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下嚴鴻朝梁如飛耳語幾句。不多時,梁如飛取了一百兩銀子出來,嚴鴻說道:“二十兩銀子權做罰金,二十兩銀子為驛丞請醫治傷之用,另外六十兩銀子就充入縣衙官庫之中,也算在下一點心意。”
海瑞倒也不推辭,命人收了銀子,對嚴鴻道:“既然如此,本官也不多留,你等自便。”說罷,帶領李鯤鵬及一眾衙役離去。錦衣衛辦差,向來是講的高隱蔽性和神秘性,連兵部對他們的行蹤也不掌握,使用官驛也不需要驗看堪合。是以即使以海瑞這般刻板之人,也不會找嚴鴻要什麽憑據。
鬧了這一遭,胡柏奇當眾露了屁股,落了好大沒趣,心中煩悶。那驛丞雖然挨了一頓打,丟了差事,但錦衣衛早給他塞了二百兩銀去,卻比他在這窮鬼地方當一輩子驛丞賺的還多,倒也不吃虧,更別說還許他將來為他安排個差事做。目前找不到人頂他的崗,應付夥食還是得他負責。嚴鴻看他傷的不輕,還是讓他自去養傷。
飲食等事,便由一眾官校操持。胡柏奇有心做東,嚴鴻卻一擺手道:“你我兄弟一路同行,自有你做東的時候,來來,咱們今晚先喝個痛快再說。”又掏出五十兩銀子,吩咐嚴複同幾個錦衣衛和驛卒,去選附近像樣的店置辦幾桌酒菜來。
這驛站雖窮,好歹靠著縣城。如今有了銀子,還愁買不到吃的?沒多久,嚴複等人就同夥計把酒菜擔回來了。雖說也不是甚麽山珍海味,好歹雞鴨魚肉,烹炸炒燉,油汪汪也頗為豐盛。於是在這驛站中把桌子布上。
最上等的一間房裡,是嚴鴻、胡柏奇、梁如飛一桌,嚴峰、嚴複陪坐。邊上,嚴鴻的四大總旗和胡柏奇的四個家將坐了一桌。其他的仆役和錦衣衛則在外面坐了三桌,另選些清淡的菜肴給王翠翹、綠珠送到房間裡去。便是驛丞和驛卒,也得了一桌。這幫人在海瑞的統轄下,素來清苦得緊,這一番得飽啖魚肉,那真是狼吞虎咽,大快朵頤,驛丞身上的傷似乎也不那麽痛了。當然,這四總旗和四家將,不忘保護各自主子,雖在吃喝之時,還是輪流帶著錦衣衛在外面警戒。
這一番,大家推杯換盞,嚴鴻、胡柏奇二人雖然稱不上肝膽相照,卻算的上蛇鼠一窩。兩人都是紈絝出身,說起詩詞文章,自然大搖其頭,但是說起吃喝嫖賭,則各有勝場。胡柏奇大談賭經,什麽骰子、馬吊樣樣皆通;嚴鴻本體記憶裡對於美女的研究也派上了用場,什麽南國佳麗,北地胭脂,大同美人,揚州瘦馬,乃至良家閨閣女說的頭頭是道,不由讓胡柏奇大感佩服,幾乎要納頭便拜。
喝到酣處,胡柏奇借著酒性,又問起王翠翹主仆如何,是否曾弄過一夜雙陪的戲碼?嚴鴻心道:你這小子真不地道,喝的這麽痛快,還是不肯死心。好在他在穿越前蹲地下室時,也頗看過些重口味的,因此隻得口胡一番。這不由讓胡柏奇更生敬佩,卻又加上些敬畏:這家夥,連孕婦都不放過,我胡三少跟他比感覺實在太純良了,還是少惹他為妙。
酒終人散,各自休息。一眾護衛擔負保護之責,安排人守夜警戒不提。胡柏奇雖然滿臉潮紅,那一雙朦朧的醉眼,卻死死盯著嚴鴻,且看他宿在哪裡。嚴鴻知他心裡還有懷疑,隻得借著酒力,偏偏倒倒來到王翠翹門前,故意用手拍門,拍的山響道:“翠翹姐開門來,我要休息了。”
過了片刻,卻見門分左右,王翠翹打開房門,面帶無限羞怯道:“鴻弟真是的,當著這麽多人,卻要奴家明天如何見人?多吃了幾杯酒就這般沒個正形,真是。”說著嬌嗔著將嚴鴻拉進門去,隨手把門關上。
胡柏奇看著這一幕,終於確定嚴鴻不是忽悠,隻得搖頭道:“蒼天無眼,蒼天無眼啊。這樣的禽獸能得大小美人青目,我卻沒人看的上,當真是豈有此理。”
嚴鴻進門後,卻是趕緊給王翠翹施了一禮道:“小弟我實在是萬不得以,才出此下策。連累姐姐了,還望姐姐多多見諒。”
王翠翹故意俏臉一沉道:“鴻弟若是想要對我們主仆做些什麽,我們孤身在外,沒有依靠,又如何抗拒的了?你又何必借酒撒瘋,把這事兒鬧得滿城皆知?日後你自可逍遙自在,奴家主仆的名譽又該如何?尤其是綠珠,還是沒出嫁的丫頭,這一晚上過去,她今後可怎麽嫁人?”
