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沉默，死寂的沉默，在這一刻長華確實的害怕了，那種毛骨悚然的感覺仿如深海的觸須將他纏繞。

　　“不過你不一樣，你不屬於這裡更不屬於官場，只要有輝夜姬她不允許，就沒有人能傷害你。”有些無奈，首皇子笑的有些蒼老。

　　“我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

　　“哦?”

　　“你的夢想還在繼續嗎?”長華直言不諱地問道。

　　首皇子露出溫暖的笑容:“當然啊，安伯希望我成為一個有夢想的人啊。”

　　其實對於首皇子的笑容，長華自己也說不清是什麽感覺?如果說長華就像他懷中的優曇華一樣的話，首皇子就像黑色雪蓮花。

　　也沒辦法想象親手殺死自己的親人是什麽感覺?長華隻感覺自己的心好像有點堵，還有點疼，那種心臟被緊緊掐住的難忍。

　　扶著冰冷的石牆，長華脫力地靠著牆壁斜坐了下來，潮濕的地面有些涼人，金色的眼眸印照出了首皇子和老人的身影。

　　“首，我們一起吧。”長華確實幼稚的可笑，他沒有理解首皇子所說的正義或者肮髒，他只知道首皇子有一個難以實現的夢想，不過這就夠了。

　　在長華眼裡輝夜是一個很善良很善良的人，所以輝夜也會希望別人都幸福，長華也是，他想所有人都一樣幸福。或許首皇子也一樣希望，即使他如此肮髒。

　　也許長華也會變得和首皇子一樣，不過長華永遠不會忘記的他很愛一個叫輝夜的人兒。

　　瓷器般的肌膚映出昏黃的燭光，長華美得如夢如幻:“以後也許我會後悔，也許我會傷心，但是輝夜一定要幸福，這就夠了。”

　　首皇子的嘴角勾起一絲嘲弄的笑容:“比起所有人，其實都比不過輝夜姬的一句話吧。”

　　“是的，只要輝夜想做的，無論是什麽我都會替她做好，這就是我的幸福。”頭輕輕倚在了石牆上，長華金色的眼睛仿佛看透了自己。

　　“給你。”一串黑色的鑰匙鏈被首皇子扔到了長華身上:“這是這棟牢獄的所有鑰匙，拿著這個你可以隨便開門見到這些犯人，你不用擔心，只是打開牢門沒有任何效果，裡面的犯人都用鐵鏈鎖住，實力強一點還用符咒封住了。”

　　“你是要我在這裡呆著?”

　　“對，三天內你的任務就是和這些犯人交流，至於怎麽交流就隨便你了，食物你不用擔心，直接找獄管要就好了，記住不要離犯人太近，也不要被外面進來的人發現。”

　　首皇子恢復了以往的嚴肅，只是手中緊緊抱住的老人卻沒有松手。

　　“乓！”鐵器掉落在地上的聲音，是黑衣人將一把黑銀的匕首扔在了長華的面前。

　　“還有一件事，殺掉這裡的一個人，不論是誰?”首皇子的語氣淡漠的讓長華背脊發涼。

　　“為什麽?”

　　“沒有為什麽?你必須這麽做。”

　　長華想不明白為什麽要殺人，那種任意剝奪別人生命的事他做不到:“我不會去殺人的。”

　　首皇子默然不語地抱起了懷中的老人，向著外面走去，走到長華旁邊的時候卻頓然停住:“你要知道死對於他們來說是解脫而不是懲罰，如果你不願意我就來殺兩個。”

　　然後不等長華繼續說話就抱著老人離開了這裡，黑衣人默默回頭看了一眼長華也跟著首皇子離開了這裡。

　　牢獄外的月光十分清冷，灑在首皇子懷裡已經微微變冷的老人身上，邋遢的臉上還保留著溫暖的笑容。

　　首皇子抱著老人背對著黑衣人:“這一次的計劃很好，長華的心已經完全被抓住了，等他真正殺了人也就不用擔心他被輝夜姬影響了。”

　　“如果殿下很傷心，就不用再堅強下去了。”

