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是夢!我驚醒之後,就看見魁子和雪鴛兩個人用四隻專注的眼睛在審視著我,像是盯著一件隨時消失的珍寶。
“怎麽了?”我惘然的問。
“醒了?真醒了?”魁子重複的問道。
“他回來了?”我問道,以為那黑家夥已經回來了。
“你剛才做夢了,記得不?”魁子卻不接我的問題。
“哦,啊?真的啊?”我依稀還記得,只是不知道要怎麽和他們說。
“還裝糊塗,嚇死人了你知道不?做夢要拿槍,你知道不?一腳把我踢出去老遠,你看看,看看你水壺!”,魁子這番話說得跟倒豆子似的,我幾乎聽不明白,順著他的手指方向,我看見幾米開外滾落著一個水壺,原本是我放在身邊的。
“你說了很多夢話,我們一句都沒聽懂,後來就看到你要拿槍,魁子怎麽都攔不住,還被你踢了一腳,我就叫他打了你一巴掌”,雪鴛湊過來慢慢的和我說道。
“哦,我說被人打了一巴掌呢”,我嘀咕道。
“嘿,你就記得巴掌啊,你踢我一腳不記得了吧?”,魁子有點急眼了。
“別說了,又不是故意的,先讓他喝點水”,雪鴛打斷了他,遞過來她的水壺。我的水壺估計已經灑的剩不下幾滴了。幸好這次行動就在河邊,不會缺水。
“你將來一定要和老婆分開來睡”,魁子還在絮叨著。
“你胡說什麽?”,雪鴛試圖阻止他再往下說。
“和他睡一起,哪個姑娘受得了他踢一腳?你看……”,魁子擼起了褲管,指著小腿外側火柴盒大小的一塊烏紫。
“我真不知道,不是故意的”,我嘗試著緩解他的怨憤。
“不怪你,只是提醒你以後小心,別好不容易找回來老婆,就……”。
“還說!”,雪鴛意識到他接下來要說什麽了,立即喝止了他。
“沒事”,我衝他們露了一個尷尬的笑容臉。
“你還是不笑比較有氣勢,笑起來好傻”,魁子似乎並不打算就此罷休。
“哪有你這麽說話的?笑不是好事啊?”,雪鴛替我打抱不平。
“哦,哦……哈,我不說了,兩個欺負一個人哦”,魁子說著也露了個鬼臉。
我正在想用什麽話題來轉移當下的尷尬,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響突然傳來,看見我突然把槍拿在手裡,神情嚴肅,他們也立即警惕了起來,紛紛拿起槍來。
三支槍口對著的方向鑽出來一個人影,是黑家夥,都快累變形了。
我們拿水壺給他,示意他別著急,喝口水再說。
“快去,已經中午了”,他一口水還沒咽下就急急忙忙的說道。看來他那頭已經沒有問題了。
“看到車沒?”,我問。
“嗯,小的,吉普車,兩個兵”,他很快的回答道。
我們很快下到了河邊,尋個水淺的地方,丟幾塊石頭就形成了一條可以跳過去的通道。其他人都很順利,惟獨黑家夥在跳過最後一塊石頭時斜斜的滑倒在水裡。
很多事就是這樣,幾乎完成了,就是差了最後那一步。早知道會落水,還不如直接淌水過來,最多是濕了褲管,這下子倒好,渾身沒一處乾的。我把他扶了起來,發現他渾身抖索得很厲害。
並不全因為河水的冰冷,他這兩天裡提著心也不知道跑了多少路,再不休息,怕是接下來的任何一秒鍾,他都可能倒地不起。
人世間的紛擾總在人試圖加以區分的時候混沌一片。多少人為了一點錢財之欲不但能夠背信棄義,甚至可以不計緊隨其後的風險,於是一來一往,一報接著一報,等到血雨腥風全都塵埃落定,只剩旁人唏噓不已,接著又都有模有樣的學了起來。
可眼前這樣一個黑幫裡的小角色,甚至都不算得正經的團夥成員,不過為討生計而不得不維系的一種關聯,臨到了末了卻能挺身而出,似乎為的是某種信念,假若不是,他靠什麽來支撐到現在?
我讓魁子脫下一件衣服給他,現在該是我們出力的時候了,他的任務已經完成了,而事情的成敗的還系在我們的身上,暫且能做的,是讓他稍稍安定下來,等到事情有了結局,無論是成功轉移還是失敗逃亡,都還是需要體力的。
“你告訴我怎麽做,由我來吧”,雪鴛在大家都在拐彎處的正上方藏好之後,挨近我說道。
“兄弟,你吩咐我就是了,我絕對聽話”,魁子接著說道,格外強調了他會聽話這層意思,似乎擔心我不夠信任而不敢委以重任。
“都別說了,等等再說吧”,我讓他們都安靜下來,仔細推敲了一遍計劃的細節,要確保成功,還得不留痕跡,以免往後的危險。 盡管我不可避免的總要與越軍敵對,但我希望由我來掌控主動權,而不是他們。
“魁子,你過來!”,我反覆權衡之後,對魁子說道。
“你現在就去路上,車子快到的時候,你就躺在路中間,等他們下車來看你,你就拉開手榴彈給他們看,我們就接著出現,控制他們”,我說道。
“我去”,我話音剛落,魁子還來不及答話,雪鴛就搶著說道。
“不行,有危險不能讓女人先上”,我胡亂的扯了個理由,拒絕了。
“他不行,他躺在路上跟一個流浪漢一樣,那些當兵的根本就不會搭理他,保準是車子直接壓過去的”,雪鴛說出了她的理由。
這一下輪到我歎服了,是啊,眼下地位高於一切的越南士兵絕對驅車直走,才不會在意倒在路上的流浪漢呢。這可怎麽辦?我怎麽就沒想到這層。
“只有我去,我是女人,他們會注意的”,雪鴛接著補充道。
我只能答應了,這卻是是個符合邏輯的推斷。魁子很著急,但又找不出合適的理由,一個勁的搖頭否認我們的決定,但最終還是服從了。
雪鴛離開前,我特意叮囑她不用站在路的中間,最好在路邊,萬一事情有變,可以趕緊跳進河裡去,我們就可以毫無顧忌的開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