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七十歲上下，佝僂著身子，在呼嘯的寒風中，瑟瑟發抖，顯得十分弱不禁風，但是一絲隱隱的文人骨氣卻從老人年邁不堪的身子裡發散出來，令老人即使在如刀的寒風中面對敵人無情的鋒利彎刀依舊堅毅，不屈服！

　　城上城下，靜悄悄的一片，眾人都靜靜看著這個佝僂著身子卻依舊顯得十分高大的老人，仿佛此刻這個老人就是這個世界中心。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或許千年，或許刹那，老人終於開口了，就如同老人的形象一般，一個年邁但卻十分堅毅的聲音響起。

　　“老夫年過古稀，苦讀聖賢書幾十年，一向持德自守，沒想到臨老卻成了這些蠻夷手中的工具。哼哼……蠻夷無智，豈懂我大唐的骨氣?老夫空活七十余載，已然夠了，了無牽掛，別無所求，只求殿下為老夫報仇！”

　　言畢，老人的身子驟然起動，加速，一種不符合年齡的迅捷，向突厥人的彎刀撲去！

　　“噗嗤！”

　　一個輕微卻又異常響亮的聲音響起！彎刀入肉，一絲刺眼鮮血順著刀上的血槽流出。

　　城上城下的人，所有的人，似乎都呆住了，任憑李禦和欲谷設自付智深如海，也從來沒有料想到會出現這麽一幕。

　　一個老人，一個漢人，一絲骨氣，一條生命！

　　不等驚呆了的眾人反應過來，一個面容剛的毅男子再次從人群中站了起來，跪倒在慘死的老人身邊，就見一絲血淚從他的眼角流下。

　　“老父已去，為人子者自當在其膝下盡孝，在下別無所求，只求殿下為我父子報仇！”壯年突然面向李禦絕然道。言畢，他也如同老人一般驟然加速，撲向突厥人鋒利的彎刀。

　　“噗嗤！”

　　又是一個輕微卻又異常響亮的聲音響起！彎刀入肉，一絲刺眼鮮血再次順著刀上的血槽涓涓流出。

　　“嗚……嗚……”

　　風聲乍變，不再是原來的殺氣騰騰，而是變成天地的悲鳴。這悲鳴卻比凜凜殺機更是懾人，頃刻間，這無盡的悲意在這黑雲密布的天下間彌散開去，滲入人心。

　　“當啷！”

　　那個持刀的殘忍凶暴突厥人終究還是敵不過在這天下間彌漫開來的無盡悲意，手中一個不穩，血淋淋的彎刀頓時落地。或許讓他殺兩個人，以他的殘暴凶殘，並沒有什麽，但是看著兩條活生生的生命撲向自己，自我泯滅，就如那撲火的飛蛾一般，他理解不了了，他受不了了，他的心智已被這對父子不屈的骨氣所奪！

　　“求殿下為我等報仇！”

　　“求殿下為我等報仇！”

　　“求殿下為我等報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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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突然間，似乎是被這對父子的所感，天地悲曲更響！這般的呼喊之聲此起披伏，同時還伴隨著那一聲聲異常清晰的彎刀入肉的聲音！這聲音仿佛是一記記重錘咚咚的重重砸在城上城下眾人的心鼓之上，恨不得將眾人砸昏過去。

　　看著這一個個毅然赴死的身影，李禦睜大了雙眼，驚呆了！這般的場景，無論前世的他，還是今生的他，他都只在別人的言談中，文字中見到過。如今他卻親眼見到了，但當自己真正見到了，他心中沒有一絲壯烈之感，有的卻只有發自肺腑的深深愧疚和自責！

　　因為這是他的子民！是他的無能，才致使他們的死亡！

　　驚呆的何止李禦一人，何止李禦這方的涼州諸將，就連身為敵人的突厥人也都被眼前這幕悲壯的場景驚呆了。以欲谷設這般冷酷無情，待到他反應過來，城下眾人中也已然一半亡矣。

　　“啊——”

　　突然一聲巨響打破了密布黑雲下的死亡靜寂！

　　李禦仰天長嘯，頃刻間真氣鼓蕩，爆炸開去。待激蕩的真氣散去，就見李禦已然轉身朝涼州城下衝去。

　　郭孝恪亦是被眼前的悲壯場景所感，乍聽李禦的長嘯，終於回過神來，見到李禦向城下衝去，心中咯噔一下，暗道不好，連忙攔在李禦身前！雖然他和李禦相處時間不長，但他自問對李禦已然有幾分了解，大都督這定然是要出城去救那些剩下的百姓！

　　“大都督！”郭孝恪急道。

　　李禦面露毅然之色，微微一笑，拍郭孝恪的肩頭，道:“本都督若是……涼州就靠郭長史了！”說完，毅然向城下走去。

　　“三弟！”

　　李禦一愣，卻是回頭向一臉焦急的蘇定方安慰一笑。兄弟之間永遠不需要過多地說甚麽，一切盡在不言中！蘇定方不和李禦一道去，不是他不顧兄弟之情，貪生怕死，而是他要助郭孝恪守城！守住涼州，擊退突厥，保住百姓，這才是李禦要的。涼州不能一下子就沒了大都督和司馬，涼州經受不住這樣的打擊！

　　涼州校場

　　旌旗漫卷，獵獵作響。兩千人馬，全俱重甲，齊聚於此，枕戈待發！

　　李禦亦是一身銀甲，高登點將台之上，威武不凡。

　　“我大唐百姓在突厥人彎刀之下飽遭蹂躪，命在旦夕，我等身為大唐軍人，救還是不救?”李禦振聲高呼。

　　“救！”“救！”“救！”……

　　台下將士轟然響應，今日涼州城下的一幕，早已在他們中間傳開了。原本看著自己的百姓即將死在突厥人的彎刀之下，他們卻無能為力，他們深感無力，但是當一個接一個的百姓慷慨赴死，卻是將他們身為軍人的血性徹底激發了出來！

　　此刻他們恨不得生吃突厥人的肉，痛飲突厥人的血！這種結果估計欲谷設自己當初也沒有料到。或許當看到涼州城下的那一幕時，欲谷設已經對自己原本篤定的勝利產生了懷疑了。

　　“突厥人殘害我大唐百姓，我們身為大唐的軍人，殺還是不殺?”李禦激昂的聲音再次在校場上響起。

　　“殺！”“殺！”“殺！”……

　　台下將士血紅著雙眼，舞動著手中兵器，再次轟然響應。

　　“出城！”

　　李禦振聲高呼，迎著風，一馬當先往涼州城外而去，兩千重甲精騎緊隨其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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