差點死於英軍狙擊手弗格森那“未開的一槍”,雖然在後世這則故事是熱武器時代狙擊手這個重要的開端。不過在和平年代對一國重要政治人物狙擊射殺成功的例子到現在還沒有過,而王伯良所知最有名的莫過於後世在高樓上創造奇跡的狙殺美國總統肯尼迪的事例。以他對目前大清帝國軍隊的了解,軍中對射擊技術的要求其實極為松懈,周盛傳這樣在平常訓練中重視射擊考核的將領簡直就是個“另類”,軍中尚且如此而在民間估計就更差勁了——火槍在大清帝國的軍事地位威懾重於實用,打仗的時候天空是飛鳥難渡但在戰場上真正死於槍擊的卻並不多。
“還是老弟出過洋見識廣,早先碰上出門護衛這樣的事,老哥也沒覺得有什麽不妥,反倒是威風凜凜,現在經老弟這麽一說……嘿!”錢玉春苦笑的搖搖頭說道,不過話說到半截才想到樓上還有人聽著呢,便立刻閉口。
王伯良笑著說道:“錢大人,我們大清國和洋人有太多不一樣了,在下幼時遠渡花旗國學習數年所見,幾乎花旗國平民百姓家中都有槍械,花旗國的律例甚至將允許平民擁有火槍排到非常靠前的位置。買槍對於一個花旗國的百姓而言只要有錢就像去街上買菜這麽簡單,火槍如此普及之下有善於槍法者也就不足為奇了,但是大清國內火槍可沒有這麽多,劫匪拿著小洋槍搶劫的事情早就不是什麽稀奇事,不過卻沒有聽說有哪個人死於小洋槍之下的,甚至連開槍的消息都沒有,這中間有什麽貓膩誰又能說得清楚呢?”
“兵就是匪,匪就是兵,兵匪一家”這就是亂世中國的寫照,雖然現在不是亂世,但王伯良心中早就懷疑“手持小洋槍的劫匪”興許就是天津附近哪個營的兵勇,他尋常來往天津、小站、大沽、新城等地都是身穿軍裝這並不是沒有理由的——他身上這套淮軍軍裝實在是醜陋的狠,一點也不符合他的審美觀念,盡管在前世的時候他並不是“潮男”。
“你是說……”錢玉春臉色一變。
王伯良冷笑的點點頭低聲說道:“咱們也不是衙門裡的巡捕,這只是在下憑空猜測而已,自己心裡有數也就算了!”
“這位大人敢問一句,適才剛才大人曾說花旗國總統剛打完內戰就被刺殺了,那花旗國是否又陷入了新的內亂呢?當初這場內戰又是如何打起來的?”正當王伯良與錢玉春小聲嘀咕的時候,身後冷不防傳來一聲問詢,兩人聽後仿佛如同見鬼一般表情立刻僵硬了一下——身後出聲詢問的一聽便是一個年齡不大的女聲,能夠問出這樣的問題,王伯良想都不用想便知道出聲的必是李鴻章那個不知名的長女。
王伯良心中雖然多少有些無奈的感覺,但還是轉過身來躬身說道:“屬下見過大小姐!”
