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沒有名字的怪物

　　我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開始擁有意識的?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誰?

　　只知道周圍很冰冷，很黑暗。

　　我那個時候還不能理解什麽是光明，什麽是溫暖?

　　我以為世界一切就是這樣，到處都是冰冷，到處都是黑暗。

　　我就這樣一個人遊蕩在這個黑暗的世界，沒有目的，也沒有盡頭。

　　也不知道我在這黑暗的世界遊蕩了多久，按照現在人類的話來說，應該有幾百年了吧。

　　我開始能聽見聲音，各種各樣的聲音，但我理解不了。

　　因為我的世界裡只有一片黑暗，他們的世界，他們的言語，是我觸及不到的。

　　大概又過了幾百年，我開始發現，我能看見除了黑色以外的東西了，雖然很朦朧，是朦朧的白色，但我依然很開心。

　　因為我的世界再也不是黑暗的了。

　　隨著時間的推移，我能看見的東西也越來越清晰，直到有一天我開始真真確確地看到整個世界了。

　　我覺得世界上再也沒有比這更幸福的事情了，或許我那個時候並不能理解幸福的含義，或許只有那個時候才理解了幸福的含義。

　　我理解了陽光的含義，雖然還是只能呆在陰冷的地方，因為一觸及到陽光我就開始消失。

　　即使這樣我還是很開心。

　　我逐漸能聽懂別人說話的聲音，但是我還是理解不能他們說話的意思。不過能聽懂已經很不錯了，不能奢求太多。

　　之後的每天，我都在遊蕩在外聽別人說話。

　　也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我開始可以擁有實體，雖然是黑色液體的模樣。

　　這樣我就有了觸覺，我喜歡這種感覺。

　　也讓我知道了我的身份，我是一隻陰影中誕生的妖怪，我沒有外表，也沒有名字。

　　但等了一段時間，我發現我居然有想吃東西的感覺。

　　這讓我困擾了很長一段時間，後來我才發現，我可以吃其他的影子，而且我吃了其他物體的影子以後，那個物體也會消失掉。

　　我不會去吃人的影子，因為吃人的影子，他們會不高興，我不喜歡因為我的關系會讓別人不高興。

　　上次我吃了一個人的手臂，他很不高興，他很痛，雖然我不知道痛是什麽感覺，但他一定很難受。

　　以後我就再也沒吃過人了，別人不高興，就會討厭我，我不喜歡被別人討厭。

　　不過就算我不吃人，人類也會討厭我。

　　一次，我被人看見了，他們就拿東西打我，然後還叫很多人來打我，我嚇得很快就跑了。

　　然後也有一些很厲害的人來打我，後來我只能跑，一直跑，跑到在沒有人能打我了。

　　後來，我就再也不會出現在人類的面前了。

　　我開始知道了一個感覺，寂寞。

　　一直都是一個人躲在陰影裡，感覺很孤獨。

　　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我呆在了這個地方?據說是人類中天皇居住的地方。

　　這並不重要，我就一直生活在這個皇宮之中，我不敢出現在別人面前。

　　直到有一天。

　　我出現在了他的面前，他只是躺在豪華的榻榻米上，靜靜地著看著我。

　　他仿佛有些小心翼翼，又饒有興趣的眼神。

　　“不可怕嗎?我的樣子。”

　　差不多千年的時光，我已經學會了人類的話語，只是知道，一般人類的看見我陰影的模樣都會被嚇跑。

　　“你——是誰?為什麽——在這裡?”

　　“我是怪物，什麽都不知道。”

　　他的聲音很是輕柔，似乎害怕我會離開。

　　“你不害怕嗎?真無聊。”

　　“啊！你等等。”

　　他突然叫住轉身離開的我，當我轉身過來，他還有點不知所措，看來他沒有細想就叫住了我。

　　“怎麽了?”

　　我瞪大了眼睛凝望著他。

　　“雖然才第一次見面，這麽說並不好，可是真的很想拜托你。”

　　他似乎有些尷尬，雖然是個小孩子，但是說著跟大人一樣的話。

　　“那個，可以不要離開這裡嗎?”

　　“好吧，奇怪的人，對我說這種話的，你是第一個?”

　　小心地伸出了他稚嫩的右手，似乎害怕一不小心傷害到我?

　　黑色如實質般的流體，化成了如觸手一般的模樣。

　　他慢慢彎曲手指，握緊了我。

　　很溫暖的感覺，他的手與冰冷的黑暗完全不同，好像，好像就要融化了我一樣。

　　“真的，真的觸碰到你了呢！”

　　“……”

　　“從來都沒有人和我這樣過。”

　　“……”

　　“呐……真是，不可思議的人呢。”慢慢伸出手指，彎曲，與他十指緊扣。

　　“啊啊！你為什麽這個樣子啊?”

　　他果然這樣說了，還是介意我的模樣嗎?無力想放開十指緊扣的手。

　　“你以後可以每天到這裡來嗎?”

　　他的聲音好像有點尷尬，有點不好意思地看著我。

　　“不害怕嗎……我的樣子?”

　　“啊?”

　　他似乎難以理解我說的話，呆呆地帶著詢問的眼神看著我。

　　“是……很奇怪的樣子啊。”

　　有點好奇。

　　“那你喜歡什麽樣的樣子?”

　　我饒有興趣地問著他，他有些遲疑不定。

　　“那你是男孩子還是女孩子呢?”

　　“……”

　　“那你知道我是男孩子嗎?”

　　“……”

　　他仿佛不知道該怎麽辦的樣子，似乎想到了什麽?指著牆壁上的一幅畫。

　　“就是哪樣?一個女孩子。”

　　我看著他手指方向畫裡的女孩子，很精致的模樣，看起來比他大。

　　“是要我變成哪樣的模樣嗎?”

