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扯皮了一個多月,待到無煙火藥在歐洲各國注冊專利成功的消息傳來後,感受到巨大威脅的杜邦公司也不得不立刻接受這個價格獲得了此項專利。不過非常遺憾的是出了金錢上的收獲之外,杜邦公司並未答應向大清帝國提供無煙火藥生產設備,當然專利交易上王伯良可以授權五家工廠生產無煙火藥且二十年內清國生產的無煙火藥不得用於出口其他國家。雖有些遺憾但王伯良卻沒有太過在意,歸國的這段時日他接觸軍隊使他認識到大清帝國的軍事問題不在於裝備而是人的問題,況且就算弄來了無煙火藥生產設備,對於大清軍工而言也並非是好事——軍工系統他沒有見識過,不過有軍隊在前再結合前世他也對大清軍工廠內的貪汙腐敗有所耳聞想來也差不到哪裡去,讓他們去生產無煙火藥無異於玩火自焚,還是等西方的軍火公司積累足夠的安全經驗之後再討論此事也不急。
“你那些專利哪裡是掙零用錢!”譚耀勳苦笑著搖搖頭,他與王伯良同是第一期抵達美國的留美幼童,對王伯良的事情了解的更多些,當年王伯良在留學生中就已經非常有錢了,而且來錢的門路眾多,大家都知道他給美國報紙寫文章掙了不少,而據說他的發明專利掙的錢比他寫文章掙的錢更多,不過大家就是不知道他到底發明了那些專利而已。
“錢掙得再多也不夠用的!辦工廠需要用錢,辦教育也需要用錢……用錢的地方實在是太多了,眼下我也只有辦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而已。你們在國外生活太久了,心思也太過單純,基督教能夠讓大清成為工業強國麽?剪掉辮子就可以真正在洋人面前挺直腰杆了麽?不能!當年你們成立這個‘促進更多中國人信奉基督教’的組織也沒有多想想,我也不知道你們的情況,說實話當年黃暄桂寫的那首詩太過理想,你們可知道國內是如何看待我們這些留學幼童麽?對於那些尚在合眾國學校刻苦學習的同學們,他們最大的任務並非是日後的信仰如何,而是抓緊時間趕快完成學業,余者都會成為朝廷中那些保守派們終止我們學業強製歸國的借口……”
黃暄桂並非是王伯良他們這樣的官費留學生,而是廣東籍的商人的兒子自費與第二批留美幼童一起來的自費學生,由於家境富裕很早就接受教育有很不錯的古文功底,他就曾寫過一首詩來憧憬未來,這幾乎是所有留美幼童心中未來美好的願望:“十載攻書向學堂,果然富貴出文章。鼇魚湧出千層浪,丹桂開時萬裡香。三級浪中龍見爪,九霄雲外鳳翱翔。狀元榜上標金字,直入皇都作棟梁。”其實就連當時的王伯良讀到這首詩的時候心中也多少有些別樣想法的,可惜他非常清楚未來中國是個什麽樣子,而國內對他們這些留美幼童又是怎樣的看法,這首詩不過是孩童天真的幻想罷了他可是從來未曾當真的。
其實這段日子王伯良沒少與譚容二人討論基督教的問題,事實上他並不反對別人的宗教信仰,這也是後世環境的影響而且他覺得留美幼童信奉基督教是很可能的事情——畢竟他們這些幼童從八九歲就生活在美國家庭中,這些美國家庭大多數都是虔誠的基督徒又是中產階級,每周全家都去教堂做禮拜,生活在這樣家庭環境中留美幼童信教是理所當然的事情。不過當這種信仰威脅到很多人共同未來的時候,王伯良可就要站出來反對了,那些孩子看不到這其中的風險他若是無所作為不要說對這些孩子不負責,
