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八一年二月五日，孟海。

　幾年過去，曾經的邊境小鎮現在已不符舊觀，破破爛爛的茅草房大都被磚瓦房所替代，一些富裕些的老百姓還修起了仿照軍分區那邊樣式的兩層、三層水泥樓房，為了美觀，還在外面貼了一層馬賽克作為裝飾。

　小鎮的面積比起當初來說，至少擴張了三四倍。鎮內縱橫交錯有了十幾條水泥馬路，以前沒有的餐館、小賣部、理發店、服裝店等等便民生活設施都有了，還多了一家電影院。

　雖然鎮上的居民還是以務農為主，可是也在逐漸向城鎮化方向轉變。

　在鎮子的東面數百米，一座嶄新的火車站拔地而起。車站的規模不算太大，有一個三層站務樓、一個兩百余平的候車室、然後就是站台，總面積不超過一千平方米。

　不過麻雀雖小，五髒俱全。

　在站務樓內，既有車站管理部門的牌子，也有車站派出所的牌子，還有邊防檢查站、林業檢查站、衛生檢疫部門等多個部門，都在這裡合署辦公。

　因為從這裡就直接越過了國境，進入到隔壁軍分區的地盤，所以無論是進或是出，邊防、林業等部門都會上車去看看，檢查是否有人違規攜帶槍支，國家禁令的珍惜木材、野生動物等入境。

　多了這個小站以後，鎮上的鎮民還有附近的群眾進城就方便多了。雖然鐵路還沒有完全修通，最遠只能到達保山，可對這些一輩子可能連大山都沒出過的山民來說，已是有生以來走得最遠的地方。

　不過鎮上的居民還是比較窮，他們的收入除了務農，最初主要是物資經由小鎮的時候，暫時在這裡停放，幫助裝卸貨物獲得報酬。後來新城火車站建成，比這個小站還大還漂亮，倉庫修得也大也多，貨物就直接運到新城，不再經由這裡中轉，鎮上的居民便少了許多收入。

　為了增加收入，不少鎮民開始離開小鎮到新城去打工。那邊的收入高，只要肯吃苦，每個月少則能掙五六十、多的拿一兩百也不是問題。對於平均年收入不到三百塊錢的山村居民來說，這就是了不得的收入，家裡只要有一個人在軍分區打工，收入就足以供養全家人過上舒舒服服的生活。

　因此孟海去那邊打工的人特別多，不光是孟海，周邊的村寨都有不少年輕人過去工作。如果安心留在那邊，勞動服務司還會幫著進行技能培訓，出來以後拿的工資可能不及零工那麽多，但被列入用工名冊，勞動服務司會幫著推薦工作，從而成為吃皇糧的正式工。即便是暫時沒工作，也會按月拿到生活補助，並且接受更多勞動技能培訓，以適應工作崗位需要，以後的就業道路更寬。

　之前打仗，從軍分區跑過來很多人。

　但是得知軍分區順利打退偭定軍圍剿，反而一口氣佔了不少城鎮，根據地急劇擴充之後，許多人又後悔了，便又跑了回去。

　看到人民軍那麽能打，根據地很安全，於是周邊幾個鎮的人也跟著過去了不少。聽說軍分區跟國內相連的區域變多之後，連瑞麗、鎮康都過去了不少人，總數怕是不下好幾萬。

　隨著他們反饋回來的信息，周邊幾個縣市過去的人越來越多，最遠到德宏、永陵、永德、耿馬都有人開始往那邊湧。看這樣子，以後長期在軍分區工作的人，恐怕會不下一二十萬之多！

　就這個小站來說，平時經過的火車主要還是以運送貨物的平板車居多，車站的工作人員、邊檢人員相對比較輕松。車到，對照隨車貨物清單上去走一圈，確定有無違禁物品就行了。

　嗚~

　遠處群山中汽笛長鳴，隱約可以看到一列冒著滾滾濃煙的鋼鐵長龍在崇山間蜿蜒盤旋，向著這方奔馳而來，很快就要進站。

　幾名車站工作人員、邊檢人員說笑著走出站務樓，等待接下來的工作。

　“咦，今天這趟車上好像掛了不少客車車廂的樣子?”一名車站工作人員漫不經心地向遠處瞟了一眼，驚訝道。

　“好像是的，人一多，檢查起來就麻煩了。”其他的站台工作人員、邊檢踮著腳看了一陣，唉聲歎氣道。

　火車很快接近，可以看到車頭後方果然掛著幾列綠皮車廂。但是後方的平板車上，放著的也不是常見的集裝箱貨櫃，而是一門門捆扎牢固的物品。遠遠看不太清楚，但那些貨物大多都是向天直著一根管子，看起來……

　那是火炮！

　一眾工作人員愣了一下，迅速找到行車記錄，裡面有起始站電話通知的火車時刻表。他們順著記錄一行行查下來，終於在上面看到一行手寫的字跡“上午九時二十三分由保山站出發，大約下午兩點半左右，軍列將經過你站，駛入軍分區，中間不做停靠，無需上車檢查”。

