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居然打贏了啊……”

　一號首長聽完簡秘書的匯報，輕聲地說了一句，語氣中沒有驚訝，隻歎了口氣。

　對偭定軍他是看不上眼的。

　有過千裡躍進大別山的奇跡，在那麽困難的條件下都立足了腳跟，他不以為偭定軍能夠比國黨更厲害。雖然戰前他也是不太看好軍分區的，可是人家就是打贏了，那這也只是證明了偭定軍的確是不堪一擊。

　如果偭定軍贏了，也許關飛就不得不回國了吧……

　他微微有些遺憾。

　世界上的事，大多數時候都不是以人的意志為轉移，只能隨著事務的變化而變化。既然軍分區打贏了這一仗，氣勢正旺，關飛是更加不可能回來了。那麽國內有些心思就要按下來，不要再提了，繼續跟他搞好關系，打感情牌才是贏得人心的最好辦法。

　“從這次的作戰過程和結果來看，人民黨還是可以有所作為的，我覺得外聯部應該適當提升一下跟軍分區聯系的等級。至於杜海波同志，好像跟關飛通電話的時候說了些不合時宜的話，就先調到其他部門工作吧。”一號首長稍微斟酌了一下，緩慢說道，“另外如果軍分區方面對我們有所要求，要是對國內經濟建設沒有太大影響，他們又肯付錢的話，還是應該優先滿足。我就是這個意思，你記錄一下，轉發給辦公廳其他同志傳閱，看看他們有沒有什麽別的意見要補充。如果沒有，就這樣傳達下去吧！”

　“知道了！”簡秘書將他的吩咐記在心中，然後匯報下一件事，“總參方面對這次作戰有些興趣，他們希望能派團過去跟他們交流一下。”

　“哦?為什麽?”一號首長都拿起眼鏡，準備戴上繼續辦公了，聞聽又放下眼鏡問道。

　“總參方面表示，雖然這次作戰的強度和規模都不大，但是軍分區的作戰模式很新穎。軍分區使用無人機空襲，這種方式跟傳統的地對地導彈攻擊有所不同，傳統的地對地導彈是飛到大氣層外，然後再直接攻擊地面目標，在爬升階段就容易被敵方雷達所識別，飛行路線也比較固定，容易被判斷出攻擊彈道……”

　簡秘書對軍事並不精通，他是對著總參交上來厚厚一疊報告一句話一句話反覆咀嚼，才死記硬背下來這些軍事詞匯:“但是軍分區方面所使用的無人飛機卻是按照設定好的飛行線路低空飛行，中間還能自動規避高層障礙物，在最後攻擊階段進行俯衝，采取蛇形躲避地面防空火力，命中率更高，且不易擊落。總參方面覺得這跟美國和法國正在研發的巡航導彈的攻擊彈道很相像，估計軍分區也是借鑒了這種攻擊方式，研發出了這種高爆無人機。

　另外他們所用的直瞄式榴彈發射器，這次在作戰中表現也非常突出，為軍分區迅速清除偭定軍各個據點做出了巨大貢獻。利用直瞄方式，可以在距離數百到一千米的距離，對敵方的暗堡、火力點進行準確攻擊，殺傷敵方戰鬥人員。而且其很輕便，據說只有十二公斤，單兵就能攜帶行進，使用非常方便。

　總參對這種武器也很感興趣，希望能轉讓技術或是作為參考開發出我們的直瞄式榴彈發射器。”

　無人機這個詞還是關飛首先這樣稱呼，然後軍分區其他技術人員、研究人員也都跟著這樣叫，以將軍事用途的無人跟航空模型區別開來。

　總參方面也覺得這個詞不錯，便依舊沿用下來。

　“那就去看看吧，別人有好的地方，我們也不能固步自封，該學習就要學習。不過國家現在搞經濟建設，花錢花得厲害，軍費開支已經很大了，要節約，不要再亂開項目。既然人家有了，就跟他們商量直接引進好了，不要看到什麽好東西就想自己搞。現在美蘇都在緩和關系，整體國際局勢是趨於和平，是發展，打大仗、打世界大戰的可能性大大降低。我們的軍費太高，國家承受不起，部隊也是世界上最多，要那麽多人幹什麽，每年的軍費就是個天文數字。我的意見是軍隊過於臃腫，要去掉一些臃兵冗員，節約下來的經費可以多購買些先進的武器，增強部隊戰鬥力。”一號首長腦子裡考慮的問題太多太雜，想到什麽就說什麽。