　　“不……不是，是那就是女孩子，我就是男孩子，你要變成女孩子的模樣，不用一模一樣。”

　　有點不知所措的模樣，他努力的在向我解釋。

　　“呵呵~”我發出人類一般的笑聲，然後回憶了一下之前所見過的女孩子。

　　“你怎麽沒穿衣服啊?”

　　“衣服?”

　　他的臉變得紅紅的，跟生病了一樣。有些別扭地看著我。

　　“如果說男孩子看見沒有穿衣服的女孩子就要娶她。”

　　“誒?”

　　“就是說我看見你的身子，我以後就要娶你?”

　　“誒?”

　　“也就是說……我……以後要嫁給你嗎?”

　　他紅著臉說著以後要娶我的話題，我有些不能理解這個話題。

　　他重重地點了點頭，很肯定。

　　“那你以後會娶我嗎?”

　　“……”

　　“會的！”

　　從那天之後，我們每天都會秘密的見面，誰也不知道。

　　每天晚上所有人離開之後，我就會出現在他的面前，他對我怎麽掩人耳目地突然出現有些困擾。

　　“你不會被人發現嗎?”

　　“不會……黑暗是我的世界啊。”

　　“這裡很寬敞，不用擔心沒有藏身的地方。”

　　他肯定覺得我有些不可思議，因為他總是對我感覺很好奇的樣子。

　　“那個…你叫什麽名字?”

　　“……”

　　“恩，我叫首。”

　　“……”

　　關於名字我不能理解，是人類稱呼其他人類的代號把，別人就一般叫他首皇子。我從來沒叫過他的名字。

　　“我沒有名字。”

　　“……”

　　“那我給你取一個名字把。”

　　“……”

　　“怎麽了……不願意嗎?”

　　他有些試探地問我，感謝再怕我生氣呢，真是奇怪的人呢，我根本不知道生氣是什麽。

　　“我不想要名字。”

　　“……”

　　“為什麽?”

　　“……”

　　他無法理解我的想法，烏黑的眼睛透露著失望的神色，畢竟他是人類，我是妖怪，當時我沒有告訴他，我只是不喜歡有別人叫我所謂的代號把。也許只是除他之外。

　　之後的日子，我保持了人類的形狀，我也學會了穿上衣服，不過依然是黑色的衣服。

　　我已經習慣了黑色。

　　即使我知道如果以現在的模樣走出去，人類也不會害怕我了，只是陰影之中卻更加適合我。

　　他希望讓我跟他去見見別人，可我卻不願意，之前皇宮之中，很多人都被我嚇過，不過都是一些無關緊要的人，也沒有人去在意。

　　我不想有人對我的外表產生對我的看法，當他們知道我是一隻妖怪的時候，肯定又會厭惡我。

　　只有他知道我原本的模樣，才不會厭惡我。

　　之後我就在這裡一直呆啊呆啊，也不知道呆到什麽時候?每天都在等啊等啊，只是等他的到來。

　　每天晚上沒人的時候，都會和他在一起聊天。

　　直到有一天，他問我。

　　“你之後——準備一直呆在這裡嗎?”

　　“是的，我沒有其他地方可以去了。”

　　“……”

　　他看起來有些不安，看著我的模樣也有點不舍。

　　然後他似乎鼓起了勇氣，詢問著我。

　　“要不……你以後一直跟著我把。”

　　“誒?”

　　“我一直都是一個人，空房間也有很多，我可以讓別人不會來打擾你，以後——再也不用偷偷摸摸了——也不會不舒服的。”

　　“……”

　　“一直和首一起生活嗎?”

　　他有些懇求地看著我，很害怕我不答應他。

　　“只要你想要的，我一定會給你的。”

　　“可是我不知道我想要什麽?”

　　“沒關系的，以後總會有想要的。”

　　“……”

　　他低著腦袋，似乎不知道該說什麽?

　　我的視線有點迷茫，我不知道他的意思?是讓我一直跟著他嗎?

　　我露出困惑的表情，我不知道人類的感情是什麽樣?考慮了一會兒說著。

　　“——能讓我想想嗎?”

　　留下這句話，我比以往更早離開了。

　　我不知道我應不應該跟他離開，這裡是他家族祠堂，他離開這裡很正常，或許也是因為寂寞他想帶我一起離開。

　　應該是害怕被拋棄，所以我有點猶豫不決，不知道應不應該去接受他。

　　第二天晚上，遲遲很久他都沒有過來。

　　這裡的冰冷與黑暗頭一次讓我感覺到了不適。

　　一旦接觸了溫暖，如中了毒藥一樣不可抑製，變得所謂的更加貪婪。更加放棄不了。

　　以前從未有過冰冷和黑暗讓我蜷縮緊了身子，一直想不明白我為什麽一直呆在這裡呢?

　　難道我已經把這裡當成了家嗎?可是好冷好冷。

　　我消失在了這個地方，我要去找他，我要去跟他在一起。

　　我記得他的味道，也知道他原本住在哪裡。

　　在他居住的地方，確實房間很多，也非常寬敞，也沒有很多人。

　　後院有一株很大的桃花樹，盛開著粉色的桃花。

　　可是他現在並不在這裡，空曠的大廳讓我有些害怕，也有點不知所措。

　　我尋著他的味道來到他睡得房間裡，他依然不在。

　　周圍的感覺讓我非常不適，我如小貓一般倦膝縮在地上。

　　如往日一樣等待他的到來。

　　沒有往日的長久，我有點焦慮不安，他也似乎回來的更快一點。

　　似乎一進大廳就感覺到什麽?他的眼裡似乎含有孩子般重新獲得遺失的珍貴之物的笑容，蕩漾著欣喜的淚水。或許他本來就是個孩子。

　　我有些膽怯地看著他的臉，用細不可聞的聲音問。

　　“我——沒有家，我可以……”

