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飛和孫耀華，就部隊編制、人數、兵種、裝備進行全面地討論，不知不覺時間就越過凌晨一點。

　就在這時，一名在廠部辦公室待命的參謀臉帶喜色，快步從樓裡走出，來到關飛身邊，俯下身低聲道:“司令，剛接到孟海站的電話，專列已過孟海站，預計還有半個小時就能到達！”

　“好啊，終於等到了！”關飛還沒說話，孫耀華就從地上一跳而起，興奮地叫道。

　為了避人耳目，這趟專列白天都是停在各車站專門為會車準備的偏僻支道，只有晚上才會車，趁著夜色前行，天快亮時又會在最近的一個會車支道停靠等待。就這樣一段一段，慢慢挪到根據地。幾千公裡的路，停停走走用了一個多星期才趕到。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畢竟國內還和偭定軍政府保持著外交關系，就算支持關飛，也只能在經濟層面給予幫助。

　此前，國內除了把收繳至人民軍的武器轉交給了根據地，就沒再提供任何軍事援助。要不是關飛盡心竭力，從無到有一套小規模的精密製造企業，可以自製部分武器彈藥，恐怕也只能像其他人民軍部隊一樣，連正常的訓練都無法保證了。

　要不是現在國內軍費壓縮得厲害，部隊頗有怨言，高層不得不放松對外軍售的管制，根本不可能通過這筆訂單。

　“全體都有！起立！”孫耀華急不可耐，當即下令道。

　嘩！

　數百名一直在廠部前面廣場待命的指戰員，同時起身，腳後跟一碰，兩眼放光地盯著關飛、孫耀華兩名長，興奮不已。

　他們都知道今天要接的是什麽貨，早就激動不已，剛才看到那名參謀興衝衝走出來，觀察敏銳的戰士就感覺有戲。孫耀華如此激動，大家更是心知肚明，知道他們等待的裝備就要到了，當即呼啦一下全都站了起來，一個個眼中精光四射，躍躍欲試。

　關飛笑著搖搖頭。

　都是二十六歲的老青年，已經娶妻生子了，孫耀華還是像個小夥子那麽衝動。明明還有半個小時專列才到，他也忍不住。

　孫耀華的作戰風格就是勇猛頑強，不怕死、敢拚命。當初在連隊時期算不上最強，然而關飛卻慧眼識珠，將其列為了重點提拔對象，悉心鍛煉，終於把他培養成了自己的左右手。

　幾年過去了，經過國內半年的中高級指揮員培訓、多次輪訓，水平見長，但這個衝動的性格仍然沒有改觀，還是和當初一樣。

　不過任何部隊都需要這麽一個猛將型的將領，在關鍵時刻，這種將領不會畏懼戰場上己方的巨大劣勢，敢打硬仗、惡仗、爛仗，有他鎮場子，即便是有那畏懼不前、明哲保身的軍事主官，也不敢後退，只能向前，跟敵人拚刺刀。

　至於那種傳統型的智將，說實話他手下真不缺這種人。

　中國人本來就是以心思多、遇事喜歡瞻前顧後而聞名，反是像孫耀華這樣思想單純、意志堅定的猛將，才是稀有動物。

　這也可以算是一種軍魂吧。

　只有像他這樣的將領，才能帶出來一支擁有“戰用我、用我必勝”信念，百折不撓、死也向前倒下的強軍！

　他絕不是不會打仗，單純只是不喜歡弄巧而已。

　這是連關飛都不具備的一種性格，如果由他來帶，多半會把部隊帶成一支精於專研技戰術、努力追蹤世界各種先進武器裝備的技術型軍隊，但卻缺少了那種聞戰則喜、一往無前的氣勢。

　所以他才會將部隊的訓練，全都托付給孫耀華，就是打算由他來給部隊補補鈣，提升全體指戰員的精氣神。

　看著眼前一群小老虎般，摩拳擦掌的指戰員們，關飛笑了。

　孫耀華對大家的精神狀態也很滿意，用他慣常的大嗓門吼道:“所有人，登車！出！目標，鐵道卸貨站台！”

