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伯良聽後認真的打量了一番眼前這個小美女——若說她有多漂亮那是未必,前世王伯良見過的美女多了去也就在這個“美女稀缺”的時代讓她顯得更為出眾一些而已,但是這個小姑娘腦袋確實是非同凡響,隻言片語之間便見了大智慧,真不愧是李鴻章的女兒!
如果放到對美國合法持槍的討論和反思已經十分深入地步的百年之後,小姑娘的這一說辭也倒並不新鮮,但是放在現在尤其是國內能夠有這樣認識的人絕對是鳳毛麟角的——她的這種說法基本上與百年之後反對禁槍的主流說法差不多,人人持槍也就等於是人人安全。中國歷代以來雖然有些朝代對武器管制並不是很嚴格,但是對弓弩這樣的遠程兵器管制絕對是從來未曾放松過的,而火槍這樣比弓弩威力更強勁的遠程兵器更是管制中的重中之重。可以說不光是中國,絕大多數國家在武器管制方面與美國相比是走了兩個極端,孰是孰非即便是百年之後都難以判斷,而在有著上千年“嚴格武器管制”思想統治的土地上,李鴻章的女兒能夠有這樣的認識絕對是罕有的,這才是王伯良所看重的地方。
“大小姐真是高見!”王伯良非常認真的說道:“花旗國將百姓合法持有槍支的律條寫的極為靠前,甚至有人認為正是人人持有槍支才使得花旗國得以建國是以立國之根本。實際上花旗國早先是泰西諸國移民而成,他們當初最大的敵人便是本土的土著印第安人,後來持槍越來越廣泛在其擺脫英吉利帝國建國時起到了很大的作用才被寫進律法的。不過大小姐的見解別出心裁,令人佩服!現在想想在花旗國真正受槍支之禍的更多的是那些沒有持槍的,比如我大清早就有不少人去花旗國謀生,他們便沒有持有槍支的習慣,被搶劫勒索乃至殺害的並不少見。在白人之間就很少聽聞被槍殺的事情,甚至在花旗國有‘每個家庭的門後都有一支雷明頓’,雷明頓就是其著名的火槍生產廠,它曾出過一種頗受歡迎的霰彈槍,不需要專門練習便可有效防衛的槍支……”
其實王伯良在美國治安上是說了謊的,別的不說就是他們這些留美幼童在從西部乘火車前往東部的時候就曾親身遭遇過一次劫匪持槍搶劫的事件,而且美國家庭持槍的比率也遠沒有他說的這麽普及,至於雷明頓霰彈槍則更是無稽之談——雷明頓公司倒是有了,但是那款極為有名的霰彈槍還要等上幾年才會出現,如果沒有意外的話這款在後世施瓦辛格電影中大放異彩的霰彈槍怕是要改姓了。
小姑娘被王伯良的眼神盯得有些局促不安了,不過也卻得體大方的說道:“先生過獎了!小女子雖然身在閨中卻也早就聽聞先生大名,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大小姐過譽了,在下不過是一武夫哪來的什麽大名……”王伯良自嘲的笑了笑說道:“只是在下還是想要多勸小姐一句,日後身處鬧市之中還需謹慎,在下會建議中堂大人訓練一支專門用來保護老夫人和小姐出行的護衛,日後也可保證中堂大人家人的安全……”
李鴻章這輩子殺的人實在是太多了,當年鬧得沸沸揚揚差點讓淮軍和洋槍隊火並的蘇州殺俘事件,一次就殺掉了十萬太平天國降軍,想想太平天國、剿撚等等漫長而又血腥的軍事行動,死在老李手上的人命到“無算”的地步絕對不是什麽誇張的形容。如果王伯良是老李的話怕是早就坐臥難安了,哪裡還敢讓自己的家人白日處於鬧市當中,王伯良不相信昔日這些死者的親眷都已經絕跡,想要老李項上人頭以慰親人在天之靈的人怕是比想娶大小姐的人還要多上數倍。
不過這些對於王伯良而言並不是什麽重要的事情,對於仇恨他沒有什麽感覺,想想自己日後造反而引發的後果,想要自己項上人頭的人絕對不會比老李的仇家少。歷史常識告訴他老李是不會死在刺殺上的,不過這位小姐今天出行倒是讓他有了新的借口——這是一個借著老李力量組建一支類似後世特種部隊作戰力量的機會,他們會有當今最好的條件加上王伯良最精心的培養,一定會成為一支非常恐怖的軍事力量,而且王伯良斷定老李絕對不會讓自己的家人出現問題,他一定準許王伯良訓練這樣一支軍事力量。
小姑娘聽後居然若有所思的點點頭,不過王伯良的心思不在這裡對此也是沒有什麽想法,正當兩人各懷心思的時候,身後傳來一聲:“菊藕!剛才聊什麽呢?”