　　我並沒有說完這句話，因為他已經回答了我，代替回答的是，他的擁抱。像不讓我逃走般，用力的擁抱。

　　至此以後，就一直生活在了他的生活的地方。

　　如他所說，這個地方很大，因為他的關系這裡沒有一個人可以隨便活動。也不用擔心被人看見。

　　不過曾經有人誤闖過這裡，還似乎看見了我。

　　我以為我以後就會被發現，甚至不能呆在這裡了。

　　並沒有的是，以後再也沒有見過那個誤闖這裡的人，也沒有任何人知道我的消息。

　　之後也有幾個誤闖這裡的，不過之後就再也沒有見過他們了。

　　我想我知道是因為他的原因，他把闖進這裡的人都殺了，以後就再也沒人闖過這裡了。

　　我沒有在意，他這麽做，肯定有他的理由，也是因為他不願意讓人發現我。

　　跟他生活在一起，我也開始學人類的生活方式。

　　因為他是人類，不吃食物就會死，而不可能和我一樣吃影子一樣，他要吃食物，而且還要熟的。

　　知道我想給他做食物，他很開心的樣子，很奇怪呢，他不是一直都有人給他做飯嗎?

　　他叫人給我送來了很多食材，大部分都是蔬菜和肉。

　　“你一般都吃些什麽呢?”

　　“……”

　　“就算是妖怪，難道——不需要吃東西嗎?”

　　看來他對我的食物很是好奇呢，人類的好奇心真的很大呢。

　　“是影子哦！”

　　“影子?”

　　他的模樣有些不解，我隻得在桌子下面的影子剝了一塊下來，桌子立刻少了一塊，影子在我手裡就像液體般的實質。

　　他對我的行為有些不可思議。

　　“這個東西可以吃嗎?”

　　“可以哦——”

　　“……”

　　“我可以嘗嘗嗎?”

　　他驚疑不定地看著我手上的影子，想吃吃看又有點害怕。

　　“味道你也許——不會喜歡。”

　　“……”

　　“唔…噗。”

　　他只是嘗了一口，就吐了出來，我就想，人類怎麽可能忍受的了這個味道。

　　我第一次吃人類的食物也是差點吐了出來，吃多了之後，也就習慣了人類食物的味道。

　　我開始自己學著做人類的食物，雖然是第一次做，不過我看過很多人在做食物，不要小看妖怪的記憶了和學習力。

　　首先學著人類的製作方式完全複製一遍就好了，雖然我很想自己做出自己獨特的味道，不過我知道這不能操之過急。還是得一步一步地踏實地走過。

　　當我第一次將飯菜端上桌子的時候，他看起來很開心，我也很開心，很開心。

　　我們坐在後院過廊上，盛開的桃花點綴著溫暖的家。

　　“這些都是你做的嗎?”

　　“——恩。”

　　“很努力了。”

　　他夾了一點青菜放進了嘴裡，微微皺眉，不過還是露出了開心的神色。

　　雖然我分不清楚人類食物的味道，但是看著他的模樣，不由感到高興。

　　“恩，味道有點淡。”

　　“唔——”

　　“我很喜歡清淡的。”

　　“……”

　　“我可以每天都給你做飯嗎?”

　　“恩。”

　　“……”

　　“可以每天一起吃飯嗎?”

　　他好像有些興趣笑笑，看見我不確定的模樣，他顯得有些……溫馨，我知道人類這個詞用的不對，不過真的很溫馨。

　　“以後每天請和我一起吃飯把！”

　　“……”

　　“拜托了！”

　　“一定會的。”

　　明明是請求的話語，他說出來卻是肯定的語氣，他知道我很希望這麽做。

　　他不知道的是，這是我聽別人說的，一個好的妻子，要替丈夫處理好家事。

　　我想，這裡就是我們的家吧，既然我以後是他的妻子，就應該替他做飯。

　　只有在一起吃飯，才像一家人吧。

　　我開始學會洗衣服，做家務，甚至人類的知識我都學會了，我第一次為我是妖怪而慶幸，如果是人類的話，一定不可能這麽快就學會這些知識。

　　我每天如同妻子一般做好等待他的回來，平靜而安詳的日子。

　　那個時候簡單的太過無暇，也無暇的太過容易破碎。

　　日子就這樣過去，算算在這裡生活了將近兩三年年的時間了。

　　雖然生活如往日一樣，只是他的笑容卻越來越少了，開始我不能理解，他在我面前表現得還是很正常的模樣。

　　後來我才逐漸發現，我未曾考慮過的事情，他是人類裡的皇子，別人都叫他首皇子。

　　皇室的鬥爭很是黑暗，他看起來心力交瘁，我不知道他說的黑暗是什麽樣的黑暗，他說就像我知道的冰冷一樣。

　　我曾說過我想幫他。

　　“你看起來很累的樣子。”

　　“只是一些事有點心煩而已。”

　　“……”

　　“不用在意。”

　　“……”

　　“也不用擔心的。”

　　“我可以幫你嗎?”

　　“……”

　　“不可以嗎?”

　　“——不可以。”

　　“……”

　　“你——只要一直呆在這裡就好了。”

　　他拒絕了我幫助，之後他沒有在我面前表現出任何關於他皇室鬥爭的事，也不準我再提起。

　　我順著他的意思，變得不再打聽他的世界。

　　不過他的笑容幾乎消失，或者說變得很虛偽，他的眼中也越來越陰鬱，他每天回來的時間也不在固定，有時候很晚才回來，我才明白，這是很累人的鬥爭，沒有硝煙，沒有戰火，只有比黑暗更陰暗的肮髒。

