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楠看著眼前價值二十五萬的畫,環顧四周店面的擺設,看著紅棕色的木架上擺放的一件件古玩,想到自己以前總是認為宋慎好吃懶做,誤以為宋慎每次捧著書看都是書呆子的行徑,現在看來,自己是錯得離譜了。
雖然在前兩天有一個二十多歲的男孩,來這裡賣古幣的時候,有提及過宋慎的發家史。舒楠還總是覺得離宋慎太遠,不顯得真實,又想著宋慎或許就是走運而已。但是,宋慎能夠在黑暗的夜市裡,準確的判斷出一幅畫的價值,因此撿了漏,這就是實力的表現了。想到燕芳臨走時,複雜難明的眼神,舒楠歎了口氣。
認識宋慎也有兩三個月了,越是走進他的生活,越是了解他,卻總是發現自己所知道的的都只是他表現出的冰山一角,誰也不知道宋慎到底還會怎麽樣?
晚飯後,宋慎讓舒楠在樓下看著,自己跑到了樓上睡一覺,上午還不覺得如何困倦,吃過午飯就受不了了。還好,宋慎在樓上準備了一個小的折疊鐵床,能夠好好休息。想到方勝在夜市裡針對自己的表現,宋慎感到莫名的煩躁,但還是抵不過困意,迷迷糊糊地就睡著了。
睡夢裡,宋慎夢到自己開了店,整條古玩街的老板都跑過來祝賀,外面彩旗招展,花籃遍布,細碎的彩紙飛舞。店裡面人來人往,雇的兩名銷售員不停地住來奔跑招呼著客人,眾人對著宋慎店裡的古玩奇珍指指點點,議論紛紛。宋慎則是坐在前台電腦旁,管著收銀,看著一隻隻肥手遞過來銀行卡,宋慎不住地笑著,“錢老板承惠三十二萬!”、“趙老板承惠四十八萬!”、“孫老板承惠十六萬!”。
正刷著盡興,忽有一人拿著一個小杯子疾步走來,那人見到宋慎看過來,就高舉著手中杯子,大喊:“宋慎小人,還我明代成化鬥彩雞缸杯!”
這一喊,頓時驚醒了宋慎,他猛地坐起身來,抹去額上的汗水,喘著粗氣。明代鬥彩雞缸杯可是價值數千萬的瓷器,是瓷器中的頂尖之作!就是他傾家蕩產都賠不起!心裡暗罵那人擾人清夢,卻又沒看清那人模樣,悻悻然就又要躺下來接著睡。
隱隱約約聽到外面有人說話,宋慎想了想還是決定出去看一看,免得有人把舒楠騙了去,這就不好了。
樓梯並不在一樓的客廳顯眼處,而是放在一個小側廳裡,宋慎踩著木樓梯“噔噔”響,所以,當他開了側廳的門出去,正好看到來人,來人也因聽到聲音而看到他。
宋慎看著眼前的幾人,心中有些驚訝,不過還是熱情地招呼了其中的兩人,這兩人正是上午來問話的兩位民警。
宋慎笑了笑,“兩位來了呀,大熱天的,真是辛苦了!”說著就和兩位民警握了握手。
“哼!”另有一人卻是看著不爽,冷哼一聲,這人正是方勝,而同來的還有金信典當老板常生。
“真是不好意思,又要打擾了,我們還有些事情不是太清楚,所以又來了,這才剛剛問了舒小姐幾句話。”女民警年紀不大,二十多歲的樣子,穿著短袖的綠色警服襯衣,扎著馬尾,面貌有些清秀,不過一眼看上去很是英姿颯爽。
宋慎見到人家的態度好,卻也不好說什麽,不理會方勝兩人,笑了笑,“沒什麽,幫助警察同志調查是我們公民應當盡的義務,你們盡管問,我們有一說一,會配合好的!”宋慎注意到舒楠見到自己過來,就撫著胸口舒了口氣,不過這倒不是他擔心的問題,所以,說起話來也是一副優秀公民的語氣。
女民警笑了笑,貝齒微露,但也不多說什麽。
男民警是位四十多歲的漢子,身材勻稱,面龐發紅,他也不說話,任由女民警問話。
這一遍問話並沒有什麽新意,也還是重複了上午的問話,宋慎看著坐在一旁的方勝和常生關注的樣子,心下明白,這一遍怕是做給他們看的,不愧是揚城的地頭蛇,好大的面子請了別人來整治自己!
問話很快,主要還是舒楠來答話,女民警問完後,低頭掃了眼問話記錄,一抬頭馬尾甩出一條優美的弧線,轉頭問男民警,“我問好了,你來問吧?”
男民警點了點頭,卻道:“我沒有問題。”
“警官我們有問題!”方勝站起身來,直接插了話。
男民警眉頭一皺,心中不喜,不過還是和聲道:“你有什麽疑問?”
