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老索頭的話說，這也就是李富貴老實，只是告到地府，讓鬼差來拿我這個偷跑出來的孩子。

　　換做別人，可能直接就對我出手了。

　　要是戾氣在重一點的，遷怒我全家乃至全村，弄出一個驚天大慘案出來，也不是沒有可能。

　　老索頭說到這的時候，長長的歎了口氣，他望著我，語氣中帶著些許責備的問道:

　　“小噶豆子，你當時到底怎麽人家了?”

　　“我沒幹啥呀，我就嚇得嚎了一嗓子。”我委屈的眼淚都快下來了，感覺自己冤死了。

　　“欸，你這命啊，真是一步一榔頭。”老索頭又是一聲歎息

　　奶奶聽完老索頭的講述，眉頭擰成了一團，試探的問道:

　　“老索頭，你說這個淹死鬼，以後會不會?”

　　“你怕他纏上浩浩對吧?”老索頭一語道破的問

　　“對唄！這麽大的事兒讓浩浩給攪合了，他還不得急眼啊。”奶奶躊躇的說

　　“唉，可不嘛。遭了那麽多年罪，眼瞅著要熬出頭了，這事兒整的。不過也沒啥，晚上我給他請來好好嘮嘮，問題應該不大。”

　　奶奶一聽晚上要把淹死鬼找來，臉色立馬變得難看起來了。她瞅了眼我，對老索頭問道:

　　“他來的話，那我得領孫子出去躲躲。可浩浩出了你這屋，不會又犯病吧?”

　　“不出我這屋，有鬼差索命，你當他能挺幾天?”老索頭白了奶奶一眼，沒好氣的說道

　　“啊……那怎辦啊?索白毛子，你得給我想想招，我家可就這一根獨苗！”奶奶一著急，把老索頭外號都喊出來了。

　　“老嫂子，有些事躲是沒用的。是坎，咱就得往過了邁！今晚你跟孩子哪也別去，就擱這待著。我把淹死鬼還有鬼差都請來，當面鑼背面鼓，爭取一次性談妥。”老索頭說

　　“那要是談不妥呢?”奶奶苦著臉，擔憂的問

　　老索頭搖搖頭沒答話，轉身去供桌前上香去了……

　　晚上七點多，我在屋裡地上跑著玩，不時偷眼看正在供桌前忙和的老索頭。

　　此時的供桌上，除了十八個陶製香碗外，還擺滿了各種吃的東西。

　　最中間，是一盤被老索頭稱為歪脖鳳凰的整雞。

　　在我看來，這盤雞肯定是不能吃的。

　　因為它沒熟，只是在鍋裡略微蒸了一下，就和煮好的雞血一起被擺盤端上供桌了。

　　我問這能咬動嗎?

　　老索頭說，老仙家就喜歡吃這種半生不熟的東西。

　　我聽了哈哈笑，說老仙家那麽大歲數，你別再把他牙給咯壞了。

　　結果我話音一落，就被我爸照屁股踹了一腳。

　　除了歪脖鳳凰之外，供桌上還有一盤隻過了一下油，連鱗都沒有刮的大鯉魚。

　　我敢沒問，估計也是口味問題吧。

　　擺在最邊上的那塊大扣肉，看著倒是熟了。

　　不過從盤底的淡紅色汁水看，頂多熟了三分，一咬肯定也是帶血筋的。

　　相對比前三樣，可能顯得正常點的，就是那盤用開水燙過一下豆腐，還有用油炸好的粉條。

　　我嘴饞那盤蓬松酥脆的炸粉條，偷偷去掰了一根。

　　結果一吃卻發現，啥味也沒有，嚼著也一點都不香。

　　不止是粉條，擺的水果也是。

　　我偷吃了粒葡萄，比粉條強點，略有點甜味，但也沒有平時那麽好吃。

　　“你個小饞蟲，給老仙擺拱的供果你也偷吃！快給我消停坐一會兒。

”我媽扯著我耳朵，給我提溜到炕沿邊上。　　奶奶見狀趕忙攔著，對我媽說:

　　“小琴，孩子淘是好事兒。要是蔫了吧唧，那才讓人著急上火呢。”

　　“娘，你就慣著他！你都沒瞅著，這臭小子剛才偷吃供果呢！”

　　有了我這次生病的經歷。

　　我媽這個原本不信鬼神的人，現在變得比誰都信，以至於有點矯枉過正的味道。

　　老索頭剛好忙和完了，聽我媽說我偷供果，笑呵呵的說道:

　　“程家媳婦，沒事兒，咱家老仙可好了。那個啥，你去西屋準備一下吧。”

　　我媽點頭應了聲，捋了捋頭髮，奔老索頭家西屋去了。

　　我當下也跟了過去，一進屋，就見我媽正往身上穿一套五顏六色，且到處都是小銅片的袍子。

　　我看著挺好奇，上前剛要用手去摸，就見我媽臉一沉，訓斥道:

　　“浩浩，不許淘氣！這東西可不能亂弄，一會兒還要用呢。”

　　“媽，我就摸一下。”我賴賴唧唧的央求道

　　“就一下啊，真是怕了你了。”

　　見我媽答應了，我開心的將手伸向袍子上的小銅片。

　　可是這一摸，也不知怎的了，我竟突然感到一陣強烈的困意，然後不自覺的打了個哈欠，身上還一涼一涼的。

　　緊接著，我就聽老索頭在我身後焦急的大喊:

　　“程家媳婦，你趕緊離浩浩遠點，不能讓他碰到薩滿服！”

　　老索頭說著，三步並作兩步走了過來，一把將我抱起，直接給抱到東屋去了。

　　我奶奶見狀趕忙迎了上來， 問道:

　　“老索頭，怎地了?”

　　“怎地了，有東西要攏他身，還怎地了！”

　　“啥攏身?”奶奶情急之下沒太聽懂

　　“就是附身！”老索頭把我往炕沿一放，抓住我的左手掐了起來。

　　老索頭先是一臉緊張的按了按我的掌心，見沒什麽反應，臉上緩和了不少。

　　緊接著，老索頭又在我中指第一骨節捏了捏，忽然面露狐疑之色，自言自語的說道:

　　“咦，不應該啊！老程家沒供過保家仙，怎麽祖輩脈條上還有個常家呢?”

　　常家，說的是東北五大仙族胡黃白柳灰中的柳仙，也就是蛇仙。

　　奶奶知道常家是什麽，她皺了皺眉頭，問老索頭道:

　　“你說浩浩身上有柳白仙?”

　　“這錯不了！脈條上都顯著呢，道行還不低，比我家堂口的常五爺隻強不弱。”

　　老索頭言罷，又抓起我的右手中指捏了捏，臉色突然大變，吃驚地說:

　　“怎麽還有個女常家?還是今世的仙緣，道行比祖輩那個常家還高，這這這……”

　　“啥，還有啊?老索頭，你再搭搭脈，看看是恩仙還是仇仙！”我奶奶這會緊張的已經開始哆嗦了。

　　老索頭點了下頭，閉著眼睛仔細掐了起來。過了半分鍾，他衝著我念叨說:

　　“兩位常家老仙兒，請聽地馬一言。小金童年幼，身體孱弱，經不起咱常家的神通。有我索仁德在這，您二位盡管放心。嘎拉泡那個清風，地府的差爺，都不敢為難小金童。還勞請二位老仙家稍安勿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