　　雖然他不讓我去幫助他，不過我無法忍受他無奈的模樣。

　　我開始跟著他，不用像人類哪樣偷偷躲在後面，我只需要藏在他的影子裡就好了。

　　他每天就是跟各種各樣的人說話，每次都是滿臉笑容，不過一轉頭，他的表情就恢復了不見天日的寒冷。

　　我可以感覺到他非常厭惡這樣的生活，但他不能放棄。

　　最初我並不知道我該如何幫助他，再跟了將近一個月後，我開始了解他們肮髒的鬥爭。

　　第一次幫他，是替他處理不好處理的後手，也就是殺人，第一次，我可是糾結了很久，我很害怕被人發現，也很害怕被他發現，更害怕給他添了不必要的麻煩。

　　雖說第一次很驚險，不過我還是順利完成了。

　　長久的跟隨，我知道一件事，他很討厭一個人，叫做藤原不比等，不過他沒有能力，甚至對付藤原不比等的資格。我也沒有，我打不過藤原不比等，因為也人保護，而且就算殺了藤原不比等，也沒用，勢力盤根錯節，並不是殺死誰就可以改變的事實，那樣只能變得更亂。

　　所以他能做的，只能忍讓，只能慢慢地等待羽翼豐滿。

　　隨著時間的推移，我學會的越來越多，能替他辦的事也越來越多，他終究還是發現了我。

　　他責備地看著我，對於我參與進他的鬥爭，他顯得十分憤怒。

　　“為什麽?”

　　“……”

　　“我不喜歡你參與進來。”

　　“……”

　　“我喜歡看到原來的你。”

　　“我想幫你。”

　　“……”

　　“可……我不想讓你幫我。”

　　“……”

　　“我一個人——也可以——處理的很好。”

　　“如果……你死了呢?”

　　“……”

　　他無言以對地看著我，表情有些呆滯，他不知道該如何面對我，這個問題他似乎從未想過一樣。

　　低下了頭，不知道他在想什麽?

　　“對不起。”

　　滴答，他的眼淚滴在了桌上雙手擾亂了長發。

　　他看起來很悲傷，悲傷的不知所措，如同一個遺失珍貴之物的孩子。

　　我不知道該怎麽辦，像他那麽抱著我一樣抱住了他。

　　抬起頭，他的眼神如此悲傷。

　　素白的手掌，他放在了他的胸前，輕輕地貼近他的手，慢慢彎曲，十指緊扣。

　　他突兀地吻住我的唇，令我驚訝地措手不及。

　　開始是冰冷的嘴唇，然後逐漸變得溫熱。

　　他的動作略顯笨拙，奇怪地撬開我的唇，帶有侵略性的舌頭侵入我的口腔。

　　我瞪大了眼睛看著他，我不知道他這是想要做什麽，也不知道他想要什麽?

　　但他如果喜歡，這就足夠了。

　　單薄的衣衫被撕碎，撲倒在了我的身上。

　　寒冷的地面透過我的身軀，取而代之的是他的溫熱的身體。

　　異常的感覺讓我有些不適，酥酥麻麻的，提不起力氣。

　　他埋首在我的脖頸，鼻尖的氣息灑在我的身上，溫熱的唇肆虐在我的肌膚之上。

　　他的為所欲為，我只能呆呆任由他的行為。

　　他侵略進我的身體，難以忍受的疼痛就像他瘋狂的無法逃離的佔據，仿佛燃燒殆盡一樣不可阻止。

　　輕輕環保住他的腦袋，是他清新的淡雅。

　　“你是我的。”

　　“我是你的。”

　　細語的呢喃宣布了他的主權，堅強的身軀佔據了他的世界，鮮血染紅了宿命。

　　在哪之後，他抱著我的身體沉沉睡去。

　　以後日子，他變得更為依賴於我，這個事實讓我很高興，我離不開他，他也離不開我。

　　他曾告訴我人類就是互相依賴活下去的，看來我也是一個人類了呢。

　　人的一生會有許多選擇，有些選擇一旦開始就不能結束，除了死亡就是接受，也不可能回到過去。

　　也要不可避免的選擇，就像他一樣，從一生下來，他的未來，就沒有選擇，他只能前進。

　　在那之後，他沒有阻止我再幫助他，他說他要和我一起幸福地活下去。

　　不過肮髒的鬥爭不會結束，我黑色的長袍永遠在黑暗之中，曾幾何時我也渴望過穿著白色嫁妝。

　　我一直深埋心底，我等他。

　　我開始習慣躲在他的影子裡面，他回家的時間也越來越少。

　　繁瑣的事情經常讓他抽不開身子，他有時候會忙碌到幾天不能休息。

　　好在，我是妖怪，就算不用休息也沒有關系，跟了他這麽長時間了，我也知道如何幫助他的事情了。

　　不過我的身份終究沒有掩飾住，逐漸有人發現我了，不過沒人知道的是我是一個陰影的妖怪。

　　他們隻發現了首皇子的旁邊有一個非常神秘的人，全身裹在黑袍裡，實力很強，是首皇子的幕後。

　　就算知道這些，他們也依然不能怎麽樣。

　　不過有一個人，卻讓我很在意，就是阿倍皇女，也就是現在的天皇，元明女帝。

　　她是他的母親，我不能不在意她，她也發現了我的存在。

　　我不知道該怎麽面對她，只能盡可能不讓她注意到自己。

　　很可惜，這並不可能，終於有一天他跟我說了他母親要見我。

　　“去見見我的母親吧。”

　　“……”

　　“不用害怕…母親對我很好。”

　　“……”

　　“她不會為難你的。”

　　“為什麽——要見我?”

　　“母親關心孩子的事很正常。”

　　“……”

　　“我可以考慮一下那?”

　　雖然他看起來是在征求我的同意，不過他像是確定了我會答應。

　　卻正如他所料，我終究還是答應了他去見她的母親。

　　是我獨自一人去見的，我很害怕，但他不能陪我去，因為這是他母親要求的。

　　他母親的宮殿，很華麗，華麗到想讓我躲起來。

　　她端坐在華貴的榻榻米上，親自調配著散發著濃香的茶葉。

　　她很漂亮，雖然貴為天皇，但還是有著一股令人親近的氣息，但又讓人害怕靠近她是一種非常不神聖的感覺，與我完全不一樣。

　　她看了看一身黑衣的我，我不知道她在想什麽?臉上只有淡淡的笑容。

　　“你就是首幕後的人吧。”

　　“……”

　　我不知道該說什麽?只能點點頭，雖然我知道這樣很失禮。

　　“你是一個妖怪嗎?”