嚴鴻原本喝醉了,腦筋就不那麽靈活,被王翠翹這一連串發問,隻窘得連頭都抬不起來,一個勁的賠罪。王翠翹見他一副尷尬樣子,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說道:“好了,姐姐拿你開個玩笑,瞧把你急的。姐姐也知道,胡三公子那個混帳東西,對我和綠珠存著歹意。若不是你打個旗號護著我們,他必然天天來糾纏,到時候煩都被他煩死,如今有你出來擋災,他自然不會再來撩撥。只是這一晚上,你卻要怎麽過,要不要讓綠珠服侍於你?”說得急了,卻忽然咳嗽起來,一時喘不上氣。
嚴鴻經過這段時間的相處,也知道,這個姐姐不愧是在青樓混過的,閨閣千金、小家碧玉、豪放女子各種形象信手拈來,表演功力當真是影后級別,直把自己鬧的是不知哪個才是她真正面目。
他隻得笑道:“姐姐莫要取笑,你我姐弟開開玩笑沒什麽,卻不要嚇壞了綠珠姑娘。我就借姐姐房間待上半夜,等到後半夜我再出去,絕了胡三公子的念頭就是,不便之處,也只能請姐姐原諒則個了。”轉頭對綠珠道:“你這丫頭,還不快去給你家小姐揉揉!”
綠珠方才確實是嚇壞了,隻道小姐當真是要把自己送出去,可看嚴鴻這舉止,卻又不像做偽,莫非他和小姐當真是姐弟之情?這卻是打死也沒人肯信。
王翠翹咳了幾聲,在床沿坐下,卻吩咐綠珠備好茶水,讓嚴鴻喝茶。自己也端起一杯來,慢慢熏著臉,邊喝邊說道:“鴻弟,我知道你今天晚上與胡三公子一番豪飲,怕是後半夜要渴的難受。回了自己的房,也沒人伺候你,再說,明早晨你要從自己的房裡出來,胡柏奇那混帳莫非就不會疑心?還是乖乖睡到姐姐這裡吧。姐姐這個出身你也知道,什麽避嫌不避嫌的,若真要講究這些,姐姐也就活不到今天了。”
嚴鴻只怕又勾起了她的傷心事,急忙上前勸慰,王翠翹卻道:“姐姐沒事,這麽多年已經習慣了,時光不早快些歇息吧,不過呢姐姐我睡在靠牆,綠珠睡在床外,你晚上可不要找錯了人。”說完又掩口一陣嬌笑。
一夜之間,嚴鴻輾轉反側,難以入眠。一來是喝的實在是不少,酒勁上頭,太陽穴微微跳痛。二來就是環境特殊,自己睡在地上,床上躺著兩個活色生香的美女,能看又不能吃,這又讓他一個年輕力壯血氣方剛的少年如何睡的安穩?
說來, 那船上倒是有不少歌妓,清倌人也有好幾個,倒也不乏姿色出眾者。嚴鴻並非什麽道德君子,也無一般穿越眾那蛋碎了一地的所謂自律,並不介意與這些女子來個一夜風流,也泄泄被王翠翹主仆勾起來的欲火。
只是壞就壞在這幫錦衣官校實在是嘴巴太快,不知道誰在和歌妓快活時,就把嚴鴻曾經教坊司內母女同床,強贖而去的事說了出去。鬧的這些歌妓一門心思往嚴鴻身上貼,要的卻是隨嚴大公子從良,哪怕做個沒名分的奴婢外室,都好過在這迎來送往,賺皮肉錢。
這樣的條件嚴鴻如何能接受?春風一度可以,帶到家裡?還是算了吧。可那些風塵女子,哪個肯放過這眼前的機會?於是不管哪一個陪寢,都是或拐彎抹角,或單刀直入地重複這要求,甚至兩情相悅時,呻吟中也不忘詢問大少爺能否救我出火坑?
結果幾回下來,弄的嚴鴻再也沒這胃口招惹這幫姑奶奶,從此一路上被迫潔身自好,當了一把君子。空有滿船佳麗,卻不能擁美入懷,此中苦楚不言自明。而憋了這許久,如今男女一室,卻又不能真個銷魂,心中苦悶更不消說。
綠珠在床上,卻也是不敢睡熟,生怕那地上的嚴相公忽然對自己做點什麽。看小姐呼吸悠長仿佛睡的很香,悄悄把自己頭上的一根簪子摘下來,緊緊攥在手裡,心中想著:他若是敢過來,我就狠狠刺他。若是刺不死,便對著自己的嗓子來這麽一下……就這麽朦朦朧朧,到東方發白才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