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伯良自己前世雖然不是混官場的，但也絕非是腦袋一根筋的純技術工程師，他對“能屈能伸”這個詞理解的並不深刻，不過這並不妨礙他在現實中努力去提高自己應對各種困難的能力。神采飛揚、積極奮進的人在中國的官場圈子裡面從來都是非主流，而且必定會跌得很慘，中國官場就是這樣一年又一年的將懷揣青春夢想的青年磨練成李鴻章那樣的老油條。正是出於對留美幼童的這種深刻認識，王伯良可以為他們盡心盡力的提供各種幫助，但卻絕對不會在政治上視其為盟友。

　　“心田……”容揆毫無意識的說了聲。他並不清楚王伯良這麽做要冒著怎樣的風險，他知道王伯良現在看起來還是挺受李鴻章重用的，畢竟他們幫助王伯良整理各種文稿，中間不乏籌建北洋水師海防方略、籌辦武備學堂等重要文件，也許一般人並不明白這些文件的重要性，但是他們卻非常清楚這種涉及到一國軍種籌建的文件是何等重要，不過若是因為解救史錦鏞而得罪李鴻章，那王伯良的未來可就不怎麽樂觀了。

　　王伯良拍拍他的肩膀輕笑著說道:“有些事總是讓人無可奈何的，日後你們也算是恢復自由身了，即便是在合眾國做事也要多想多看別這麽莽撞！到時候要是再闖出禍來，那我也是鞭長莫及了！”

　　說起史錦鏞的話題總歸是讓他們心情太過沉重，事實上當年史錦鏞出事的時候王伯良左右思量過，剪辮子固然會讓清廷震怒但只要不是當即獲罪掉腦袋日後單單憑借史錦鏞的英語水平在洋行中做個買辦是一點問題也沒有。事實上後來傳來的消息也確實是史錦鏞沒掉腦袋只是沒有音訊而已，卻沒想到李鴻章如此手辣讓史錦鏞去做苦力，設身處地的想想國內外生活的差距估計這種懲罰比直接砍了史錦鏞的腦袋更殘酷。史錦鏞當年的才氣經過這幾年的消磨到底還能剩下多少?王伯良對此並不是很樂觀，留美幼童聰穎好學也善於學習的能力是毋庸置疑的，但像史錦鏞這樣經歷起伏消磨之後這都是很難說的事情，不過令他非常遺憾的是出了史錦鏞之外，另外同批被遣返歸國的三名幼童到現在依1日沒有消息，這都需要胡雪岩去打探清楚。

　　一個月後王伯良將譚耀勳和容揆送上了開往上海的郵輪，看著遠行的郵輪他也來不及感慨什麽，因為兩個多小時後他就面臨李鴻章的檢閱——王伯良在盛正營中選出了二十名兵勇進行特別訓練，訓練的內容也不僅限於手槍射擊，更有在複雜環境下的護衛內容訓練。李鴻章這次來小站軍營就是想實地看看王伯良為他訓練的護衛成果如何，如果視察滿意的話，他就會將自己的親衛交給王伯良進行同樣的訓練，若是不滿意的話那這個事也就莫要再提。

　　可以說以目前現有的條件而言搞這麽一個表演性質的演習是非常困難的，重要人物的護衛在冷兵器時代基本上沒有多少技術水平，如果說高級一點的便是遠距離用弓弩射擊，或是護衛武藝的高低，但在熱武器時代這完全就是兩碼事了，而王伯良手頭上又沒有未來的演習彈藥。在王伯良看來他的任務第一個便是讓李鴻章產生對使用槍械刺殺的恐懼感，另外一個便是他訓練的護衛對付刺殺至少比老李現有的護衛要強得多，為此他設計了一整套的演練“節目”——說白了就是演戲，當然這也不是隨意就能演成的，周盛傳甚至還按照王伯良的要求清出了一條街道來作為演習地點。

　　“中堂大人，這是完全按照真人體型製作的靶標，除了重量上略微比真人稍輕些之外，只要有子彈命中都會在這個靶標上留下痕跡……”王伯良指著兵勇抬過來的人體模型，這是用木頭先雕刻出一個坐立形態的人體模型，外表再布上一層比較hòu的蠟，現在自然是表面光潔，不過如果被子彈擊中肯定會在命中部位留下痕跡，兵勇把模型抬過來就是讓李鴻章等人仔細看清楚這是沒有作假的模型。

