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席師弟的聲音!”
安錦臉色一變,轉身就急急回走!
“發生了什麽?”甄知佐亦是一臉意外,眼中露出焦急之色。
這次,東都學派聚集一起,派出弟子西來興京,原因就是大陳先生的一封書信。
一年以前,大陳先生抵達興京,與這自西而來的佛家一支印證所學,在邱言等人抵達東都、與賀書長論道天理閣的時候,大陳先生也還在興京與那教派之人論戰,是以沒有露面。
雙方以各自主張,去與對方印證、反駁,發展到後來,大陳先生竟從對方的學說中,發現了很多值得借鑒的東西,乾脆就住在了那寺廟中,與三位僧人時時而談。
不過,半個月前,在那會試前後,興京城內的氣運和文思的突然間急速變化,漣漪遍布虛空,牽動了種種秩序,竟令城內外的求道之人,在不同程度上都有了收獲。
這裡的“求道”,指的並非狹義的修道,而是對於天地至理的追求。
事後,大陳先生傳信東都,讓東都門人過來,想趁著自己感觸未退,好加以教誨。
正好那個時候,東都剛剛經歷了士林大劫,很多魂入士林的書生,回返之後,魂體損傷嚴重,沒有幾年修養,都難以回過神來,在這期間會神思不守,難免耽誤學業。
此事被大陳所知,他知曉這大梵寺中,有一套修複神思、定下心神的方法,得三位僧人提醒,便在書信中提了提。
這麽一來,終於促成幾家學派同來的局面。
那魂入士林之人,無不是各學派的佼佼者、讀書種子。於公於私都不能放任他們心神傷疲,不過,背後也還有諸多的利益牽扯,也讓幾家書院心存顧忌,那最要緊的一點,就是不能被大陳蠱惑。
儒道學派和修道門派不同。
修道者,秘籍、功法,是立派根本,不能隨意泄露,往往被當成門派機密。輕易不會示人,只有最核心的傳人才能得修。
可學術學派不同,其立派宗旨就是倡導自身所學,自是知道的人越多越好,就算不是自己學派的人。也有可能因一兩次講學,心生向往、共鳴。最後反被教化。
這樣的例子。在歷史上屢見不鮮,很多學派由於傳承不穩,在一兩名大儒、宗師死後,立時作鳥獸散,門人弟子被其他學派吸收。
這次,東都諸多學派派人過來。也有如此擔憂,便各自留了後手,不然豈不等於替別的學派培養人才?
如那九淵書院,後手藏在為首的安錦和席慕遠身上。
不過人算不如天算。那席慕遠本就傷了肉身元氣,偏偏在西來的途中,又遇了點意外,導致狀況惡化,眼下竟是難以下車了。
說到席慕遠,就不得不提一提杏壇論道。
隨著會試開始,杏壇論道正式落下了帷幕,此次論道,諸多學子、儒生從各地的聖賢堂入林,以魂漫遊,遭遇玄奇,那林中的收獲,也遠不是凡人能夠想象的。
不過,其中風險亦十分驚人,更有其他部洲入內,暗施辣手,逼得幾家書院不得不再派精英入內,以期減少損失,而席慕遠正是其中之一。
在經歷諸多波折後,席慕遠竟在士林中立下大功,至少在表面上,他是救下了諸多書院的門人,一躍成為功臣,留下幾分人情。
如此一來,就算甄知佐是天理書院弟子,也不得不以禮相待,不敢任憑他的病情惡化,是以很快傳書東都與興京,得知大梵寺內有治療之法,才放下心來。
卻未料到,好不容易到了地方,卻發生了意外。
席慕遠慘叫,自有其師兄安錦照料,甄知佐不方便過去,他心念一轉,想起前因後果,便向那小沙彌問道:“敢問小兄弟,是什麽人去照顧車中病患的?”
小沙彌顯然沒有經歷過這等陣勢,頭上見汗,趕忙回道:“是我的幾位師兄,都略通佛法武功,更知禮節,本是要趕去給新科狀元祝賀的,但出門時知道諸位到來,就臨時改了行程,過來迎接。”話中,竭力想要辯解清楚,以防甄知佐誤會。
“給新科狀元祝賀?”甄知佐心裡咯噔一聲,隱隱感到不妙,但還是繼續問道,“那新科狀元,三年一出,難道你們每年都要為之慶賀?”