　簡秘書趕緊將他這番話中的重點記下來，準備事後整理成文再轉發其他辦公室。

　聽他言中之意，一號首長是有意裁軍，裁掉部隊中一些臃腫的機構。

　他輕步退後，關上門，快速返回自己辦公室，將首長的指示記錄下來。就其文字斟酌數遍後，招呼其他工作人員將其按照需要傳達的老同志名單進行打印，轉發過去，再將原件拿回來存檔。

　吩咐完工作人員，確定對方沒有理解錯誤，他就繼續投入到工作之中，將剛才的一切都拋在了腦後。

　……

　“司令！”

　“司令！”

　關飛剛剛邁步進入到會議室，呼啦啦就站起來一片人，都激動地迎上來。張盛國、孫耀華更是一把摟住他，來了個熱烈的擁抱。

　每個人臉上都在著笑容，看著他的眼神中充滿了崇拜、尊敬。

　他微笑著跟每一個幹部都握手，笑容滿面地跟他就眼前的工作交談兩句。雖然只有這麽一兩句話，對方就顯得十分激動，稍微得到一句誇獎讚揚，就笑得合不攏嘴，顯得無比自豪。

　反圍剿的勝利，取得如此巨大的戰果，不但將籠罩在軍分區頭上的烏雲一掃而空，還把根據地擴大了十幾倍，從此再無外患。這一些列勝利來得太突然、太具有戲劇性了。

　起初大家在聽到偭定軍即將大舉進攻的時候，都是十分恐慌。

　即便是對組織忠誠，一心一意跟著關飛乾，決心將下半生都獻給這片土地的人，都難免有些憂心忡忡。

　是，軍分區有將近七千正規軍，還有四千民兵。

　可這又怎麽樣！

　當初人民黨聲威最盛的時候，可是有將近三萬人民軍。偭定軍進攻時，不是也是下定了跟敵人誓死戰鬥到底的決心，然後在木藤浦大戰一場嗎。

　結果怎麽樣，三萬人竟然被一萬多人打了個潰不成軍，十幾萬軍民死的死、逃的逃、躲的躲。最後還不是丟掉了號稱小延安的“首都”木姐，一路倉皇逃竄至佤族武裝的地盤，苟延殘喘。

　所以在那段時間，所有人都感到了對前途的彷徨，徹夜難眠，生怕不知什麽時候就聽到前線兵敗、敵人攻入軍分區的噩耗。

　康卡阻擊戰的勝利、警衛一連擊潰叛軍順利收復果根縣城的消息，都振奮了一下人心。

　可是緊跟著關飛帶著主力部隊出擊之後，隨著他的離開，所有人心又再次提到了嗓子眼。

　關飛是他們的首領、希望和主心骨，他的離開，似乎給全軍分區上上下下都抹上了一層陰影。大家又開始輾轉反側、夜不能寐、無心工作，白天經常有人在工作中做著做著就停了下來，開始發呆。同事間談工作，幾句話就不由自主轉到關飛、主力部隊的身上，猜測他們是否順利，有沒有在原始森林中迷路。

　這些還是知情人，不知情的普通幹部群眾在發現主力部隊突然消失之後，更加慌張，以為他們眼見抵擋不住跑了。

　城裡那些天來謠言四起，本來已經停下來的逃亡又開始出現，邊境口岸每天都有數百上千人借各種名義返回國內，然後一去不複返，杳無音訊。

　張盛國等民政部門幹部竭力維系社會秩序，努力穩定人心，暗地裡又要擔心關飛的安全，實在是心力交瘁，難以自製。

　他還記得，當他得知電台收到主力部隊的消息，順利抵達目的地，並且已經趁敵不備奪去了1600高地和1800高地的時候，那種無法抑製的狂喜，他是用盡了所有的自製力，才沒有在眾人面前掉下淚來。