　　“是——”

　　“把樣子露出來給朕看看吧。”

　　“……”

　　她的語氣不容反駁，我也不能違背她的意識，只能取下了蓋在頭上袍帽和面具。

　　她看見我的樣子，只是點點頭，看不出是高興還是生氣。

　　“長得真是不錯呢，比朕當面都要美上幾分。”

　　“……”

　　“而且，已非是童貞之身。”

　　“……”

　　“必是首所為的。”

　　“……”

　　“但是。”

　　她的樣子雲淡風輕，微微朝我一笑說出了令我不解的話。

　　“要一起坐下喝杯茶嗎?”

　　“……”

　　我膽怯地搖搖頭，她似乎沒有想到我是這個反應，不免有些好笑，可能第一次見到我這麽膽小的妖怪吧。

　　“你現在年齡有多大了?”

　　“大概一千多歲吧。”

　　我有些不能理解她這句話的意思，不過還是老老實實的回話。

　　“那你知道首今年才多大嗎?”

　　“……”

　　“他才十多歲。”

　　“……”

　　“你的年齡比他大了一百多倍。”

　　“我——我不在乎。”

　　“如果幾十年之後?”

　　“……”

　　“他死了之後?”

　　“……”

　　“你依然還是這樣，不會有變化，也不會死去。”

　　“不。”我打斷了她說的話，我怎麽可能離開他呢?他怎麽可以能夠離開我呢?這是絕對不可能的事情。

　　“如果他死了，我會陪他一起死的。”

　　在我說出這句話之後，她很開心，顯得十分欣慰。

　　“但是，你是妖怪。”

　　“……”

　　“他是人。”

　　“……”

　　“你們不可能在一起。”

　　“為什麽?”

　　我無法忍受她的話語，她怎麽可以不讓我和他在一起。

　　“你們不會有孩子！”

　　“……”

　　“他未來將繼承皇位！”

　　“……”

　　“他必須要擁有孩子！”

　　“……”

　　“而且，大和也絕對不會允許天皇的妻妾是一個妖怪。”

　　她很平淡地說出很傷人的話，我很不喜歡她說的話，不過她說的是事實，我是妖怪，我不可能成為她的妻子。

　　我第一次如此厭惡我是妖怪這個事實，如果我不是妖怪的話，應該可以和他在一起吧。

　　“……你要我離開他嗎?”

　　“不。”

　　我驚訝地看著她。

　　“朕要你繼續幫他，幫他處理事情，幫他登上天皇之位，幫他清楚路上的一切阻礙，幫他除掉藤原不比等。”

　　她說的很正常，正常的仿佛天經地義，正如她堅強的端坐於那至高的王座。

　　“但是，你不能再讓他執迷於你，你要讓他習慣你看不見你，你要讓他不再愛你，你要讓他愛上的別的女人，你要讓他把你當成一件工具，然後他將成為一個偉大的天皇。直到他死去，如果來世你們可以在一起的話。”

　　“……”

　　無言以對的畫面，她看著我，我看著她。

　　好像，真的，真的是一件很悲傷的事情呢，悲傷的沒有一絲希望。不過，還能和他在一起，真是太好了。

　　“我知道了。”

　　“……”

　　我的決定，她早已預料到了，似乎連她也覺得是很悲傷的一件事，似乎連她也有點不忍心。

　　她不知道該說什麽?我也不知道該說什麽?

　　不過我在她的眼裡看到了憐憫，但更多的是那不可動搖的堅強。

　　“我喜歡呆在他的身邊，他很溫暖的，溫暖的很陽光，我是陰影的妖怪，我喜歡光明，但我卻不能接受光明，所以首就是我的光明。”

　　“……”

　　“首是我的生命，也是我的光明，我是他的陰影，但我不能接受他的光明。”

　　“……”

　　“所以，可以一直呆在他身邊，真是太好了。”

　　我不知道我什麽時候流出了眼淚，只是感覺眼睛好酸好疼，心裡也好酸好疼。

　　這種感覺好難受，我好不喜歡，可是眼淚卻怎麽也停不下來。

　　她還是那般堅強地看著我，我不敢再看她。

　　我想逃出這裡。

　　“還沒有問你的名字呢！”

　　“……”

　　“我沒有——名字。”

　　“那就是——”

　　“……”

　　“沒有名字?”

　　“……”

　　“沒有名字的怪物?”

　　我終於還是逃離了這裡，這個令我無比悲傷的地方。她沒有挽留我，正如我來一樣，她也是那麽淡淡的笑容，那麽雲淡風輕。

　　我沒有再去找他，我怕我在他面前也忍不住淚水情不自禁地流下。

　　刺眼的陽光傾倒了整個世界，黑暗的牢籠再也無法逃離。

　　我理解了人原來是這麽無奈的一件事，他的一生都沒有選擇，我也沒有。

　　我們都如此悲傷，就像永遠見不得光的哭泣，在看不見的地方回響。

　　不知道你是否曾經一個人偷偷哭泣，曾經我一人一無所知的幸福。

　　不得不接收現實的選擇，我是不是被希望的人?

　　在這桃花樹下，辛酸的，無法分擔的，無法拯救的如此悲傷。

　　我躲在門外的角落偷看他的身影，我蜷縮在黑暗的陰影裡。

　　在他所不知道的地方，等著眼淚流乾。

　　他坐在榻榻米上，身前是一個矮桌，上面是堆積的公文，他一本一本地查看著。

　　他的表情很認真，微微蹙起的眉頭讓他看起來不像一個只有十幾歲的少年，老成的模樣讓他看起來倒像一個，恩，活了很多年的妖怪。

　　我只是看著他的模樣，不由有點癡了，也許就這樣就好了，什麽時候自己開始奢求那麽多了呢?

