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星期五,明天就要放假了。午後的街頭,人們懶散的走在街道上面,渾然不知將要發生什麽。
五術人已經全部到了,他們必須扼守陣眼。所謂守住陣眼,並非真的像是戰爭一樣為了一個山頭你爭我奪,誓死拚殺。他們要做的事,是極力不使自己布下的術陣被對方所改變。
所以大部分的時候,周圍的人並不知道他們在做什麽。龍大膽閑散地在附近散步,左相坐在一家賣的餛飩的小店裡,林中秀在街角的小公園裡坐著,玩著手機。范劍南坐在公交站台邊,似乎像在等車。所有人的似乎都各有各的事情,彼此並不認識,也不存在任何的交集。
但所有人的眼角余光,都看著同一個地方。陣眼的所在是一家沿街的店鋪,而且是賣水果的店鋪。一切都很平靜,如同每一個陽光和煦的午後,但是真正的殺機一直隱伏著。術者相爭,其中蘊含的凶險程度並不亞於真正的戰爭。
范劍南的卦術很精確,魏如山的人已經來了。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從幾個方向慢慢地走過來。
坐在餛飩店裡的左相通過玻璃窗首先發現了他們,他微笑著對服務員道,“一碗餛飩,薺菜餡的。”說完之後,他有意無意地把自己的手放在了桌子上。似有似無的術力開始延展,布置在外面的術陣開始運轉。那個方向過來的幾個人中有人晃了一晃,止住了腳步。
剩余的人卻絲毫沒有在意地通過了,不但如此,還有人迅速作出了反應。左相的手指微微一顫,他所布下的術陣頓時散滅,左相心中一凜,立刻收起術力,裝作若無其事。
龍大膽的眼光和他銀針一樣準確,立刻就發現了這群人之中隱藏著幾個高手。一個中年人和挽著他手臂的女人,還有另一邊過來的一個年輕人。就是這幾個人剛才毫不費力地破了左相的伏擊。他冷冷一笑,裝作毫無防備地走過。“對不起讓一下。”就在這些人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龍大膽已經在他們之間擠過了。
這些人毫無對這個行色匆匆的落魄男子毫無察覺,但是繼續走了幾步之後,那個中年人和女人已經緩緩倒了下來。他們驚恐地發現自己完全不能控制自己的身體,哪怕是彎一下手指也不可能做到。這是他們才想起剛才走過的那個男人,可惜龍大膽早已一個拐彎,走進了路旁的巷子裡。
“一幫不知死活的東西,敢讓龍爺近身,嘿嘿……”龍大膽不屑地收起了隱藏在他指間的銀針。
范劍南依舊看著遠處,像是在等車。他似乎有些厭倦了等待,緩緩從口袋中摸出了一盒香煙,看起來打算抽根煙打發時間。但只有他知道,手中的打火機一旦點著,這些第一批闖入的術者將會遭遇到什麽。巽位陣眼是就風眼,一旦火借風勢,將會一發而不可收拾。
想了一下,他還是把煙盒放進了口袋裡。這裡是市區,沿街都是商鋪,來往的人也太多了,一旦引火恐怕死傷難以預料。他站起身來看著公交站台旁的站牌。“27路,9路,610路。”范劍南皺著眉,慢慢指著站牌上的車次,自言自語地道。隨著他的手指移動,遁甲陣衍術悄無聲息地展開了。
那些第一批闖入的術者像是著了魔一樣,明明距離那家賣水果的店只有幾步之遙了,卻還是跨不過去,反而轉身兜起了圈子。范劍南看著這些闖入者,
微微一皺眉,“果然還是試探,如果真的準備大舉進攻的話,應該不會是這種程度。”他的眼睛忍不住向一側的小公園看去。 那個公園裡的林中秀終於也完成了她的風水陣。依靠小公園的幾盆花和盆栽的放置,她完成了一個小型的木行風水陣。范劍南微微松了一口氣,但是一直縈繞著他的另一個問題又浮上心頭,蒼雲嘯呢?這個傲氣到骨子裡的山術宗師在哪裡,范劍南始終沒有發現他。
正在他暗自思索的時候,又有人來了,這次是兩個人。一老一少,從街道的另一頭走過來。
最先阻擋他們的依然是左相,由於他的位置靠前,所以走過這條街道的人首先要經過他這裡。
看到又有人出現,左相毫不猶豫地加大了術陣的威力。只是這一次有些不一樣了,那一老一少悠閑地走過。當他們一腳踏入術陣范圍的時候,左相布下的術陣立刻被破,術力立刻潰散。左相隻覺得猶如一柄大錘狠狠地砸在了自己的胸口,險些坐不住了。他痛苦地彎下了腰,用一塊手帕掩住了嘴。
一口鹹腥的血液吐在了手帕上,左相的臉上一下子沒了血色,他死死地盯著外面走過的兩個人。
一個穿著唐裝的老人走在前面,而黑衣的年輕人卻跟在他的身後。老人是魏如山,年輕人是阿水。這兩個人竟然親自來了。
“以五行命理為術局,倒也別致。但布陣者過於拘泥於古法,不知變通,在術數上毫無創新。不過命師一流也就這點能耐。”魏如山淡淡地道。
他身後的阿水,向左相所在的店鋪看了一眼,應聲道,“先生要除掉這個命師麽?”
