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參一部副部長夏中原在沉睡中，迷迷糊糊聽到起床號音，下意識就掀開被單，從床上坐了起來，伸手就去旁邊抓軍裝、武裝帶。

　啪！

　頭頂電燈點亮，秘書小趙手按著電燈開關:“夏部長，您醒了?”

　夏中原這才反應過來，這不是在下部隊考察，而是住在根據地新城大酒店的套房內。

　小趙過來，幫他關上床頭音響定時開關。

　夏中原也不忙著起床，就穿著一件圓領背心，坐在床頭，從旁邊床頭櫃拿起綠殼熊貓煙，抖出一支放到嘴裡叼上。小趙拿起鋼殼打火機，在旁邊輕車熟路打著火，幫他點著，隨後一抖，出一聲脆亮的聲響，隨手將一個工藝品煙灰缸放到他伸手可及的位置，以方便他抖煙灰。

　夏中原盤腿坐在床上，深深地吸了一口，一陣清逸淡雅的煙氣入口，從肺裡過了一遍，然後從鼻腔噴了出去。

　小趙羨慕地看了一眼熊貓煙，移開視線，上前幫他折疊被單。

　新城大酒店是根據地檔次最高的酒店，也是指定的對外接待酒店，除了國內過來考察的單位，並無其他客人。由於房間數量眾多，所以總參代表團每人都有一個單間，夏中原住的這間更是高檔商務套房，有主臥、隨員室、會客室、帶大浴缸的盥洗室，以及每個房間都有獨立的衛生間。

　小趙也是為了便於隨時照顧他，才會住在隔壁的隨員室。

　“怎麽，想抽?想抽就自己拿，跟我客氣什麽?”夏中原笑著將煙盒向他推過去，大方地說道。

　“不用，不用，我還是喜歡抽大前門。這煙抽順了，以後沒得抽，可不急死人。”小趙連連搖手。

　“也是！那就不害你了。”夏中原想想，也不再堅持，自個靠在床頭，手枕著後腦杓，仰頭舒舒服服地抽著起床煙。

　新城大酒店對外宣稱是三星級水準，可是內部裝修相當豪華，各種擺設用的都是高級木材精工製作。光是燈光就是頂部主燈、副燈、壁燈等各種照明設備，全部點亮的話，就算是晚上也是亮如白晝。

　其他音響、投影、錄像機、微波爐、電爐、洗衣機、甩乾機等等生活電器一應俱全。

　兼做床頭櫃的音響並非廉價酒店可比，從卡座、唱盤、功放、均衡，到音箱，全都是作為外銷的高檔電器。而且采用的是根據地明的五點一聲道環繞立體聲，音響效果縱然不如音樂廳現場，也相去不遠。

　然後每天三頓，紙面上的接待標準是每人每天三元錢，實際上雞鴨魚肉、山貨水產頓頓不缺，偶爾還有從廣東購買的魚翅、鮑魚等海鮮供應，且全是由從內地請來的大廚親手製作，一點也不比國宴標準差。

　這個時代，就算是幹部也不能保證頓頓都有大魚大肉可吃，加上管得嚴，所謂的腐敗，也不過是過過嘴癮，想法能吃點好的。用後世的標準來衡量，簡直是清廉得可愛。

　在根據地這兩個月時間，夏中原等所有調研團成員有專人接待，想去哪裡就去哪裡，還經常被帶去山區打獵、觀光，各種山珍海味敞開了吃，過得愜意無比，感覺就像是上了天堂一般，頗有些樂不思蜀的意味。

　就連這鋼殼打火機，也是根據地從香港購買的名牌，以紀念品的名義送給每位成員。這麽名貴的東西，便是團裡那些不抽煙的人或是女同志，也都笑納，樂呵呵地揣進了兜裡。

　不過梁園雖好，非久戀之鄉。

　兩個月的調研時間早就到期，為了能多留幾天，他們還給總參打電話說有些條款沒有談好，才又延長了一周。

　但現在再也沒了更多借口，不回去都不行了。

　臨行之前，在根據地享受到這樣水準的接待，想想他們的訂單數量之少，夏中原都有些臉紅。

　他們來，本來是準備跟關飛談購買處理器，然後引進生產線的事情。

　可是為了支持經濟建設，國內軍費被壓縮得厲害，讓部隊感覺有些喘不過氣來，想法養活幾百萬部隊都緊巴巴的，實在擠不出幾個錢來。說是少量購買，然後引進技術，實際上就是一錘子買賣，買完這第一批，以後也不可能再買。

　基本而言，就是想空手套白狼，從根據地手裡搞來精算一型處理器的全套技術，然後用作國產自用。

　即便是第一批，軍方也隻舍得掏一百萬，多了實在拿不出來。

　對比這邊的殷勤接待，夏中原感覺很不好意思，抽著煙，腦子裡也在努力轉動，想看看能不能從什麽地方幫根據地尋點找補，也不枉人家那麽盛情款待。

　可是軍費就那麽多，這裡多一點、那裡就少一點。

　眼看許多重點項目都被停止，名義上是轉為理論研究，為以後打下技術儲備，其實就是準備讓其無疾而終。目前還在進行的項目，不是到了已經快出成果的關鍵時刻，就是項目重大到不能取消的核心國防工程，再也沒有別的地方可以騰挪。