　　眼淚已經流幹了，我重新戴好兜帽，和黑色的面具，沒人能發覺我的眼淚，即使是他，也不行。

　　我來到他的身後看著他批閱公文，我沒有打擾他，過了很久，他好像肩膀有點酸。

　　我習慣性地替他按摩著肩膀，不過天皇的話讓我為之一頓。

　　感覺到肩膀的觸感，他轉過了頭，有些興趣地看著我。

　　“母親對你說了什麽?”

　　“……”

　　“說了什麽不好的事情嗎?”

　　“……”

　　“不，沒有。”

　　“說了什麽?”

　　“她說讓我好好幫你，直到你成為天皇。”

　　“就這樣嗎?”

　　他有點難以置信地問我，他很聰明，他不得不聰明。

　　我露出苦澀的微笑點點頭，縱然他看不見我的微笑。

　　“是的。”

　　“……”

　　“她說，她以後還會經常找我的。”

　　“是這樣啊，看來母親很喜歡你。”

　　他略微松了一口氣，很開心的模樣。

　　“這樣，我就放心了。”

　　他繼續轉過頭批閱他的公文，眉間舒展開來，還是流溢出喜色。

　　以後的每天，我開始試圖減少我和他的對話。

　　我並沒有操之過急，每天我都在數著我們對話的次數，總共有幾句。

　　我很害怕他發現我的不正常，我不知道為什麽?就是很害怕，被他發現。

　　可能是因為我太過脆弱了吧。

　　也盡量減少在他面前露出面目的次數。

　　不過他似乎很喜歡抱著我的感覺，睡覺的時候他已經習慣了將我擁入懷裡，就像我也習慣了被他抱著。

　　只要是他所要求的，我就會不惜一切的完成，所以我只能默默地不經意地淡出他的視線。

　　這種事情真的很讓人無奈。

　　他越來越越忙碌的時間，卻讓他想起我的時間越來越少，有點慶幸但你更多的是悲傷。

　　我每天做的事情只有，在他和人虛偽相談的時候，在他的身後默默看著他，在他談完以後，需要我的幫助的時候，替他處理好事情。

　　在他無事的時候替他做好飯菜，替他洗好衣裳。在他睡覺的時候讓他擁抱而眠。

　　沒有名字的怪物不會受傷。

　　這樣的生活日複一日，他也漸漸習慣。

　　最近有了遷都平城京的消息。

　　離開藤原京的時候已經是我跟著他第五年了，我很舍不得。

　　這一次我取下了面具，換上了白裳，這一次我帶著他，腳步輕盈地穿過宅院重重疊疊的門廊，走過供奉神像的靜室，走到最盡頭被高大的圍牆圍住的後院，用紅色琉璃磚砌成，牆壁上的風格是大和統一的樣式。在那寬敞的後院，有一株盛放粉色桃花的桃花樹，樹下站著白裳的女孩，不是沒有名字的怪物。

　　那個時候我背朝著他站著，我的頭微微向上仰起，兩手平伸向天，仿佛飛鳥展開的翅膀。穿著一件白衣粉底的衣裙，白的像雲，粉的像煙，這是他告訴我的。

　　其實應該是白的像我的肌膚，粉的像我四周落下的桃花。他事後不止一次地想要糾正當時的想法。

　　他是一身黑色的衣裳，黑色長發系在了身後，他踩著滿地的花瓣向我走來。

　　粉色的花瓣灑落在他的身上，我垂下了試圖接住落花的雙手。

　　“被花兒迎接的客人，請問你是來幹什麽的?”

　　我輕笑的聲音，單純的連自己迷醉。

　　“在下是來帶一個美麗的女孩，離開。”

　　我轉過身來，是對面著他那堅強的眼神，冠玉的臉龐。白皙的皮膚染上陽光的紅潤。

　　“我一直盼著你來。”

　　一邊說話，一邊朝著他伸出了手。

　　他握住了我的手，冰涼冰涼的手掌，不知什麽時候已經長這麽大了?我的手掌放在他的手裡不盈以握。我的個頭也隻到了他的肩膀。

　　他牽著我往一旁的過廊上走去，我不斷踢到地上鋪滿青石板的桃花，如同幼稚的孩童。

　　“小心些。”

　　他忍不住提醒道，將我當成一個孩童般看待。

　　“沒事的。”我笑嘻嘻地回答，任由牽我到過廊上坐好。

　　他只是“嗯”了一聲並沒有答話，望著飄落的桃花有點愣神。

　　“你真好看。”我不安玩弄著他的長發。

　　“哪一種好看?”

　　他似乎不滿我的話，好奇地追問。

　　“就像夜晚的月光。”

　　“……”

　　“不刺眼，淡淡的，溫馨的感覺。”

　　“……”

　　“不像陽光，不像火焰一樣熾熱。”

　　“嗯?”

　　他微笑地轉過頭看著我，他的笑容乾淨的如同天空中的白雲，連黑色的眼睛都散發著美麗的光芒。

　　我雙手環抱住他的腰，將腦袋依在他的胸口，聽著他的心跳，聞著他清新的味道。

　　他抱緊了我嬌小的身體，一如既往的樣子，恐怕連他自己都沒有察覺到。

　　他的雙手捧住我的腦袋，身上衣裳從肩膀滑落，掛在背上。

　　唇很溫暖，溫暖的沒有以前的瘋狂。

　　他解開我的衣裳，溫柔的壓在了我的身上，冰冷的地面透過我的身體，取而代之是他溫暖的身體。

　　“我是你的。”