“暈……老李那個廢柴居然還能有這麽個女兒,難道是基因突變……”王伯良在看過大小姐之後心中不免腹誹道。來到這個時代這麽多年,可能是審美觀念的時代差異,在他眼中的美女基本上都是在國外留學時所看到的異國美女,在回國後雖說這個時代國內年輕女子由於社會觀念很少拋頭露面,但他也見過不少,可惜的是他對同僚眼中的美女實在是不敢恭維。
前世歷史書上是有光緒和他的兩個妃子的照片,光緒皇帝坐實了“小白臉”的稱號,
但是那兩個妃子的模樣可就有些對不起觀眾了。事實上前世網絡美女滿天飛辮子戲一統電視劇收視率的時候,王伯良還在網絡上搜了一下留存下來晚清女子的照片,結果弄得他對於晚清美女的幻想全面崩塌。拜照相機這個偉大發明所賜,在這個時代能夠上照片的除了西方攝影師的采風之外無疑是非富即貴,他清楚的記得有一張帖子是專門收羅介紹滿清貴族女子的照片——這給他留下了極為深刻的印象,辮子戲簡直就是個爬不出來的大坑,而諸多小說中的穿越眾要是夢想成真在這個時代建后宮那毫無疑問將會是一場慘烈的人間悲劇…… 王伯良剛來到這個時代便遠赴重洋去美國留學去了,話說這個時代他所見過的美國美女穿著打扮確實不賴,放在後世那叫一個“英倫范”。不過在歸國後,王伯良寧肯將自己大部分的時間放在軍營裡也不願意四處走動,原因之一便是“美女問題”,只是他萬萬沒想到在他眼中屬於歪瓜裂棗之列的李鴻章居然還有個這麽漂亮的女兒,算算老李的年齡再看看眼前大小姐的模樣,他心中不禁對老李頭一次湧起了佩服的感覺——老李四十也能生個漂亮女兒……
大小姐一身月白色的暗花緞右衽女袍,帶四合如意雲肩,藏藍色的邊飾更讓這身女袍素淨亮麗。作為前世混跡網絡的老鳥自然是熟悉形容古典美女的一套詞匯的,“臻首”、“蛾眉”、“杏唇”……這些對他而言實在是太過抽象,不過在看到眼前這個小姑娘的時候……嗯,他承認對這些以往已經成為“傳說”的詞匯又有了新的理解……不同於可怕的“野蠻女友”,小姑娘的無暇的臉龐和寧靜到骨子裡面的眼眸也讓他重新理解“淑女”這個久違的詞匯……
“嗯,這套衣服倒是讓人一眼望去便知是個淑女,問題是太過寬大看不出身條啊……”略微泛起綠光的某狼在心中腹誹完人家老爹之後,又接著抱怨這個時代沒有緊身服飾:“果然魚與熊掌是不可兼得的,是淑女就要穿得嚴實一些……”
若非顧忌對方的身份,王伯良還真想多些時間仔細看看,畢竟歐美美女再好他也是不會浪費那個時間精力,盡管他眼見聽聞幼童與當地女孩談戀愛的事情有很多,但是想想自己將來是要“造反”的,娶個外國老婆別說為清廷主流所不容,就是將來“造反成功”國人也很難接受。在國內好不容易頭次看到美女,但是限於身份差距連仔細看看都怕嚇著對方,這實在是讓王伯良感到鬱悶,再一次腹誹張佩綸那個小胖子“鮮花插在牛糞上”之後,他便立刻思考小姑娘的問題了。
對王伯良而言小姑娘的問題很簡單,不過不簡單的是這個問題坐實了“老李女兒基因突變”的事實,有其父必有其女,小姑娘人不大卻繼承了老李的政治天賦——在國內對於洋人與泰西各國的態度多是敬畏、不屑混雜在一起的複雜感覺,但是卻很少有人對他們的歷史感興趣,西方國家的內戰或是之間的對外戰爭就是國內精英們也是一知半解,即便是引起一陣波瀾的普法戰爭亦是如此,王韜的那本《普法戰紀》其實就是代表了國內最有眼光的那撥人對外國戰爭的態度。按理說“一介女流”根本不可能提出這樣的問題,不過李鴻章女兒的問話這就更不一般了——畢德格曾對他無意間說過一句“女公子”的話,當時王伯良也未曾在意,現在看來“女公子”多半就是眼前的小姑娘,而李鴻章對她也頗為“放縱”,政治上的事情也不避開她。
