貨船船艙內,孫新耷拉著腦袋進來了,“老姚,這船上的夥食,實在是太差了,就一點青菜一點肉片什麽的……”
姚胖正斜倚在床上,撥弄著自己的手機,隨口言語道,“夥食差,就別吃了唄。【首發】”
“你說得倒輕松,不吃,哪有力氣?”
姚胖從床上翻下來,打開包,將東西往桌上一攤,讓孫新樂得直拍手,什麽燒雞,烤鴨,還有冰凍三文魚。姚胖的包,四分之三的份量放的都是吃的,恩格爾系數算是衝到頂了。
“趕緊的,老孫,咱哥倆今天就把這點消滅了。舒舒服服地在船上躺一個下午,晚上再開瓶啤酒,弄個椅子,在甲板上乘乘風涼,看著人家水手忙這忙那,多愜意。”姚胖早已經規劃好整個的旅程。
“行,行。胖子,還是你會享受生活。”看著突然變出來如魔術一般一大桌子菜肴,孫新樂得直搓手。
撕一片燒雞,喝兩口啤酒,再來份三文魚,兩人吃得不亦樂乎。
胡偉來串門時,看到姚胖和孫新吃得滿桌的各種包裝袋,不禁皺了皺眉頭。
“呦,小胡來了?快,快,坐。我跟你說,船上的日子還是很舒服的,看你們會不會享受了。”姚胖抹了抹油光發亮的嘴。
“你們……不應該吃這麽多的……”胡偉表情有些古怪。
“為什麽?”
孫新這句話剛說出去,就感到身體猛然一震,整個船艙都在晃動著,桌面上所有的物品都發生了位移,叮叮咣咣地落在地上。出於本能反應,孫新抓住了床的一角,努力保持平衡。整艘船,像是過山車一樣在晃動。
井蓋大小的圓形艙窗,已經被一陣又陣的浪濤覆蓋,看上去窒息無比。
底艙內的三人,像是炒鍋上的豆子一樣,不斷翻滾著。
孫新感到胃裡翻江倒海,一陣惡心,頭也眩暈無比,拚了命往廁所爬,在廁所門口,與姚胖狹路相逢。
“兄弟,我實在是忍不住了……讓我先去吐吧……”孫新的口水從嘴角流出來,胃裡的酸水也止不住了。
“我也不行了……剛才吃得太多了……對不住了兄弟……”姚胖借助身體優勢,將孫新一扛,自己趕緊爬到馬桶邊嘔吐起來。
“對不住了兄弟……”身後傳來孫新的聲音,接著就是稀裡嘩啦之聲。
“我的褲子啊……”姚胖哭喪著臉,“牌子啊,班尼路。”
根據船員報道,外面是八級風浪,黑雲滾滾,暗無天日。萬噸級的散貨輪如今也是如同扔進了鍋裡的油條,在風浪中翻滾著,整個鋼製船體因為扭曲發生恐怖的嘎吱聲。
孫新和姚胖,隻感到自己如同處於失重的太空,頭重腳輕。
此時門艙打開,蘇哲扶著門邊,看著兩人,關切地問道,“你們倆,沒事吧?”
姚胖驚訝道,“領導,您竟然沒有暈船……這是什麽身體啊……”
“是啊,領導,我們這批人,估計就你還能站起來吧……”
蘇哲剛想說什麽,開口卻哇啦啦地嘔吐了起來。黃綠色的食物殘渣如將漿糊一般落在了姚胖光滑的腦袋上。
孫新看著姚胖洗了個頭,安慰道,“雷霆雨露,俱是君恩啊。”
趴在地上做船員規范避險動作的胡偉,終於慢半拍地說道,“讓你們不吃這麽多,是為了怕你們暈船。”
暈船的感覺,像是病毒一樣,在這批新船員上散播著。大家吐了又吐,整個人都接受著痛苦的洗禮。來來回回,吐了有幾十回,站起來想吐,躺著還會吐。封閉的船員房間內,到處都充滿著胃液的酸味。
整整過了兩天時間,情況才稍微有些好轉。船長讓船醫拿了暈船藥還有煮了些白粥,給蘇哲他們送來。
除了蘇哲偶爾能夠站起來走兩步,孫新和姚胖已經吐得連親娘舅都不認識了,看著無邊無際的風浪,兩人竟然都生出一種乾脆一躍而下,了卻此生的衝動。
從未有過這麽一種不安定的感覺在兩人心中蔓延,此時此刻,他們願意為了能夠回到陸地而放棄一切。
船長一看大家都蔫成這幅樣子了,急得不得了。在國企浸淫多年的船長,知道服從秩序是第一位的,把領導伺候好也是第一位的,現在領導們都趴下了,這可不好玩了。
胡偉被授予重任,把吐得七葷八素的利星高層們聚在一起,做起了鼓勁。
“我說……這暈船估計不靠岸治是不好了吧。趕緊靠岸啊。”孫新臉色蠟黃,趴在桌上有氣無力道。
“下一個港口,還有12天的航程,在此之前,無法靠岸。”胡偉無奈地攤了攤肩膀。
“12天啊?”孫新叫了起來,“黨國……實在是支撐不住了……”
“其實,你們要治暈船,還是有辦法的。”胡偉解釋道。
“什麽辦法?”