　　他很開心的笑，他鼻尖的氣息灑在我的身上，他溫熱的唇肆虐在我的肌膚之上。

　　他貪婪的想要佔據我的一切，就像第一次一樣。

　　只是他忘了緊扣住我的手指。

　　平城京，是仿照西邊的最強唐國地都城長安和唐國北魏時候的都城平城以及唐國的洛陽建造的。

　　大約只有長安城一半的一半大小，那是一個矩形的城池，不論東西南北，每隔四町就有大路相通，猶如棋盤一樣。城北的正中，有向南佔地8町見方的大內裡，皇宮和役所就在其中。此外城中還有貴族和役人的住所、大寺院、庶民住的蓋有茅草的屋子和稻田。都城設有東西兩個市場，使用貨幣和銅開彌交易各種物品。城裡最高可以容納三十萬人。

　　我並不喜歡這個新的奈良之都，我在這已經找不到家的感覺了。

　　來到平城京之後，我和他並沒有居住在皇宮之中，而是住在了平城京最大的平城京酒樓中。

　　此刻我穿上了黑袍，戴上了黑色的面具。

　　我不在出現他的眼前，就算有話也只是呆在他的身後說。

　　因為剛剛遷都到了平城京，他變得格外忙碌，因為並不居住在皇宮之中，他來回跑動，讓幾乎沒有一點空閑時間。

　　我跟在他的身後比起離開他的時候也變得更少，遷都的後果造成的連鎖反應是超乎想象的，更加錯亂的人際關系，讓我不得不時刻陷入調查之中。

　　不過還好，有一件讓我又開心有點抱歉的事，他還是如此想抱著我睡覺，如果沒有我，她就無法睡好覺。

　　所以如果是他休息的時候，不管發生什麽事，我都會陪在他身邊，只要他高興，我做什麽都好。

　　平城京也一步一步踏入實地，他的生活已經沒有剛來的時候那麽忙碌，不過已經習慣忙碌的他，習慣之前日子的他。

　　並沒有看出我與以前的不同，習慣真的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它會讓人忽視掉很多東西。

　　我也習慣了日複一日，年複一年的躲在他的影子，就這麽看著他一輩子，我足夠了。

　　皇室的鬥爭也越來越明顯的時候，藤原不比等卻聲稱要娶一名叫做輝夜姬低賤女子的消息。

　　不過據說那個輝夜姬有著傾國傾城的容貌，已經拒絕了很多求婚者。

　　他並沒有多過在意這個女子，皇室的鬥爭在他眼裡比什麽都重要。

　　不過卻聽到藤原不比等被刁難的消息，倒讓他有些高興。

　　如果說皇室的鬥爭讓他心力交瘁，那麽責任和權勢才是他不願放棄的。

　　我曾經卑微的試圖問他願意放棄掉這一切嗎?

　　“如果可以放棄這一切?”

　　“……”

　　“如果可以不用承擔這些責任?”

　　“……”

　　“可以安安心心做一個普通人?你會做嗎?”

　　我有些小心翼翼地看著他，猶如當年他小心翼翼地看著我。

　　“為什麽真麽問?”

　　“就是想問問你。”

　　【不願意嗎?】我沒有勇氣這麽問他，只能含糊的回答。

　　“……”

　　“我覺得你應該會願意。”

　　“……”

　　我小心著提著問題，似乎生怕他會生氣一般。

　　他皺著眉頭，若有所思，他告訴我。

　　“不願意。”

　　“……”

　　“現在放棄了，以前的努力都白費了。”

　　“……”

　　“啊——是這樣啊。”

　　我站在陰影裡，他看不見我，我能看見他。啊，本來就該是這樣啊。

　　自己明明不能奢望的啊，還是放不下，還是很貪心呢。

　　以為自己明明接受了呢。

　　“呐——最喜歡你了。”

　　“你說什麽?”

　　“總有一些東西，永遠不會失去。”

　　比如說我，不管是活著，還是死去都是屬於你的。

　　“不——沒有什麽——不會失去。”

　　“……”

　　他的話很靈驗呢，靈驗到就連他都措手不及吧，我不知道他當時是懷著什麽樣的心情說那句話的。

　　我只知道那個時候我好害怕，我是一隻陰影的妖怪，沒有名字的怪物。即使已經長達五年我也是一如當初的膽怯。

　　我害怕失去他，我也能感覺到他害怕失去我。不過只是害怕失去我。

　　壓抑的平靜，在一次豪華的宴會中結束，將死水般的平城京驚起一絲波瀾。

　　與之前的輝夜姬有關，卻不是她，而是她的姐姐，長華姬。

　　她們有著一模一樣的容貌，只是一個白發，一個黑發。同樣傾國傾城。

　　這樣的美麗，就連他也為之顫動。比起她們美麗，更加難以置信的是她們的神秘。

　　我躲在陰影處偷偷觀察過她們，長華姬那好像看透一切的眼神掃過我的陰影。

　　她漫不經心地說出讓人難以置信的話語，明明皇室從沒有過她的消息，她居然那麽了解皇室。

　　不過這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看她的眼神，那一絲仰慕，和那一望。

　　我愣愣的不知道該怎麽辦，這樣就好嗎?

　　也許，這樣就好吧。

　　他開始放下繁忙的公事，開始去長華姬所在的義塾，不知是為那傾國傾城的美麗，還是那能夠幫他執掌天下的智慧。

　　不過，他幸福就好。

　　這樣的事情，不是在見過他母親之後就知道遲早會來臨嗎。

　　不知什麽時候眼淚又流了下來，漆黑的面具沾滿了淚水。

　　我怎麽可以哭呢?不過真的很難受呢，眼淚自己控制不住就老愛往下面掉。

　　有時候他看見我紅腫眼睛都會問我，我都會跟他說不適合平城京的天氣。我想在藤原京的生活了。

　　自己為什麽比不上長華姬呢?