“這恐怕不太合適吧?他們是誰?又怎麽會出現在這裡?”宋慎皺著眉,疑聲道。
“宋慎,你!你!”方勝沒有想到宋慎會裝作不認識己方兩人,心中便是大怒,氣得想罵他,但還是忍住了。
“哦?”男民警狐疑的看了看宋慎,“這位是受害者,就是他家的古玩店被砸了。”
“哦,是這樣啊,我謹代表集雅軒全體同仁,向你家表示沉痛的惋惜和誠摯的慰問,希望古弘齋能夠早日走出這片陰影。”宋慎低了低頭,朝著方勝用低沉的聲音言道。
“宋慎,你不要太無恥!”方勝聽了宋慎這話,怒火衝天,宋慎這話就只差把“惋惜”換成“哀悼”了,差點罵他們家死人。
舒楠聽得宋慎這樣說,忍不住眼中含笑,看了看宋慎,沒想到他的嘴還挺毒的!
女民警也是沒想到宋慎會這樣開玩笑,聽著宋慎念悼詞一般的安慰,忍不住笑了,可是看到方勝的反應,就愣住了,這兩人之間定有仇怨!
宋慎看著男民警千年不動的紅臉,指著方勝言道:“這位受害者和此案關聯很大,而且容易情緒失控,我認為他的疑問主觀色彩會太重,也會影響到問話的正常進行,所以我拒絕非警察同志以外的人來問話!”
方勝一怒未消,又是火起,他沒有想到宋慎會這樣針對自己,站起身來就要辯駁他。
常生一把拉住他,對他搖了搖頭,又笑著道:“我和這個案子的關系是不大的,所以我以古玩專家的身份,就本案涉及的古玩提出幾點疑問,不知道這樣行不行?”
宋慎沒有想到常生會表現的這般雍容大度,今天來到之後一字不說,就是宋慎撩撥的方勝大怒,他都不發一言。他和古弘齋的老板只是朋友關系,並不似方勝這般是親屬關系,這就幫他剝離了關系,這會兒又以古玩專家的身份參與,看來他是早有謀劃呀!
男民警思慮少許,就點了頭,接著又看向宋慎,“宋先生,這次不會拒絕吧?”
“不會,不會,我還是相信常老板的為人的。”宋慎不好拒絕,不過還是揶揄了常生一句。
常生抿了抿嘴,卻是路上曬得出汗,來到之後又只有兩位警察被看了茶,他和方勝都是滴水未進。他今年也是五十七歲的年紀了,比不得年輕人能夠忍耐,不過他也不會自找麻煩提喝茶,“宋老板,我想問一問,你從犯罪嫌疑人手裡買下了什麽東西?”
“兩枚骰子。”宋慎爽快的回答了,並不隱瞞。
“那,可不可以拿出來給我們看一看?”常生盡管明白宋慎買下的是什麽東西,但是他還是想要宋慎自己承認,現在也正好能夠讓他拿出來看一看。
宋慎看到兩位民警的目光都聚焦過來,也不猶豫,起身去拿出了兩枚骰子,放在了桌子上。
常生自己拿了一枚, 另一枚給了兩位民警,方勝是不必看的,正是因為他看過了,這才騙了那人來宋慎店裡的。
看著兩位民警不解,常生也不解釋,接著問道:“宋老板是花了多少錢買下的?”
“兩百塊。”宋慎回答的乾脆。
“是每一枚兩百塊,還是兩枚一共兩百塊?”常生問得細致。
“一共花了兩百塊。”宋慎似乎想到常生想要發難的地方了。
常生抬起頭來,看著兩位民警,解釋道:“兩位不是古玩行裡的,所以並不清楚這兩枚骰子的門道。這兩枚骰子整體色澤發黃,凹陷的地方發黑,骰子表面磨得光滑這是骰子的包漿。但是凹陷的地方用放大鏡也可以看出有些細碎的渣滓,這就說明這兩枚骰子是骨頭所製,看骰子規整度一般,說明骰子的工藝很差。再從包漿、骨色等地方,也可以判斷出這兩枚骰子大約製作於清代中晚期。”
兩位民警聽常生講解骰子,有些詫異,又聽他說這骰子是清代所做,還是有些不解其意,女民警玉面微揚,秀發微微抖動,疑問道:“既然這兩枚骰子是清代的,那也算是古董了,也就是說這兩枚骰子的價值遠高於兩百塊。這樣的話,是不是可以用你們的行話說,宋老板是撿到漏了?”
宋慎聽到女民警的話,就是一呆,這可真是位大好人!這兩枚骰子要是賣了高價,一定要請你吃飯!
常生聽到女民警這樣問,也是一愣,隨後苦笑道:“這兩枚骰子並不值兩百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