“就我個人的經驗來說,暈船的時候首先是意志力要堅強。如果船一搖你就怕了,舉手投降了,那你肯定無法練出暈船的。船搖了哪都去,餐廳,活動室,娛樂廳,後甲板,駕駛台,但是就不要回房間躺著。船搖的時候搖分散注意力。”
說到這,胡偉臉紅道,“我當時就用一種方法,把兩腿分開,船往左邊傾斜的時候蜷起右腿,往右邊傾斜的時候蜷起左腿。隨著船的搖擺左右跳舞,最好唱著歌或對著大海喊上幾句“媽的,你搖啊,使勁搖啊,看你能把爺爺我怎樣!”這樣也能挺過去。”
蘇哲擠出一絲笑容,“小胡說的話,話糙理不糙,大家在這個時候最重要的意志力,船員們也都有暈船的時候,這個時候,只能靠自己挺過去。”
由於蘇哲一直在利星的影響力,在他的帶頭鼓勵下,大家都做好了咬牙抵抗暈船反應的準備。
扛過了最難的幾天,中和號散貨輪在哥倫比亞港靠泊,總算是見到陸地的船員們都興奮地跑下岸。
孫新下了船後,無事地在碼頭邊閑晃,碼頭旁邊隨處可見兜售飲料和當地水果的小販,讓他稍微舒了口氣,還是回到陸地上安全。
金發或者紅發的當地人,似乎對這些亞裔船員也很感興趣,一個大鼻子的當地人拉著孫新到他的店鋪前,大方地倒了一杯冰啤酒。
孫新一緊張,扯了扯口袋,“,,,,”
大鼻子老外慷慨地笑道,“free,free。”意思是這杯算是請對方的。
一開始,孫新還有些不放心,喝完一杯後,轉身欲走,見對方真的沒有向他要錢,又跑了回來。中和散貨船卸貨加裝貨,在哥倫比亞要呆一個星期,孫新便天天跟這個店主聊天,有時,也帶些船上的國內食物作為禮物交給對方,一來二去,兩人十分熟悉。
臨走前倒數第二天,孫新照例到這店主那裡喝酒,這次,店主十分慷慨,不僅拿出啤酒,還拿出了酒櫃上的威士忌。
“我的朋友,這實在是太不好意思了。”孫新一瞅那威士忌價格,不好意思起來。
大鼻子攤了攤肩膀,露出一副無所謂的表情,“我的朋友,你就要走了,我得拿出好東西來招待你。”
兩人推杯換盞,幾杯酒下肚,大鼻子招呼了另外一高個子坐了下來,那人長長的卷發,臉上都是深深淺淺的坑,胳膊上都是紋身,一副冷峻的表情,看著孫新。孫新身上立刻感到了一股寒意。
“我的朋友……”那個高個子一開口,滿嘴的口臭氣味,“幫個忙,幫我帶一個包裹到阿根廷。”
孫新吸了口氣,對方竟然知道,自己船下一站去的是阿根廷。
“什麽包裹啊?大不大?”
“不大,就這麽大。”高個子男人比出了一個書包大小的形狀。
“裡面是什麽東西?”孫新心中有一種不安的感覺。
高個子男人陰陰一笑,“是什麽,你就別管了。只要你帶到阿根廷,我就給你這個數。中年男人拿出一張撲克牌, 寫了一個大大的2字,然後開始畫零,之後遞給孫新。
孫新咽了口唾沫,當他數出來這是20萬美金之後,他沒說話,對面的兩人也沒有說話,孫新隻得見自己撲通撲通的心跳聲。
猶豫了半天,孫新懦懦地問道,他該怎麽做?
高個子男人拿出一張撲克牌,用圓珠筆在上面亂畫一通,畫完之後收筆將撲克牌撕成兩半,將其中一半交給孫新,“你拿著這一半,如果到了阿根廷,有另外一個人拿著另外一半撲克牌來找你,你就給他。我先給你十萬美金,等到那個人取包裹的時候,再給你十萬美金。放心,很安全的。之前我們就和你們船上的水手配合過,阿根廷那邊也都打好了招呼,不會出什麽問題的。”
孫新低下頭,望著手中的那半截撲克發呆。
高個子男人見孫新不言語,和大鼻子嘟嘟囔囔了一陣,對著孫新說道,“要不這樣,我先給你十五萬美金,事成之後,再給你五萬。這樣子,你回去考慮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