就是對自己也不負責畢竟他們是一個團體有著共同的出身。 “心田別再說了,這些我們都已經知曉了,不過你也說過你不反對我們信教的,大不了等所有同學都完成學業再信教也不遲……”容揆苦著臉說道,別看他年紀小,但最有主意的便是他,原本留美幼童中信教的不少卻也沒有公開化,而這小子卻搞串聯弄得留美幼童信奉基督教公開化,甚至帶頭與肆業局教習衝突,在聽說容閎這些“豐功偉績”的事情後,王伯良氣的當即扔了個茶杯給他。
在他們兩人身上王伯良算是領教了宗教信仰的力量,尤其是容揆那叫一個油鹽不進,本來以譚容二人的才乾把他們放在軍營中實屬浪費人才,機器繅絲廠的管理事務才是最適合他們去做的工作,但王伯良怕他們兩人賊心不死再去教堂做個禮拜什麽的,搞不好李鴻章知道了一怒之下所有的努力就全廢了,他隻得說道:“算了,說了你們也聽不進去,你們今天圖一時痛快所做的事終究會讓你們在未來付出些代價……不過你們在國內這段日子就不要公開去教堂了免得我也難做,沒事就在自己屋裡禱告就行了,絕對不允許你們在士兵面前有半句基督教的傳聞,沒事多讀讀書想想自己未來的路該怎麽走……”
譚耀勳想了想後說道:“心田,你的專利真的需要在國外也要人照看麽?”
“最近我在合眾國與歐洲剛剛取得無煙火藥的發明專利,這項專利在軍事上的意義非常重大,我是委托畢德格先生來完成專利注冊和交易的。畢德格先生原本是合眾國駐天津領事館的副領事現在雖然辭職但馬上就要成為李中堂的幕僚,這次專利交易已經耗費他很多時間和精力,這次回來後可以預料他日後可能沒有這麽長時間再駐留合眾國,更不可能專門為我的事情而耽擱時間,所以我需要一個人常駐合眾國或是歐洲國家來代替我處理專利方面的問題以及由此引發糾紛的法律問題……”王伯良答道。
其實如果可以讓王伯良選擇的話,他寧可選擇自己在前世的工作時化工方面的,這個時代化工可是賺錢的大熱門。王伯良要不是因為跟軍工方面有著密切的關系自己也對這方面也是兩眼抓瞎,最多是在高中大學的化學課程中學過一些原理而已,可惜原理與工業化生產可是兩碼事,要不然他也不會在無煙火藥專利交易中還附加生產設備的條款。不過長遠來看自己的專業還是蠻不錯的,賺錢歸賺錢,但也要同時考慮國內自己地盤上的因素,相比之下機械加工的門檻還是要比化工業要低上不少,而且發展潛力也更為可觀一些。
作為後世的一名軍工專家,即便是並不出色打醬油的角色,他的專業知識和眼光也絕不是現在這個時代工程師所能媲美的,甚至他可以毫不誇張的連續拿上幾次諾貝爾獎都不在話下,若是他可以專心從事科研工作的話那愛迪生就真的可以提前退休了。可惜王伯良要走的路到底還是決定了他不可能做一個純正的科研人員,他的發展勢頭越好他花在科研上的精力也就越少,也就是現在他剛剛站在官場的門檻上才有比較多的時間和精力來做這些,不過即便如此他在專利發明上的潛力也是十分可怖的——這個時代是科技大發展的前夜,也是個人英雄綻放光芒的時代,愛迪生便是這類人的典型代表。王伯良相信自己只需要花費少許精力便可以獲得常人難以想象的成就,想要自己的利益最大化這就需要有人常駐國外替他處理好專利的申請、交易、維權諸多事務。
這段日子的相處,譚耀勳和容揆都知道王伯良一直都在繼續學習、做實驗,而無煙火藥的事情他們也都知曉並且還看過試爆。兩人的學識和專業方向擺在那裡自然看不出什麽門道來,不過好歹也是見多識廣之輩而且現在又在軍營中生活了一段時間,感覺上無煙火藥的效果確實能夠配得上它的名字。無煙火藥單單是它的爆炸威力和產生少量煙霧的特點就讓他們明白這東西在軍事上的價值,現在聽說王伯良成功的將其注冊專利並且完成交易就更加驚訝了。