“花旗國的那場南北內戰是同治四年(1865年)結束的,屬下是同治十一年(1872年)去的花旗國,那時花旗國的政局雖然還有一些南北之分的味道但國家的政權已經非常穩固,如果說這中間的變化倒是可以從這個國家的名字可見一二——在這位被刺殺的總統之前花旗國正式的國名‘unitedstatesare’而在其之後為‘unitedstatesis’,因為花旗國是一個由數十個州聯合起來建立的國家並且各州的權益甚至凌駕於國家之上,所以前者為複數,但經歷了這場戰爭之後,這個本來有些‘一團散沙’的國家變成了一個整體,這才有了後者的叫法……”
對於林肯遇刺之後南方為什麽不趁機翻盤,這也是王伯良比較納悶的事情,當然他可以找到諸多理由來說服自己,不過作為一個中國人習慣上的思維就認為那是一個非常難得的翻盤機會,只是有過前世經歷的他非常清楚美國的強大以至於他自然不會有這樣的想法,而現在的國人對這一事件有著本能的聯想。他也知道美國自此以後雖然又擴大了領土但卻再也沒有鬧過分裂,而至於他對美國的國名解釋也是前世網絡上對林肯評價的一篇帖子上所提到的,而此時作為問題的解釋倒是挺貼切的。
在看到那雙令人感到寧靜的眼睛充滿迷惑的時候,王伯良覺得是不是自己的回答對於這個時代的人是不是有些過於抽象了些,便進一步解釋道:“可以這樣作個比方,以前的花旗國的格局多少有些像東周,那些組成花旗國的各州就是大大小小的列國,只是花旗國各州沒有相互攻伐的事情發生而已。因為整個花旗國的陸軍也沒有兩三萬,其國雖然民間在律法的支持下百姓多藏有槍支自保,卻也保持著相對平安的景象,不過南北戰事一起雙方加起來足有三百多萬人,最後造成六七十萬士兵戰死,由此可見花旗國全民皆兵不可小視……戰爭結束後,花旗國過去各州的地方權力大大被削弱,國家權力被加強,至於為什麽會鬧成如此地步這就比較複雜一些,當然其中黑人奴隸的問題差不多是最重要的矛盾,那個被刺殺的總統就是支持廢除黑奴……”
王伯良發現即便是經過自己這麽解釋之後,大小姐還是充滿著迷惑,再看看旁邊的錢玉春則更為誇張的長大嘴巴。對此他也只能非常無奈的聳聳肩說道:“關於花旗國的內戰我倒是寫了一本書,只是這場內戰的戰鬥在我看來並沒有什麽出彩的地方,反倒是關於這場戰爭的醫療、動員等其他方面做得十分不錯,後來的德意志帝國對法蘭西戰爭將這些更加發揚光大……當然對於這場戰爭的前因後果,我雖然並未著重細說卻也都交代清楚,不過這本書怕是要等上兩三個月才能印出來……”
話說在王伯良看來美國佬打仗軍事方面確實是沒有什麽出彩的地方,南北內戰如此,獨立戰爭更是不怎麽樣,戰爭方面的內容遠不如其背後的政治、外交和人文色彩影響更大。不過話說回來他也從來不小看美國佬的戰爭能力,盡管美國全國的正規陸軍只有幾萬人,但是架不住把槍與自由掛鉤的戰爭潛力——如果美國面臨亡國危機,他們完全可以在很短的時間內很輕松的組建極為強大的陸軍,這是目前任何一個國家都比不了的。
錢玉春倒是笑著說道:“聽王大人這麽一番說講,錢某雖是愚鈍卻也算是長了見識了,早就聽聞花旗國有各種軼聞,卻沒想到這個國家這麽怪異……家家有槍,這國家還能興盛卻也是天下奇聞了……”
王伯良笑著說道:“這確實是讓人難以理解的事情,即便伯良算是在花旗國長大,直到現在也有很多事情是想不清楚的,這家家藏槍,律法支持鼓勵持槍,這樣的事情實在是太過讓人費解……”
“怕是物極必反,人人持槍也就有了自保之力,世間總有膽大妄為之人無視律法而作奸犯科,人人有槍也便在危難之時對這等窮凶極惡之徒反抗之力……先生在花旗國所見其國內持槍作孽者不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