　“是！全體聽口令，一連，向右轉，起步跑！登車！目標，卸貨站台！”帶隊指揮員大聲重複他的命令，當先帶頭跑了起來。

　嘩，啪！

　站在頭前的一連先一個漂亮的轉身、立正，然後腳步整齊地跟在他身後，向著幾十米遠的重型平板裝載車跑去。到達車輛面前，全連自動散開，分班登上配屬的裝載車，動車輛。

　指揮員登上了停在外列的第一輛重卡，隨車出。

　隨著頭車駛出，後面的車輛一輛接著一輛，以前後五米的間隔，相繼跟上。

　“二連！向右轉！跑步前行！”等到一連的車輛駛出近半，教導員代替指揮員，下達口令，讓二連跟上，隨後是三連、四連。

　寂靜的彈藥廠辦公區，頓時變得熱鬧起來，齊整的跑步聲、動機低沉的咆哮聲、口令聲此起彼伏。

　關飛與那名押尾的教導員一起，登上了最後一輛重卡，緊跟前車，駛出了辦公區。

　卸貨區距離工廠有一公裡，背對山丘、面朝大江，這是為了避免裝卸原料、彈藥時出現意外生爆炸。

　幾十輛重型裝載車先後抵達，調轉車頭，車尾向著鐵軌，留下三十米的空地。

　到位之後，所有車都沒有熄火，讓動機保持怠運轉，司機手扶著方向盤，其他人也在各自的位置上坐得筆直，耐心等待專列的到來。

　貨場內燈火通明，將一公裡長的卸貨區域照得亮如白晝。

　二十余分鍾後，從西面隱隱傳來重物碰撞的聲音，鐵軌表面的灰塵被這股巨大的震動抖得上下顛簸。聲音越來越大，人耳已經可以清晰地聽到車輪碾壓鐵軌的鏗鏘聲，極目遠眺，黑沉沉的夜色中，兩個碗口大的光點向著這方隆隆而來，猶如夜色中蜿蜒潛行的巨大蜈蚣。

　“下車！”

　口令再次傳來，除了司機仍在車上待命，所有人都跳下了車，向鐵軌跑步前進，在距離十米遠外拉出了一條長長的線。

　關飛站在隊伍前方，雖然專列還隱身在夜色中，但他仍然可以借著列車上微弱的反光，看清其全貌。

　只見巨大的蒸汽車頭後方，托掛著一節節重載平板車。當列車因線路而轉向時，可以看到每節平板上一前一後捆扎著兩個突出物，貨物外面蒙上了綠色軍用帆布，讓人無法看清裡面裝的到底是什麽。

　但是從那前方長長的管狀物，仍然可以猜出這批裝備的真容，那就是坦克！

　沒錯，這趟專列運送的，就是五九式坦克！

　數量，則是六十四輛！

　關飛借助強的視力提前看到了平板貨車上，裝載的坦克，腦子裡卻忽然想起了一句有趣的文字“遠看炮塔嚇死人，近看五對負重輪”，不由得失笑出聲。

　這是一段在網絡上流傳達數百年的神句，即便是到了星際時代，網友們仍然喜歡用一張原裝五九坦克的照片，與星際戰艦照片並列，然後分別標注:五九;五九改！

　隨後，就是貼主或是其他網友的調侃:遠看炮塔嚇死人，近看五對負重輪。

　與之類似的，還有什麽“看啦，對面的五九下山了”、“美國的殲星艦悍然入侵我國星域，全軍指戰員義憤填膺，前線太空站指揮員一聲令下，我英勇的指戰員駕駛五九立即出動，於織女星域將入侵之殲星艦擊落”之類的段子，可謂是層出不窮。

　這段在關飛的時代仍然廣為流傳的網絡神段，將五九坦克的大名，一直傳到了數百年後，即便是關飛，也對五九坦克的大名如雷貫耳。

　之所以五九式的名氣如此之大，是源自於它是我國從蘇聯引進，自行製造的第一款坦克車。由這款坦克起步，我國逐步建立了自己的坦克制造、研體系，數十年間，這款坦克的製造數量高達一萬輛！

　而以五九坦克為藍本，改進的型號更是數不勝數，光是主炮就有一百、一百零五、一百二、一百二十五等多種型號，基於動力系統的改造也有很多版本。此外還有各種大改，甚至是外觀完全面目全非的魔改型號。

　在國外先後推出各種更新型號的坦克車時，國內一方面是財力有限，一方面是技術積累不足，還在這款坦克上煞費苦心，對其進行各種改裝，以其為平台，實驗各種新技術、新裝備。

　由於外觀跟標準被截然不同，看起來跟西方最先進的坦克都一樣的外觀。軍迷們無法立刻識別出這是否是一種新坦克，於是就去數坦克的負重輪，一數，一、二、三、四、五，五對，好嘛，還是五九改！

　各種驚豔，頓時化為烏有。

　由此，就有了遠看炮塔嚇死人，近看五對負重輪的笑談。

　因為網絡的擴散作用，這種恨鐵不成鋼的笑話運用范圍越來越廣，笑話也越來越脫離其本意，變為一種善意的調侃。以至於即便後來國內已經研出各種先進的坦克、甚至是進入星際時代了，這句話還是流傳不止，就連殲星艦都脫離不了這段魔咒，還有人煞有介事地在殲星艦兩側畫上五對負重輪，以示自己沒有瞎說，惹來觀看者們一陣哄笑。