　從電台中開始播報主力部隊的戰況開始，全軍分區就陷入了不可名狀的巨大喜悅之中，許多人喜極而泣。

　他們的首領沒有丟下大家獨自逃走，他率領部隊正在跟敵人戰鬥，在竭盡所能保衛根據地的安全。並且，在他的指揮下，主力部隊已經攻佔了敵人的兩個山頭，威脅到了至關重要的交通線。

　一舉擊落兩架敵機、打退敵人進攻、再次打退敵人兩面夾擊、夜襲機場、全軍反攻……

　一個個勝利的消息在此之後接連不斷地傳來，軍分區上上下下被這接踵而至的好消息衝擊得頭暈目眩，興奮異常。所有的擔心在這一刻化為烏有，恐懼的心理一瞬間出現強力反彈，化為了對軍分區的強大信心，和對率領部隊不顧艱險跳出敵人包圍圈主動出擊、並且孤身一夜奔襲上百裡的關飛的無比崇敬。

　這才是真正的領袖！

　一個帶領群眾創造美好生活、為了保護根據地群眾生命財產安全，不惜以身犯險，孤身一人潛入敵後的孤膽英雄！

　當電台播音員用顫抖的聲音宣布，他們的司令員獨自一人一夜奔襲上百裡，成功引導完成對敵人後勤基地、前線機場的夜襲，從而徹底解除來自天空的威脅的消息的時候，聽起來幾乎要哭出聲來了。

　播音員只是幾乎要哭出來了，但是收聽廣播的幹部群眾、指戰員們卻是真的哭了。

　他們覺得自己跟對了人！

　在這樣的英雄手下努力工作、無私奉獻是一項光榮，是他們有生以來做得最為正確的一件事！

　每個人心中都湧現了無比強大的戰鬥意志，他們發誓要永遠追隨這樣的領導者，為了他們共同的事業奮鬥終身，甚至不惜犧牲！

　其後傳來的果根全境解放、龍康到公路的谷道全部打通、全殲敵七十七師收復滾弄只是將大家心中的狂熱再度推向更高峰。從收音機裡播音員用無比崇敬地聲音講解戰役的過程，對戰局的剖析，他們都很清楚，如果沒有關飛孤身潛入炸掉敵人機場，後續戰役根本就無法實施;沒有關飛率領三營、四營牢牢卡死興威-木姐公路，第八十八師就可能逃走，重新在興威集結，繼而從西面威脅到圍困滾弄的主力部隊身後，對七十七師的圍殲就有可能失敗;沒有拿下興威，軍分區就始終處於開門揖盜的局面，時刻要警惕敵人不宣而戰，攻入軍分區腹地，給廣大指戰員、幹部群眾生命財產安全帶來嚴重威脅。

　但是，現在一切危險都解除了。

　因為，有關飛在！‘

　他哪怕是帶領少量部隊，也能機智勇敢地阻擋著上萬敵軍，甚至將敵人逼到進退不得的地步，從而主動投降，並且順利佔領興威，成功關上了根據地的南大門，為根據地未來創造出了真正安全的局勢，更是進一步親率大軍駐守國門，修建浩大的防禦工事群，實現拒敵於國門之外的戰略構想。

　一時之間，關飛在全體根據地軍民心中的形象格外高大、無限光明，乃至於有些群眾自發地在家中掛上他的照片，將他如神佛一般地供奉。

　在根據地數十萬群眾眼中，他，就是救星、保護神，和為大家指明以後發展方向的指路明燈！

　不可否認，這種極端的思維，更多是因為前段時間巨大恐懼而出現的強烈反彈，情緒發泄的意味濃鬱，會隨著時間流逝漸漸消退，最終回歸於理智，並不會長久持續。

　但是無可否認，在這一刻，關飛的聲威之高，無與倫比！

　每個人都信他、敬他、愛他、擁戴他，一聲令下便可聚集千軍萬馬隨他旌旗所向，浴血奮戰到底，就算是死，也能面帶笑容，慷慨就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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