“交易的價格如何?”譚耀勳問道。這便是他們這些留美幼童與國內讀書人之間最大的區別了,一心隻讀聖賢書的士大夫們可不會這麽直白的詢問,而他們這些自幼生活在商業活動極為發達美國的留美幼童則壓根就沒有這種想法。
王伯良也沒隱瞞笑著答道:“這筆專利交易是與合眾國的杜邦公司完成的,杜邦公司在軍火尤其是火藥生產方面一直都是處於這個行業的前列,可惜這家公司非常小氣不願意答應我早先定下的條件,無奈之下隻得以六十萬美元外加每磅無煙火藥十五美分的價格出售專利……”
“六十萬美元……”譚耀勳驚歎的說道,平心而論李鴻章確實對留美幼童非常不錯,讀書就是讀書從不需要留美幼童還要想美國同齡孩子那般在放假期間打工,並且還有充足的零用錢,他們的生活雖然算不上大手大腳但絕對沒有拮據的感覺,諸如在同齡人當中最先擁有獵槍、自行車等新鮮物事就可見一斑。不過即便如此在聽到王伯良與杜邦公司所達成的成交價格後,他們還是有些驚訝的說不出話來,這個數字對他們而言實在是有些太過遙遠了些。
原本譚耀勳對王伯良的建議非常感興趣,因為他在耶魯大學學習的就是法律專業,這段日子裡王伯良非常坦率的告訴他法律這個專業在現今大清的政治環境中除了在外交領域之外根本沒有用武之地。在經歷了公開信教剪辮之後被強製中斷學業遣送回國後,譚耀勳算是對王伯良所言的一些事情有了更清楚的認識,如果說日後自己所學在國內的發展潛力幾近於無那他就必須要從現在開始做好準備免得再像這段時日一般空得失落。
所謂船小好調頭,與容揆剛剛高中畢業不同,譚耀勳已經在耶魯大學學習兩年的法律,他自然不希望自己在回到大學後從頭開始再學習一個新的專業。而眼下王伯良提出的需要人常駐國外處理專利方面的事宜,原本他還擔心王伯良這個建議是否可行,不過現在從杜邦公司這項專利交易來看他完全沒有這個必要——同是留美幼童譚耀勳也是有自己的自尊的,他接受朋友的幫助不假卻也不希望自己被朋友供養, 王伯良的專利交易數量越大價值越高就越能體現他的價值,若是一年半載只有一兩件專利,交易額只有兩三千美元,他可絕對不會接受王伯良的建議。
“不錯!本來我是想以無煙火藥的專利為誘餌來吸引合眾國有實力的工業團體作為合作夥伴,一方面謀求將無煙火藥工業化生產的方法,另外一方面則是希望通過這些合眾國大企業建立合作關系來運作促使更多和你我一樣的留學生……可惜這兩件事怕是一件也無法達成了,不過好在還爭取到每磅十五美分的分成算是彌補了不少缺憾,日後你們再回到校園或是資助一些有為少年出洋留學可就要看這筆交易的收獲了……”王伯良笑著說道。
譚耀勳點點頭說道:“外面的世界最精彩,在國內實在是太過壓抑了……不過僅有無煙火藥這項專利還是不夠的,日後你還要在這上面多動動腦筋,不然我就算想幫你也是愛莫能助了……”
“放心!日後專利還會有不少的,而且我保證無煙火藥專利的交易絕對不是最大的,還會有更多,價值更高的專利交易等著你去幫我完成。當然日後諸如我把挑選出來的少年送到合眾國留學,這也同樣需要你的幫助,不過我是不會送一群像當年我們那樣一群孩子去合眾國從預備學校開始學習的,至少也是要在國內先完成初中學業並且熟練掌握英語的少年,這樣他們的心智也會更成熟一些,免得再走一遍咱們走過的彎路,不過你們絕對不能在他們中間傳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