　　“心田，這下面是做什麽?”李鴻章瞥了一眼人體模型，他相信既然王伯良把模型抬過來讓他看，那上面肯定不會作假，周圍十幾雙眼睛除非王伯良傻了才會這麽做，他倒是稀奇下面這個年輕人該怎麽來說服自己。

　　王伯良躬身說道:“所謂知彼知己百戰不殆，眼下人人都知這火槍厲害卻並未想過在太平年景中它最大的威脅便是用以刺殺重要人物，一來槍械不好弄到，二來槍械射擊距離越遠藥子出膛後偏離也就越大，尋常人不易練就一手好槍法。不過這些只是針對一些尋常人而言，今天卑職安排的第一個演習科目便是槍械刺殺，以演示如何使用各種手段以槍械達到刺殺的目的，以此為參考來製訂相應的護衛措施……”

　　對李鴻章一生經歷有所了解的王伯良自然知道他可不是一般昏庸的官員，想要糊弄他可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尤其是讓他感受到生命不在自己手中掌控更是困難。為了借助李鴻章的資源達到自己的目的，自然是要讓老李感受一下槍械刺殺的威力，讓他不再心存僥幸安心的讓自己幫他訓練護衛來保證他的安全。

　　“槍械射擊的精度和威力各自有所不同，藥子出膛後會因為各種原因使其偏離射擊者所預定的彈道形成散布，這種散布是人沒法控制的。為了保證安全這次演習的馬車周邊沒有護衛隨從以防止有人誤傷，只是將此模型置於馬車之中，各位大人可用望遠鏡來觀察演習情況，而卑職已經安排射手偽裝在馬車的路徑上，二十個射手距離小路在一百至一百五十步左右……”王伯良解釋道。

　　雖然有馬車車廂的遮掩無法看到車廂內模型的具體位置，不過在王伯良看來二十條槍瞄準之下足夠將車廂內的模型打成篩子，只是難就難在馬匹會在聽到槍聲之後受‘驚嚇加速跑動，所以第二槍的射擊質量可就沒有什麽保證了——王伯良對部下的射擊訓練絕大多數都停留在固定靶上，受到訓練器材的限制對移動靶的訓練並沒有多少，雖說在設計這次演習的時候也加強了一下移動靶訓練，但馬匹受驚嚇後跑動迅速，命中率可就下降了不少。王伯良也曾想過日後是不是將靶標固定在馬車上讓兵勇來練習移動靶射擊，不過馬匹聽到槍響後的受1驚嚇狀態，他也只能將這個設想棄之不用。

　　李鴻章等眾人站在土坡上，演習馬車的路徑距離眾人所在位置差不多有五六百米遠，一眼望去演習場地周圍沒有看到任何人影便知道參演兵勇全都躲藏起來。一百到一百五十步差不多就是七十到一百一十米左右，若是沒有車廂遮擋這樣距離的射擊對王伯良的親隨兵而言說不上一槍爆頭但打胸靶根本毫無難度，而現在只能靠射手的感覺和射擊數量來堆命中率了——事先他們就已經約定好當馬車經過路邊的一棵小樹後大家就同時射擊，這樣大家都可以在不驚動馬匹的情況有一次穩定的射擊機會，至於馬匹驚動後也就沒有必要再開槍了，

　　“心田估計能夠命中幾槍?”周盛傳放下望遠鏡不再去看慢慢行駛的馬車，笑呵呵的問道。他的問話自然吸引了周圍人的注意力，有的則是放下望遠鏡看王伯良怎麽回答，有的則是忍住好奇心，心不在焉的通過望遠繼續觀察馬車。

　　“這車廂寬大外面的人根本看不到裡面的情況，槍手只能憑借感覺和經驗來瞄準射擊。卑職的要求是二十個槍手只有一次射擊機會，開了槍必然驚動拉車的馬匹，加快速度後再瞄準射擊也就沒什麽意義了，況且實際情況若是重要人物突然遇襲基本上都是停下行駛就地防禦或是反擊，卑職要求他們隻開一槍也是按照實際要求這麽做……至於命中幾槍這可不好說，卑職估計差不多至少也要有十槍上下命中目標，除去命中四肢這樣並不是要害的部位之外，三兩槍打中頭部或是胸腹還是沒有問題的……”