王伯良和錢玉春立刻單膝跪地行禮:“見過老夫人!”
“原來她叫菊藕……”王伯良的心中不由自主的閃了一下。
李鴻章的老婆乃是一品侯夫人,若是正式行禮必須行跪禮,不過這個場合顯然不合適,而且他們兩人也是軍人最多行單膝跪禮,甚至隻用彎腰行禮就已經足夠了。王伯良對於老夫人可是真的一點怠慢的心思都沒有,前世的時候就聽說李鴻章有“幫夫運”的段子,歸結起來便是自從老李娶了這位老夫人之後便一路飛黃騰達,而這位老夫人去世之後便是老李倒霉的開端。她與李鴻章結為夫婦的這三十年幾乎就是老李最為顯赫的時代,而她過世後老李就走上了另外一個極端——近代史上最臭名昭著的兩個條約都留下了老李的大名。
“幫夫運”的段子到底是真假王伯良並不能確定,但是面對這位出身安徽趙氏名門一品侯夫人的時候他絕對是非常恭敬的,這源於他非常堅信這位老夫人肯定是有著他所不知的背景或是歷史事跡——在這個時代並非是隨便哪個女人都可以留下自己名字的,哪怕是一品侯夫人也不行。正是出於這樣的“畏懼”,王伯良不得不在碰到這位老夫人的時候更加小心三分,這樣的態度反倒是讓他暗合了自己所應分的禮節。
“兩位大人不必多禮,起來吧!”老夫人和顏悅色的說道。
菊藕笑著說道:“母親,剛才王大人還說我們不應這麽出門,要向爹說專門訓練一支護衛來護持左右……”
“老夫人,以卑職之見如此出行確有不妥之處,適才與錢大人和小姐還說到過花旗國的大伯理璽天德就曾被行刺得手之事。若是以前只靠刀劍弓弩的話,四五個護衛持長槍差不多也就可以應對了,但是前段時間出現劫匪持小洋槍搶劫朝鮮人的事情,這讓屬下極為擔心對中堂大人心存嫉恨者會行那不測之事,是以有此想法……”王伯良躬身解釋道。
王伯良看不到老夫人臉上看不出什麽反應,只聽到老夫人斯條慢理的說道:“王大人思慮周詳,這次也是老身架不住小女念叨出來逛逛,怕是讓兩位大人擔憂了……”
“護持老夫人周全乃是卑職職責所在從無擔憂之說,只是現在已不同以往,尋常護衛手段已經跟不上現在的局勢發展。卑職以為當適應這樣的發展迅速做出改進,用更有效的手段和武器來保證老夫人周遭等人的絕對安全,縱有些得罪卑職也是顧忌不上了,還請老夫人見諒!”
老夫人語氣更加溫和了三分說道:“王大人說得嚴重了!說起來你們都是為了老身兒女安危著想,老身雖是婦道人家卻也知道良藥苦口的道理,大人不必有何顧慮,倒是老身還要多謝大人!”