　　我躲在他的後面，面具之下布滿了淚水，他不會看見，我不會讓他看見我流淚的模樣。

　　可是我好想讓他抱著我，讓我在他懷裡哭。

　　這是我一個人的悲傷，怎麽可以讓他也悲傷呢?只要他幸福就好。

　　直到這一天的來臨，我在竹林之外發現了長華姬染血的身體。

　　看著周圍末日一般的景象，我就明白她是自己仰望的高度。

　　我想過，如果我有她的能力，也許會被當成神明，而不是妖怪吧。如果我有她的智慧，也許他會有一天來正大光明的娶我吧。

　　待我把她救回之後，她身上的病已是瀕臨死亡。

　　就連她的家人，她的朋友，可以傾盡天下的妖怪都無能為力。

　　如果能救活她，他就可以獲得幫助。

　　如果能救活她，他就可以擁有顛覆世界的力量。

　　如果能救活她，他就可以不用再這麽辛苦了。

　　我想，我有能力救她。

　　我們一起坐在榻榻米上，我這邊，他那邊。我能清楚的記得上次是在藤原京的時候對面而坐。

　　不過就算是我也忘記了什麽時候開始我們已經多久沒有坐在一起吃過飯了。

　　這一次他的表情很溫柔，溫柔的仿佛融化了我。

　　他第一次對我說，他想讓我光明的面對這個世界。

　　我很高興，高興的想要哭出來，可是怎麽也無法流出眼淚，明明以前眼睛很酸很疼的時候眼淚總是止不住。

　　我很平淡地訴說那將將我推向死亡的方法。

　　他一瞬間扼腕的像個孩子，卻立刻恢復。

　　他低下了頭，是別人無法理解的憂鬱。

　　他的背影，是那般堅強，那般弱不禁風。

　　我取下了戴在頭上兜帽，取下了覆蓋在臉上的面具。

　　他有些不敢正視我的臉龐。

　　我向他提出了我最後的要求。

　　“我可以?”

　　“……”

　　“可以有一個名字嗎?”

　　“……”

　　他的表情突然變得很開心，如同孩子般。

　　“你說。”

　　“……”

　　“光明。”

　　“……”

　　他的表情有點呆滯，沒有想到的模樣。或許早就知道的模樣。

　　他的聲音有些哽咽，如同遺失重要東西的孩子。

　　他慌張地想要告訴我，只是張開的嘴唇終究沒有說出話語。

　　我突兀地吻住他的唇，令他有點措手不及。

　　我緊緊地將他擁入懷中，像第一次一樣他如此深刻抱住我，深怕我逃離一般的擁抱。

　　迷藥，他昏倒在了我的身上。

　　他呼吸很均勻，我伸出手掌與他十指緊扣。

　　即使是睡夢之中他也慢慢扣住我的手指。

　　如果我不在了，以後請一定要記得按時睡覺。

　　如果我不在了，以後請一定要照顧好自己。

　　如果我不在了，請——

　　求求你——不要忘記我，只要這樣。

　　真的再也見不到了呢，我再也不屬於你的了。

　　還想看著你一直活下去，看著你成為天皇，看著你娶妻，看著你生孩子，看著你百年之後，與你一起死去。

　　“如果你以後遇見一個女孩子。”

　　“她有一頭給黑色的頭髮，她會在桃花樹下對你癡癡的笑。”

　　“你一定要答應娶她。”

　　“你要給她一身白色的嫁衫。”

　　“然後你們要生兒育女，直到他們長大成人。”

　　“所以——你一定，會是——很幸福，很幸福的模樣。”

　　“但，你一定要記得，曾經有一個沒有名字的怪物，愛你如生命。”

　　我還是如此回憶在哪寬敞的庭院，在哪盛開的桃花樹下。

　　那是我們的家，現在，我們都沒有家了。

　　我很喜歡，很喜歡我們的家，哪裡有著盛開的桃花，那裡沒有肮髒的喧囂。

　　那裡有你牽著我的手，十指緊扣。

　　輕輕地親吻他的額頭。這一次，他不在擁我入眠。

　　淚水滴在他的臉上，我從不曾遺忘悲傷的模樣，也從不曾習慣悲傷的模樣。

　　漆黑的面具留在了他的胸口。我悄悄的，小心翼翼地轉身。

　　我們再也不會再見。

　　窗外的黎明吐露出白色的呼吸。

　　那年誰與誰交織的話語。

　　天空訴說那溫暖的愛意。

　　搖曳著悲傷盡頭的燭光。

　　誰與誰不曾分離的離別。

　　誰與誰無法兌現的誓言。

　　冰冷的黑暗透過誰的身體。

　　絕望的陰影籠罩誰的深藍。

　　陌生的黎明，沒有終焉的夢境。

　　低語的呢喃。

　　十指緊扣。

　　誰融化了誰的心靈。

　　只要現在就好。

　　請讓我依偎你的溫暖。

　　此刻我們再也不相見。

　　陰影之中，我們再不相連。

　　輕引你入夢。

　　閉上雙眼前。

　　昨日的夢已成影。

　　陌生的黎明，沒有陰影的光明。

　　沉默的守候。

　　你單薄的背影。

　　誰傷了誰的心靈。

　　誰堅強了誰的眼神。

　　只要此刻之後。

　　我將走向再不相交的軌跡。

　　生命無法停留的溫暖。

　　靜靜地送上離別的吻。

　　來不及接受你白色的婚禮。

　　請讓我為你訴訟幸福的光明。

　　——

　　明媚的陽光沒有一絲陰暗的照在少年還略顯稚嫩的臉頰，微張的嘴唇是輕細的夢囈。

　　竹林的翠綠，透著清新的空氣，一切仿佛嶄新的模樣。

　　麻雀地輕鳴，歡呼的雀躍，是清脆的歌聲。

　　繁星般的眸子漸漸睜開，少年有些頭疼，不過嘴角微微勾勒的笑意，仿佛做了一個美好的夢，慢慢支撐起單薄的身子。

　　“水。”

　　“……”

　　“啊……?”

　　“……”

　　“啊……啊……”

　　淚，斷了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