“他也配?哼,我們還是看看其他人吧。”魏如山冷笑道,“也許其他小輩能讓我有點驚喜。”
阿水默默跟在他的身後。
“咦……這是勘輿門,玄空九星風水……”魏如山走過街角小公園時微微一皺眉。
“難道林若谷沒有死?”阿水皺眉道。
魏如山搖搖頭,看著公園裡那個站在花盆前的少女,歎了一口氣。“是她擺的花盆,居然用盆中黃土加重五黃煞氣,這個丫頭倒是個可造之才……可惜生不逢時……就如她擺下的五黃煞局。”
說完魏如山將手伸入口袋,拿出一枚硬幣,高高的拋起。那枚硬幣在空中急劇翻滾,在陽光下帶著異樣的反光,等到落地時,林鍾秀費盡心機擺下的五黃煞局煞氣盡泄。
阿水心裡明白,在玄空九星中,五黃土,數字為五,顏色為黃色,五行屬土,此星為一顆凶星,稱為五黃煞,或五黃大煞。是九星中的凶性最大的一顆星,五黃煞局,有凶無吉。五黃煞屬土,又是一顆凶星,不能用木來克制它,只能用金來泄,因為土生金,金能吸引五黃的煞氣,從而予以化解。
魏如山只是隨手拋下了一枚硬幣,就把這個凶險的煞局給徹底破掉了。
林鍾秀原本就蒼白的臉色現在顯得更蒼白,依然倔強地站在那裡。只是她所擺下的幾個花盆,裡面的花朵已經全部枯萎了。
“我師弟一向眼界甚高,這個徒弟收得不錯。”魏如山微微一笑,看向阿水道,“你怎麽不問要不要殺她了。”
阿水淡淡地道,“我從不殺女人。”
魏如山喃喃地道,“真是個壞習慣。很多不殺女人的男人,最後大都死在女人手裡。不過我也不想殺她。我們去看看那個人如何?”
阿水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看到了正在公交站台的范劍南,不由露出一絲嘲諷道,“怎麽,那位范大師也成宗師之一了?五術人當真沒落了。”
魏如山搖搖頭道,“你錯了,在年輕一代的五術人中,我最欣賞的就是他。如果他不是范家的人,我真想他能夠像你一樣為我所用。”
“他?我實在看不出這個吊兒郎當的卦師會是五術人中最出色的。”阿水皺眉道。
魏如山微微一笑,居然毫不在意地走到范劍南面前, 伸出了他的手,像老朋友見面一樣微笑著打招呼。“范大師,好久不見。”
范劍南臉上一片冷靜,嘴裡依然叼著煙,他看著這個老人搖搖頭道,“我不會和你握手,你的手上有我母親的血。”
魏如山絲毫不覺得尷尬,微笑收回手道,“關於那件事,我很遺憾。不過要成就大事,總要有所犧牲。”
范劍南吐掉了嘴裡叼著的煙頭,卷起了袖子,“我知道你隨時能殺了我,但是你如果再敢說到我母親,我還是會打掉你滿嘴的牙齒。”
跟在魏如山身後的阿水冷笑道,“你可以試試看,我能在你舉起手之前擰斷你的脖子。”
魏如山微微一笑,“那我們就來談談你所布下的術陣。大衍之數五十,其用四十有九。分而為二以象兩,掛一以象三,揲之以四以象四時,歸奇於扐以象閏,五歲再閏,故再扐而後掛。天一地二,天三地四,天五地六,天七地八,天九地十。我說得沒錯吧?”
他每說一句,范劍南的心就下沉一分。魏如山說的正是他所布下陣衍術的關鍵部分。這個人強大得可怕,連陣衍術也不能阻止他。沒有林若谷,五術人中再無人能夠阻擋他了,除了自己的父親范堅強。
魏如山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微笑道,“我既然敢來自然已經做好了安排,你父親絕不會出現。現在沒有人救得了你們了。”
范劍南似乎有些絕望地看著天空,笑了笑,“是麽?我看未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