　原來是這樣！

　他們恍然大悟，怪不得沒在正常點上，會突然有一列火車到來，原來是軍列。

　既然是這樣，他們當然無需再對列車進行檢查。只是出於好奇心，所有人都沒有回去，而是站在站台邊盯著那輛火車快速駛近。

　“怎麽都是細管子?”一名車站工作人員看著平板車上捆扎的火炮，納悶道。

　“那是防空炮！”旁邊一個邊防戰士眯著眼睛，看了一陣，很有把握地說道，“前面這幾列裝的都是仿蘇聯KC-19M2型高射炮，一百毫米口徑，國產編號叫做五九式一百毫米高炮。後面載的也是五九式，不過口徑看起來好像是小得多，那麽應該是五十七毫米。這兩種炮都打得很高，五十七毫米口徑可以打到八千米以上，一百毫米的可以打到一萬兩千米以上。這可能是幫助那邊加強一下防空火力，免得被飛機轟炸。”

　“原來是這樣。那怎麽後面還捆得有車?”車站工作人員不少是本地人，軍列都沒見過，聽他說得頭頭是道，都恍然大悟狀，然後又問道。

　“少見多怪！”那名邊防戰士瞥了他們一眼，撇了偏嘴道，“一門炮好幾噸呢，你當是三輪車啊，推著就能走?就是架子車你也得找頭騾來拉著走不是?沒有卡車牽引，就是上來十幾個人，也別想推動它！”

　“這個樣子的啊！小趙，你懂得真多！”其他工作人員為了多聽點，從旁吹捧了他幾句。一群人就站在站台邊，看著軍列呼嘯著從站台隆隆而過，眾人興高采烈地指指點點，自覺又增長了不少見識。

　“這裡就是軍分區了麽?”

　軍列上，一群身穿綠色軍裝的軍人，也正透過車窗向外張望。

　“還沒呢，待會兒到河邊，轉彎的時候就能看到了。河對面就是軍分區，哦，對了，他們現在改名了，軍分區跟東北軍區合並改叫北方戰區司令部，把新打下來的地方也都囊括進去了。”一名參謀樣、三十來歲的軍人給戰友們解說道。

　“呵呵，北方戰區，他這口氣好大！區區不到一萬人、一兩個縣的地盤，也叫戰區！”一名年輕的軍人冷笑了一下，不屑道。

　其他軍人沒有答話，不過看他們表情，似乎也覺得不以為然。

　“還是可以啦，地方小是小，不過在偭定有一萬人也算是個不小的軍頭了。”旁邊一名比較厚道的中年軍人幫軍分區分說了一下。

　“聽說他們的軍服很漂亮，穿出來很好看。”又有一個軍人把話題轉開。

　能進入到總部工作的，都有很敏銳的政治洞察力，誰也不會亂說話。剛才無意識表現出了對軍分區的輕視，在政治上就是不尊重友黨同志，是不成熟的表現。這種思想可以有，但你得藏在心裡，公開說出來就會成為把柄，上級即便不當眾批評，心裡肯定對你也會有看法。

　所以他不想繼續這個話題，乾脆轉到一邊去。

　“嗯，七九式自動步槍也挺不錯。小口徑是未來輕武器發展的方向，國內論證了這麽多年才展開研究，他們就拿出了一款成熟的設計，實在難得。”其他人也明白他的用意，跟著將話題扯得更遠。

　“總裝有人提議直接使用他們的設計，不過後來又被駁回了。這種槍做工太精細、工時多，成本比較高。五機部研究過這款槍，如果是我們自己做的話，每支槍成本要八百多塊，我們用不起。他們還是傾向於設計一款製造工藝簡單、成本低的步槍，不過他們也推翻了原先的七點六二毫米設計，準備吸取七九式自動步槍的部分設計，研發一款帶槍托的五點八毫米小口徑自動步槍。”

　“對！他們搞的那款五點八毫米小口徑子彈非常好，比我們自己搞的還要好，完全滿足部隊的要求。實測在七百米極限距離都能擊穿點三毫米鋼板，一百米距離內就算穿著防彈衣都會被擊穿。所以總裝不打算自己搞了，直接引進他們的子彈生產線，我們這次過去也是要談這件事……”

　“……防彈衣效果也很好啊，實戰下來，美軍的老式M16A1都打不穿。他們這次傷亡這麽小，防彈衣、防彈插板也是功不可沒！”

　“這玩意兒生產原料要從國外進口，貴得要死！給精銳部隊少量配備還可以，全軍都裝備我們可用不起！”

　“其實說起來，我最想不通的，是關飛怎麽能夠一晚就從1600高地跑到臘戍去的，那可是八十五公裡啊！這可不是越野拉練，越野拉練跑五公裡只要二十來分鍾，可你要一口氣跑幾個小時，就是鐵人也受不了！”

　“是啊是啊，我最感興趣的就是這件事了。該不會是他們吹牛吧，我就不信他能一晚上跑八十五公裡，要不然讓他當我們面再跑跑試試……”

　“胡說八道！”一名始終在看著窗外的老軍人不高興地轉過頭來，訓斥道，“人家跑得了也好、跑不了也好，事實就是他們一晚上把偭定軍的前線機場給摧毀了，而且還不是一個！至於怎麽辦到的，這跟結果有什麽關系嗎?電台上這麽宣傳，至少對於提振人心士氣很有幫助，所以我們就不要多嘴多舌，還是要秉持我們一貫的對外態度，要客氣、要尊重人家、要多聽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