“這個我倒是不太清楚,畢竟我是這兩年才入門的,”小沙彌摸了摸光禿禿的腦袋,露出歉意表情,“不過,想來是為了傳播佛光吧,我聽師兄們說,幾位師父為了傳播佛光,處處積善,卻收效甚微,所以這給狀元慶賀,興許是為了交好。”
小沙彌的年紀不大,放在邱言前世還是學生,可在這個世界,很早就要學會了養家,是以對人際間的規矩也有了解,並非一無所知。
“為傳播學派主張麽?”甄知佐對佛門的了解不深,還是從儒家角度思考。
不過,他的思緒很快就被小沙彌下一句話打斷——
“對了,你們那位老先生,就是與三位大師父論佛的先生,也派人送去了賀禮,你不妨直接問問他吧。”
“什麽?”甄知佐聞言一愣,面色陡然變化,仿佛遇上了不可思議的事情,“你說大陳老師也遣人去給狀元相賀?”
“是啊,有什麽好奇怪的麽?”小沙彌沒料到甄知佐的反應會這麽大,著實被嚇了一跳,以為自己說錯了什麽。
當然奇怪!
大陳先生是什麽身份?
今科狀元又是什麽身份?
被稱為在世聖賢的大陳,可不是三年一屆的狀元能比的。
“老師給邱言送賀禮?邱言如何夠資格接受?”這個疑問縈繞心頭,倒不是甄知佐有心貶低邱言,而是事情太具有衝擊性,讓他難以理解。
突然間,甄知佐想起了來時路上,碰上的張承一行。
“張承也說,他們是奉了太虛先生的令,前往祝賀,這大梵寺的僧人能與大陳老師論道許久,顯然不是平凡之輩,他們亦派人去給邱言慶賀,未免太過奇怪了!”
想著想著,一個想法泛上心頭,把甄知佐給嚇了一跳,他忽然記起來,那崇禮書院的院主許世,幾年前學問大成的時候,東都的幾家學派泰鬥,也都各自派人過去慶賀,從那之後,許世才被正式被稱為大儒、宗師。
“難道說……不可能!這絕不可能!邱言雖然天資極高,但也不可能輕易走到那一步,至少還要十年!”
甄知佐親入蜀地,見過邱言,並主持儀式,想要將之迎入天理書院,雖然未能如願,但論對邱言的了解,卻不是一般人能比得上,可以說是看著邱言一路走來,技驚東都。
不過,想著想著,他又有些不確定起來,又想起了邱言作畫後,九畫言上古一事。
九幅畫,每幅都進境驚人,結合一起,更能闡述上古之景,令諸多大儒、宗師,都為之驚歎,換成旁人,幾乎不可想象。
“若以這般進境而言,倒也不是全無可能。”
正在這個時候,安錦焦急的聲音從一邊傳來,循聲看去,能見到一名二十多歲的青年,正扶著一輛馬車,奮力掙扎著走動,其人面色慘白,能看到皮下青筋和血管,走路時氣喘籲籲,腳步踉蹌,好像一陣風吹過來,就能將他給吹倒。
這人正是席慕遠,名滿東都之人,眼下卻格外憔悴,眼中布滿了血絲,想要掙脫安錦攙扶的雙手。
以他如今的身體狀況,也不知是哪來的力氣,雖沒能甩開後者,卻也前行了幾步,盯著那小沙彌,用沙啞、低沉的聲音問道:“說!金科狀元到是誰?”
他的這幅模樣,把小沙彌個嚇得不輕,但被那雙布滿血絲的眼睛盯著,小沙彌還是顫顫巍巍的回答道:“聽……聽說是劍南道的邱言。”
“邱言……邱言……”
咀嚼著這個名字,席慕遠蒼白的面孔上,反常的泛起了一點紅暈,看的安錦暗道不好,有心安慰,卻不知從何說起。
“我以為這次在士林中拚死一搏,能讓自己趕上一些,至少洗刷兩次恥辱,沒想到、沒想到……”
他的這番話還沒有說完,院子裡就走出一名光頭大漢,給眾人行禮一禮,看向車隊方向,注意道幾個身影,立刻皺眉道:“這裡的事情交給我處理,你們先去給那新科狀元慶賀,三位師父和陳先生可還等著回話呢!”
他這話剛落,就聽“噗”的一聲, 席慕遠臉上血色盡褪,張口噴出一道血箭,仰頭就倒。
他這一倒,就再也沒有起來,使得車隊裡的眾人方寸大亂。
混亂中,並沒有人注意到,席慕遠那雙沒能閉上的眼睛裡,有一點光影閃爍而過,其魂脫殼而出,迅速變得漆黑一片,沉入泥土之中。
另一邊,席慕遠乘坐的馬車裡,一顆晶瑩剔透的珠子,從角落滾出,一道倩影緩緩凝聚,竟是名女子,背後一條細長的尾巴彎曲甩動。
“真是沒用,這麽快就死了!這樣也算人道翹楚?”
意念轉動,女子眼中瞳孔赫然成了一道豎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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