　　額間的頭髮遮住了首皇子的眼睛，怎麽也看不清，慢慢地抬起腳步走向了前方:“你呆在這裡看著他，只要他不受到傷害和被人發現，無論他做什麽都不要去幹涉他。”

　　“每次在利用別人的時候，你都會一樣欺騙自己。”

　　“關於他的計劃不能出現任何差錯，今天才是第一步。”

　　他就這樣沒入了黑暗之中，黑衣人慢慢轉頭面對了這陰森的牢獄，牢獄之中還有一個不知世事的孩子。

　　“你已經學會了不在我面前流淚了。”只有一顆晶瑩的眼珠滴落在地，黑衣人的身影卻已經消失了。

　　安靜的夜空下，只有冰冷的月光。

　　而獨自一人面對這個牢獄所有犯人的長華不免有些緊張，至於首皇子所說的殺人的事情還是等他見過所有犯人之後再做考慮。

　　而這裡的犯人有些出乎長華的意料，在他想象中的犯人應該是暴戾，瘋狂恐怖的。

　　而這裡的犯人卻與長華想象的不一樣，他們第一次見到長華的時候顯得有些高興，像普通人一樣找著長華問東問西述說家常，只是有些時候說些胡話。

　　原本在首皇子的陰影下的長華以為這些人無非是通過他能達到逃跑出去的方法而已，但是長華不得不說自己錯了，世間最難忍受的事不過是寂寞。

　　而被關在這裡不知多少年月的他們，已經瘋狂到淡然的地步了。

　　那晚長華第一次睡得異常不安，雖然長華不用擔心被汙穢和蚊蟲干擾，但那冰冷的地方是他從未體會過的地方。

　　更無法忍受的是這裡比絕望更絕望的無望，那種感覺壓抑到人自殺的勇氣都沒有。

　　長華此時此刻明白了首皇子為什麽隨便讓他和犯人交流，那並不是要讓長華學到什麽，而是讓他體會這些犯人感染周圍一切的絕望。

　　在這壓抑的世界之中，長華一個一個逛了所有牢房，有些人會跟他說說話，有些人連動一動都不行，剛開始是厭惡與惡心，然後是暴怒而瘋狂，最後是絕望而漠然。

　　長華終於理解了首皇子為什麽在老人死的時候表現的那麽平靜，那是絕望到極點的無力，最終什麽都做不了，

　　最後長華放棄了與犯人交流，他獨自一人坐在了角落，與首皇子一樣，他也什麽都做不了，就算是輝夜也無能為力。

　　人依然存在，貪婪不會消失，鬥爭永遠不會停止。長華也是第一次明白輝夜為什麽如此討厭這裡， 就算如此長華還是想改變，去試圖改變這裡，等他超過藤原不比等的時候，等他如同輝夜一樣厭倦無力的時候，他就帶輝夜走，誰也不能阻擋他。

　　即使過了一百三十三億年後，長華依然記得那個時候，那種惡心，那種嘔吐感。

　　長華從未忘記的是他第一次殺人的時候，那是他最厭惡的感覺。

　　當時長華並沒有對犯人隱瞞著他要殺死他們一個人的任務，這次沒有出乎長華的意料，有人懇求著他殺了自己，也有人漠然的事不關己。

　　長華猶豫了很久，最後長華還是決定殺死首皇子第一個給他介紹的桂東賀，不明白自己為什麽就這麽屈服給了首皇子的長華，在那一刻出乎意料的淡然。

　　昏暗的牢房幾乎看不清一丁點東西，只有細微的蟲子蠕動的聲音。

　　長華閉上眼睛不敢去看被鐵鏈束縛的邋遢男人，他憑著感覺走到了桂東賀的身前。

　　桂東賀沒有打擾他，只是默默地看著長華走進，長華幾乎站立不穩的身子依然堅持朝著他的方向走來，渾濁的雙眼是長華看不見的悲涼。

　　拿著匕首的雙手微微有些顫抖，匕首冰冷的仿佛凍傷長華的手，長華緊握，下定決心的握著，不再有任何猶豫。然後猛的刺入，那種柔軟與堅硬，是肉體的感覺。

　　“如果我的孩子還在的話，他應該有你這麽大了，只是我不希望弄髒他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