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蕭心頭咯噔一下,忍不住抬頭望去。門前站了一個紅袍道人,正是火真人,他身邊依次是脫歡、哈裡斯和阿灘。梁蕭心裡敲鼓:“冤家路窄,一對四,有麻煩。”想著左顧右盼、思考退路。
綠衣女本當梁蕭必會發怒,暗中防備,準備大打一場,誰想梁蕭低頭默想,一聲不吭,不覺暗暗奇怪。隻當梁蕭理虧,無言以對,不由低笑一聲,說道:“算了,小色鬼你滾吧!今兒個姑娘我心裡高興,饒你一次,要不然,哼,把你扔進太湖裡喂王八!”
梁蕭一抬眼,淡淡說:“王八又不是你爺,你孝敬它做什麽?” 綠衣女哼了一聲,道:“好啊,你敢繞彎子罵我?”梁蕭道:“我說它不是你爺,怎麽罵你了?難不成它真是你爺?” 綠衣女怒道:“放屁,誰是龜孫子?”梁蕭笑道:“你不是龜孫子,你是龜孫女。”綠衣女佔上風時,儀態從容,一落下風,便十分的沉不住氣,拍案而起,冷喝:“小色鬼你活膩了?”正要動手,店外傳來一聲馬嘶,綠衣女嬌軀微顫,顧不得梁蕭,飛身掠出店外,邊叫:“誰動我的馬?”
脫歡看那白馬神駿,讓阿灘拽過來細瞧,誰知白馬氣力驚人,阿灘一拽沒有拽住。阿灘正要再運神力,忽見綠影一晃,綠衣女叉著腰站在面前。
脫歡笑道:“原來是姑娘的馬。哈,我看這馬沒拴,還當是無主的野馬!”蒙古人以騎射平天下,最愛良駒寶馬,脫歡貴為皇族,也不例外。只是光天化日,不好硬來,瞧了白馬一眼,狠狠吞了口唾沫,連道:“好馬!好馬!”說著打了兩個哈哈,帶著屬下走進門去。迎面瞧見藍袍漢子,雙眉一挑,似乎驚訝,跟著若無其事,坐到一邊。藍袍漢子眉不抬、眼不動,只顧舉碗喝酒。
綠衣女待四人入內,抱著白馬脖子,輕聲說:“胭脂,被壞人欺負了麽?等我給你出氣!”一轉身,忽見梁蕭搶出門來,叫道:“想溜麽?” 綠衣女正自生氣,怒道:“小色鬼,滾遠些!”翠袖一拂,梁蕭隻覺如墮冰窟,“啊呀”一聲,後退半步,哆嗦道:“你……你暗算傷人!”
綠衣女冷笑道:“沒凍死你算你運氣,哼,我把你凍成個冰棍兒,看你還嘮叨不嘮叨?”梁蕭怒極,一抬臂正要出掌,忽地一條手臂伸來,將他攔住。梁蕭回頭一瞧,卻是明歸。梁蕭道:“明老兒,你也來了?為何不讓我教訓她?”明歸笑道:“她那一拂乃是‘冰河玄功’,真打起來,你可不是對手。”綠衣女聽了這話,回頭冷笑:“你這老頭有點兒見識!”明歸微微一笑,硬拉著梁蕭在旁坐下。原來他明說不去,暗中一直跟著,直到看出綠衣女師承,怕梁蕭吃虧,方才露臉阻攔。
梁蕭心中不服,但被明歸一手攥住,動彈不能。正覺氣悶,綠衣女大步走向脫歡,在他左近坐下,心想:“賊丫頭要找這狗王子的晦氣!哼,狗咬狗一嘴毛。”
脫歡叫過小二,笑道:“你們這裡既名‘醉也不歸樓’,那麽定有好酒了?”小二哈腰笑道:“好酒不少,隻不知客官要喝尋常的好酒,還是絕色的美酒?”脫歡奇道:“我只聽說過絕好的美酒,這美酒號稱絕色,不知有什麽來頭?”