　事實上，五九式在它問世的時間段內，是一款很不錯坦克車。

　它的仿製原型，即為冷戰初期讓西方為之聞風喪膽的蘇聯T54坦克，它簡潔的製造工藝、合理的車身重量、簡單的駕駛操作，乃至數百公裡的突擊距離、多達數萬輛的數量優勢，成了整個西歐心中的夢魘，睡著了都在擔心蘇聯的坦克海突然潮水般湧來，淹沒整個歐洲。

　單就火力和防禦來說，T54以及國產的五九式算是不錯，但絕對算不上最強。

　然而在防護與火力的平衡性而言，它卻是開了現代主戰坦克的先河，在火力與防護的矛盾中找到了一個平衡點，讓後來研的主戰坦克都放棄了二戰那種火力至上或是加強裝甲的觀念，走起了均衡型的路子，成為現代主戰坦克的鼻祖。

　不過輝煌終將過去。

　再怎麽改造，設計初期的缺陷，導致這款坦克的進一步改造余地越來越有限，面對世界各國6續推出的新型主戰坦克，在戰場上也越來越力不從心。

　如今的T54，抑或說是五九式，已不複五六十年代的風光。

　雖然還說不上被時代淘汰，但已確確實實成為一款可以稱之為“還行，能用”的坦克，逐漸將風頭讓給後輩，自己退居二線。

　關飛之所以選擇向國內采購這款坦克，唯一看中的就是便宜！

　太便宜了！

　目前主流的主戰坦克，歐美的m6o等視車載設備，單價高達三百萬到五百萬美元，這還是自用價，出口價不但降低了防護、火力、車載設備，價格還要大幅提升。

　而蘇聯的坦克雖然比歐美便宜一半，可是單價同樣高達一百五六十萬，到兩三百萬。

　況且，關飛也買不到。

　但是國內自製的五九坦克，單價卻僅有五十萬不到，還是人民幣計價！

　即便是對外銷售，也同樣是五十萬、呃，美元！不過根據地跟國內聯系密切，經濟融為一體，雙方關系不同凡響。

　另一方面，軍方人窮志短，再考慮到這款坦克已經不先進了，連小國都不怎麽看得起，外銷數量逐年降低。加上這款坦克國內裝備數量眾多，導致換裝新型坦克都沒錢去買，既然關飛要，那麽能賣一輛是一輛，多少也能收回一些資金彌補軍費缺口，於是還是照自用價出售，單台坦克售價仍然是照五十萬人民幣計算，沒有趁機敲竹杠。

　不過買起來不貴，用起來可不便宜！

　國內的動機始終是個老大難，西方的坦克動機大修時間是八百小時，蘇聯差一點，只有四百到五百，國產柴油動機則比蘇聯還差，只有兩百多個小時就要進行大修！

　坦克部隊按每天實際駕駛訓練兩個小時計算，一台動機僅能用一百天，也就是三個多月就要更換！

　而動機就佔了坦克三分之一的價格，光是換動機，就相當於一年要重新買一輛新坦克。

　這還沒算履帶磨損、傳動件磨損、油料消耗。

　摩托小時太低，使用費太高，這就是連軍費緊張的小國，在選購五九式坦克時也要再三斟酌的主要因素。

　關飛也是沒辦法。

　根據地現在還沒有製造大型鑄造件的能力，自己造不了，當然只能外購。 可是根據地連得到國際認可的政權都不是，就算想多出點血本出去買，也沒人肯賣。不用五九，還能用什麽?

　面對偭定軍的坦克裝甲部隊，也只有己方也有了坦克裝甲部隊，才能最好的應對。

　再說五九式雖然比最新主戰坦克落後了那麽一些，打起來比較吃虧。但是面對以二戰英軍裝備的坦克裝甲車為主力裝備的偭定軍，那還是全方位的碾壓，哪怕是雙方抵近展開肉搏戰，五九也是穩贏不輸！

　再說，雖然造不了整車，但是以根據地現有的製造水平，絕不欠缺小打小鬧的局部改進能力。

　只要坦克買回來了，怎麽改還不是自己說了算！

　以關飛對根據地精密製造能力的了解，他敢拍著胸脯保證，改進後的五九坦克絕對比國內正在進行的第一版五九改要強。

　誰能比他更清楚五九式的改進潛力?

　遠看炮塔嚇死人，近看五對負重輪，這可不是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