　在經費緊張到快要揭不開鍋的情況下，夏中原就算是有心要幫忙，也找不到一丁點空子可鑽。

　“有愧於人，有愧於人啊！”夏中原一支煙都抽光了，還是想不出辦法了，只能喃喃內疚自語道。

　“部長，這事其實不難！”小趙從衣櫃裡，幫他把熨燙好的軍裝拿過來，聞言插嘴道。

　夏中原在為難什麽，作為他的秘書，小趙可是心知肚明。

　為長分憂，本就是秘書的工作。再說，在根據地又吃又喝又拿，卻沒法事情辦好，小趙自己都有些過意不去，當即插嘴道。

　“哦?你有什麽主意?”夏中原眼睛一亮，坐起身問道。

　“咱們雖然沒有錢，但有渠道啊！

　根據地搞的那個旋翼機，不是想通過我們幫助介紹出口麽?反正我們又沒有旋翼機，那麽在向外推銷的時候，順便幫他們推銷一下也不是什麽問題吧?我覺得這個旋翼機其實挺好，操作簡單，雖說防護力差點，但是作為一款廉價的空中運輸載具和打擊平台，還是不錯的，最重要的是它便宜！

　除了軍用型，當做民用型也能賣吧。

　還有，關司令說根據地用的七九式自動步槍也可以出口，咱們在對外推銷的時候，如果人家不願意買我們的五六半，那麽也可以順便推薦一下這款武器麽。

　另外，處理器咱們從軍費走，肯定買不了太多。但是也可以向各個科研單位、行政部門推薦麽。他們不是一直抱怨被歐美封鎖，買不到先進的處理器，少量購買又貴得要死，太浪費外匯，這裡有可以用人民幣購買的處理器，還是咱們兄弟部隊研的，安全可靠，為什麽不大量采購呢?這個事，只要在相應的采購會議上，幫著關司令他們說一兩句好話不就解決了?”

　小趙板著手指，隨便就給他指出了幾條路。

　“好，好！還是你小子腦瓜靈！就這麽辦！”夏中原長出了一口氣，感覺自己總算沒有白吃白喝人家的，多少也算是幫上了一點忙。

　欠人情的滋味，是很不好受的。

　人說大恩成仇，就是對方的恩情太大，大到自己怎麽努力都還不完，最終乾脆跟恩人反目成仇，索性是一點都不用還了。

　不管小趙的幾個主意能否湊效，至少自己的心意到了，能不能成那就不關自己事了。

　這樣一想，夏中原心中的塊壘隨之消去，臉上也浮現出了一絲笑意。

　“對了，早上起來的時候，我接到司令部對外接待處打來的感謝電話，我們聯系的那批坦克到貨了。關司令、孫副司令親自去接的車，檢查後，對這批坦克的質量非常滿意。”小趙整理好床鋪，又趕往盥洗室，幫夏中原準備好熱水、面巾、牙刷上抹好牙膏，在裡面說道。

　“應該的，應該的。”夏中原志得意滿地笑道。

　從原則說，這批坦克就不可能賣給根據地，是他從中牽線搭橋，才說動高層松了口。畢竟六十四輛坦克，也價值幾千萬，對於現在財力窮困的部隊來說，不無小補。

　而且給根據地這批裝備，還是從裝備部五九改進型研製小組手中搶下來的。因為是改裝試驗品，每輛坦克都是精挑細選，零部件都是優中選優，比平常量產品質量好得多，並且還預裝了一百零五毫米的線膛炮，火力更猛。

　車載電台、指揮坦克所用的火控系統等設備，也都是最新定型款，電子配件可以說達到了目前國內最高水平。

　其中還有兩輛上面，已經裝上了激光測距儀，這次也被一並拉了過來，沒讓加價就給了根據地。

　光是這批附件，起碼就值幾百萬。

　想到關飛等人在看到這批坦克的質量時，那種驚喜交加的神情，夏中原就很是得意。

　投我以木瓜，報之以瓊琚。

　你對我好，那我在職權范圍內給予一定回報，也是理所當然。

　“就是來感謝麽，還有說別的什麽沒有?”夏中原心裡癢癢的， 想從小趙那裡聽到對方更多感激的話，更想知道他們在看到這些附送裝備會有怎樣驚喜的反應，一邊穿著鞋子，一邊揚聲笑問道。

　“說了！”小趙從盥洗室探出腦袋，嬉笑道，“電話是關司令親自打來的，他說對這批坦克的質量非常滿意，非常感謝夏部長。另外，他說根據地打算對這批坦克進行改進，可是根據地對這樣複雜的工程沒什麽經驗。他聽說國內也在從事這方面的研究，所以如果夏部長有空的話，希望我們也能派人參加，最好是負責五九改的小組也派專家出席會議，讓他們有機會向我們學習。這樣的話，我們又可以在這裡多待一些日子了。”

　他以為夏部長會很滿意，卻看到他一臉驚愕。

　“還要改進?怎麽改進?難道他們對這批坦克還不滿意?其中有兩輛，而是國內最新改進型，已經是在現有技術條件下，最好的改進了，他還想怎麽改?難道還想把五九，改成美國的m1a1不成?可關飛這個人從來不會無的放矢，既然他說還要改進，那就是早有方案，也許……”

　夏中原愣了片刻，迅抓起電話，大聲對接線員說道:“我是總參夏中原，請立即幫我接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