小二笑道:“這絕色的美酒以美人為名,綽號‘五美人酒’!”脫歡拍手笑道:“妙哉,我只聽說泰山有個‘五大夫松’,頭一次聽說‘五美人酒’,喝酒又品美人,哈哈,痛快痛快!不過那“五大夫松”曾給秦始皇擋雨,故而得名,這‘五美人酒’有什麽典故?”小二陪笑道:“說也無甚奇處。這酒本是照紹興‘女兒紅’的方子釀的,但與十八年一釀的‘女兒紅’不同,這‘五美人酒’足足釀了五個十八年,豈不就是五個整裝待嫁的美嬌娘麽?”
原來江南風俗,女兒初誕,便釀酒數壇,藏於地下,待女子長大嫁人時才掘出,與眾賓客共飲為樂,是以通常釀期為一十八年。脫歡久居北地,不知“女兒紅”是何名堂,可也不懂裝懂,拍手稱妙。忽聽綠衣女冷笑說:“五個十八年,該是九十歲的老太婆了,我看叫做‘老太婆酒’才對!”
脫歡哈哈笑道:“姑娘有所不知了,酒是陳的好,女人卻是年輕的好,便如姑娘一般,最得男子歡心!”他自覺談吐高妙,忍不住手揮折扇,得意大笑。
小二端了一壺“五美人酒”上來,還沒走近,醉人的酒香就已散開。經過綠衣女身邊,她突地伸腳,店小二不察,絆了一跤,酒盤脫手,綠衣女一伸手,將酒壺抄在手裡。店小二又驚又怒,爬起來大叫:“女、女客官這是做什麽?”
綠衣女道:“這酒隻許男人喝,就不許我喝?”小二怪道:“您、您老人家沒吩咐過!” 綠衣女說:“我剛才不想喝,現在想喝了!”小二急得結結巴巴:“客、客官,你、你怎麽不講理!”
脫歡故作大度,揮扇笑道:“無妨無妨,這壺酒就算在下請姑娘的,大家做個朋友也好!” 綠衣女撫摸酒壺,笑道:“誰跟你做朋友!我不喝了,拿去!”一揚手,酒壺嗖地飛向阿灘。
阿灘瞧其來勢勁急,微微冷笑,隨手去接,不想酒壺裂成數塊,四射開來。阿灘怕被酒水濺上,大失顏面,慌忙變掌為拳,捏個印訣推出。若是尋常酒水,這一拳震散,倒也於人無傷,偏偏阿灘這一拳打中一塊寒冰。冰塊碎濺,桌上的四人不及躲閃,冰碴兒濺上肌膚,火辣辣一陣刺痛。
綠衣女所練“冰河玄功”可以化水成冰,她從夥計手中奪過酒壺,談笑間運轉內功,化酒成冰,撐破瓷壺,再由她掌風一激,登時四分五裂。阿灘不明就裡,吃了暗虧。
綠衣女詭計得逞,輕笑說:“‘冰凍老太婆’滋味如何?”說著飛身縱起,奪門而走,忽地眼前人影一晃,梁蕭擋在前面。綠衣女沒料他節骨眼上搗亂,心中怒氣滿滿,叫道:“好狗兒不擋路。”使招“流風回雪”,飄飄拍出。
明歸叫道:“小子當心,這是天山‘飄雪神掌’。”梁蕭吃過虧,忙使“梅花步”讓開掌風,笑道:“好狗兒看門,壞狗兒咬人!”綠衫女子罵道:“你才是癩皮狗!快快閃開!”
梁蕭笑道:“癩皮狗就癩皮狗!”避開她的掌勢,一個踉蹌,向前一跌,這是三才歸元掌裡“人心惶惶”的招式。綠衣女一不留神,幾乎被他搶進懷裡,頓時倒退不迭。梁蕭就勢撲倒,就地一滾,綠衣女抬腿便踢,銳喝:“踢你這落水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