王伯良和錢玉春立刻躬身連忙說道:“不敢,這是卑職應該的……”
王伯良眼角瞥了一下門口說道:“老夫人,此地並非是言語之所,既然老夫人和小姐已經辦完事,以卑職之見還是請老夫人和小姐速回總署比較穩妥……”
老夫人朝門外看了一眼,也覺得一些眼見的路人開始聚集過來看熱鬧,便答道:“就依王大人之意……”
說完王伯良將腰間槍套中的左輪手槍拔出撥開保險,槍口向地走了出去,於正義兄弟和其余幾人緊隨其後將門口清除一條安全通道。在看到王伯良點頭示意之後,錢玉春也是抓緊手中的槍帶著老夫人和菊藕走出店鋪,在丫鬟的協助下上了馬車,幾名護衛跟著馬車不緊不慢的向總署行去。
不多一會兒一行人便到了總署側門,李鴻章的總署是典型的前院辦公後院居所的格局,家人進出都是走側門。在老夫人進入總署後,王伯良便躬身告辭,這裡是李鴻章家眷的居所,在總署執行護衛值班過的他知道這裡可不是他隨便來的地方,加上時間確實是有些晚了,他乾脆在確定老夫人母女二人安全之後便告辭。
老夫人並未下車倒是撩開窗簾和顏悅色的說道:“這次真是勞煩王大人了!”
王伯良不敢托大躬身說道:“老夫人客氣了,卑職恭祝老夫人康安,若無事吩咐卑職先告辭了……”
“王大人慢走……”
王伯良在抬頭的瞬間,映入眼簾的除了老夫人之外,更有那雙一看便感到寧靜的眼眸,心念一轉不覺得愣了一下,但很快他便從那雙眸子的變化中知道自己有些失禮便立刻轉身朝門外走去。他能夠感覺的到自己的背後那雙寧靜的眼眸一直在看著他走出側門,在聽到側門閉合聲音的時候,他不由得停下腳步轉過身望去,馬車在夜幕中隱隱而現,在咯吱的車輪聲中大門關閉切斷了他的視線……
王伯良突然覺得自己剛才的舉動實在是太過可笑,便低頭苦笑的搖搖頭,似乎將什麽東西甩出腦海一樣。無論是這個時代還是自己這幾年來刻意培養的習慣,都不會允許他去做一些太過出格的事情來,這不是他的本意卻是對這個時代潛在規則的妥協……
“菊藕, 怎麽看上剛才那個小子了?”老夫人在屋中坐定,對旁邊有些心不在焉的小姑娘打趣道。
菊藕臉上一紅撒嬌的說道:“母親就會笑話我!孩兒只是覺得此人頗有意思,見識遠比常人要廣的多,以前只是看過他的書覺得非常不凡,今天親眼見過才知孩兒以往還小看了他……難怪父親對他時常稱讚有加……”
老夫人微微笑著點點頭,抬手輕撫菊藕的頭頂溺愛之意溢於言表:“菊藕,你也十七(虛歲)了,不說在老家,就算是在這裡哪怕沒有婆家也該把婚事訂下來了……這個王心田雖是不錯,你父親卻也說的對,他身上哪都好就是這‘洋翰林’不好,沒有功名在身日後是不會有什麽出息的。聽說這小夥子也是個有心的人,拜了周玉山為師打算去考科舉,你爹的意思是先看看再說,一來觀其人品,二來哪怕是他考不上什麽功名但學識過人也可以,可仕途上就算有你爹栽培怕也是多有坎坷……”
菊藕一聽畢竟還是年紀小不禁有些忸捏起來,雖然對王伯良聞名已久卻從來沒見過這個人,王伯良的長相不是後世那種帥得掉渣的校草,這個時代也不流行這個,只能說他是中規中矩,只是因為他的特殊經歷和現在的軍人身份使得他顯得比別的人要更加“精神”。菊藕年齡雖小卻是非常有主見,加上她的老爹李鴻章在大清政治版圖上絕對是一個舉足輕重的大人物,她的眼界自然也不會這麽庸俗,與眾不同的王伯良給她的第一印象也緊緊是“不錯”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