　　王伯良放下望遠鏡笑呵呵的答道:“其實以卑職之見，用不了兩三年可以連發射擊的步槍肯定會出現，卑職已經在海外申請了連發步槍的專利。如果使用這種步槍射擊，這二十個射手中至少可以有十多個反應快的開第二槍，到時候命中率會更高……當然若是在實際情況中馬車周邊肯定是要有幾個護衛的，不過在卑職看來有沒有其實效果都差不多，以他們的槍法而言不過是再開一槍的問題……”

　　在沒有抗生素的時代，不要說命中頭部等致命部位，就是四肢中槍也是非常麻煩的事情，而所謂“重要人物”多半都是歲數比較大身體並不強壯的官員，這種人不中槍還好最多只是‘驚嚇一番，若是被子彈打中四肢筋骨那後果就很難說了。

　　李鴻章扭過頭來也笑了笑說道:“能夠有這麽大把握的也只有心田訓練出來的槍手可以這麽說！能夠訓練他們有如此槍法，心田費心了！”

　　“卑職不敢居功，全靠相國大人、周大人支持才有今日之功……”王伯良恭敬的答道，說完用手一指馬車說道:“他們差不多快要動手了！”

　　馬車基本上算是空車，只是沒有馬夫的駕馭速度比較慢些，不過要是考慮是個車隊行進那也與實際行駛速度差不多。在馬車剛剛越過小樹的那一刻，幾乎是只有一聲槍響，道路兩邊的草地裡冒出了幾縷輕煙，拉車的馬立刻受驚四蹄揚起拖著空車就跑了起來，而前方不遠處正有一隊提前安排好的兵勇將馬車攔了下來。

　　“走，咱們去看看結果如何?！”李鴻章頗有興致的大手一揮，眾人立刻跟上，他瞥了一眼剛才冒煙的地方問道:“那些槍手就藏在草叢裡吧?若不是開槍時冒出的白煙，老夫還真沒看出那裡有人藏著……”

　　“啟稟中堂大人，卑職於海外求學時，野外伏擊也是一門科目，只是洋人軍隊講求陣地戰，尤其是德意志帝國更是以炮兵稱雄，是以這樣的野外小股軍隊遭遇伏擊科目在外國並不受重視。不過在卑職看來如德意志帝國這樣有工業基礎的強國支撐的軍隊自然會發揮其優勢打法，而我們缺少這種基礎便要換種思路來打勝仗。這種野外伏擊講究的是人少、槍法準、隱蔽好，轉移迅速，像這些經過特殊訓練的兵勇只需二三十人一般一次襲擊開兩槍怎麽也會造成對方二三十人死傷，幾番下來對手就免不了士氣低下……”

　　李鴻章笑著說道:“這乃疲兵之法， 終歸是上部的台面，不過兵法有雲‘以正合以奇勝’，用好了自然是一手奇兵，若是依賴於此卻非正道……”

　　“大人教訓的是，卑職明白了……”王伯良謙恭的答道，心中卻不免想到自己處心積慮的安排這幾場演習，為的就是嚇唬你一下好調撥些資源訓練特種兵，不過他當然也知道就算給自己相應的資源最終的結果估計也與後世的特種兵相差甚遠:“

　　等大家都走到馬車跟前的時候，負責攔截馬車的兵勇立刻將保護好的馬車讓開，這些兵勇都是李鴻章帶來的侍衛，這也是王伯良主動要求的防止演習作弊。在侍衛撩開布簾之後不禁倒吸了口氣，馬車中的人體模型本來怕顛簸而傾倒所以事先用繩子牢牢固定在車廂中，此時這個人體模型已經破碎不堪，腦袋掉落下來不說還缺了不少——這是人體模型被子彈同時集中頸部和頭部的結果，考慮到人體模型是木製上了大約半寸hòu的蠟，擊中頸部怕是不止一槍，而且模型的胳膊也掉了一個。

　　侍衛將車廂內的模型搬出來後，李鴻章臉色頗為詭異的笑著說道:“不錯！不用數就知道這中槍的部位遠不止十槍！”【本文字由 啟航更新組 @冰山berg123 提供】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創世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豌豆莢吧 @神獸導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