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來，我的棉襖之所以潮呼呼的，全怪放學後猴子跟我在水房裡瞎鬧，把水管弄壞了，害得我棉襖都濕了大半。

　　正值三九天，氣溫達到零下二十七八度。

　　我身上這件濕棉襖，在回家的路上一凍。好嘛，跟穿了套冰鎧甲似的，都快刀槍不入了。

　　我本打算把棉襖放火牆子上烤一宿，等乾透了明天在穿。

　　才烤了不到一個小時，裡面有的棉花還是硬的呢，我奶就要給我套上。

　　這我哪能乾啊，我又不傻。

　　奶奶聽我說棉襖潮，伸手在裡面捏了捏，臉一沉說道:

　　“怎整的，是不是又在學校裡作妖了?”

　　“我沒作妖，是侯志強在學校水房熊我！”我解釋道

　　這時，老索頭笑著搶下我奶手裡的棉襖，往火牆子上一掛，說道:

　　“你看，有仙家不讓你們走吧。”

　　我奶白了老索頭一眼，沒好氣的說:

　　“索白毛子，你少擱這忽悠我！我們老程家就浩浩這一根獨苗，還指著他接戶口本呢。”

　　“呵呵，這也沒人不讓他接啊！老嫂子，你讓我把話說完行不?”老索頭又好氣又好笑的說

　　奶奶見這會兒也走不了，她索性往炕沿上一坐，說道:

　　“那你就說唄，又沒人堵你嘴。”

　　老索頭遇上我奶，估計有一種秀才遇到兵的感覺。他無奈的歎了口氣，說道

　　“唉，老嫂子你可能沒整明白。這出馬三關啊，說得是咱馬家鍛煉弟子的過程，不是選弟子的標準。“

　　“磨關練的是毅力;財關練的是心性;情關是斬紅塵，修正果。“

　　“不說別人，咱就說我吧。我到現在情關也沒過，不也照樣出馬了幾十年嘛。“

　　“說白了，這玩意就跟開飯店似的。會炒菜的不一定是老板，老板也不一定會炒菜。將來要走哪條路，完全看仙師想怎麽帶，徒弟想怎麽走。”

　　聽完老索頭的解釋，我奶還是有些不放心，問道:

　　“那照你的意思，我們家浩浩以後就不用過三關了唄?”

　　老索頭看了我一眼，對奶奶苦笑道:

　　“呵呵，應該不用。而且就算是仙師將來非讓他過，他也頂多是過一關，情關！”

　　“怎地呢?”我奶不解的問

　　“浩浩頭兩關早過完了。他五歲那場大病，相當於過了磨關。你家欠的那一股屁饑荒，等於是替他過了財關。”老索頭耐著性子解釋

　　聞言，我奶長長的松了一口氣，感歎道:

　　“真沒尋思到，我們家浩浩得了一場大病，還因禍得福了。”

　　老索頭點了下頭，語氣中有些酸溜溜的說:

　　“浩浩這孩子命好，明明是一道九死一生的大坎，整到最後卻成了過兩關。要說那位仙家，對他是真夠意思啊。”

　　聽老索頭提起那位仙家，我奶連忙做了個噓的手勢，她偷瞄了我一眼，然後對老索頭說:

　　“你以後嘴上有點把門的，別一天到晚啥都瞎說，知道不?”

　　“誒呀，知道了，你著可真能墨跡。”老索頭不耐煩的說。

　　奶奶和老索頭說話的功夫，我坐在小炕桌前，已經連吃了三個韭菜盒子了。

　　要說我小時候，我最讓大人稀罕的一點，就是他們說話的時候，我從不跟著插言！

　　你們嘮你們的，我忙和我的，互不參與也互不打擾。

　　這可能是某種天性吧。

　　畢竟我從出生起就是這副樣子，

對什麽事兒都很淡漠，甚至不愛搭理人。　　奶奶見我吃了這麽多韭菜盒子，竟然還有要吃的意思，趕忙攔住我，說道:

　　“浩浩，差不多行了啊，韭菜吃多了燒心。真願意吃，明早上讓你索爺爺給你熱熱再吃。”

　　我不禁一怔，疑惑的問奶奶道:

　　“奶，咱們一會兒不是要回家嗎?”

　　聽我說回家，我奶捏了下我的鼻子，說得:

　　“我說你怎麽一會兒的功夫，就造了這老些韭菜盒子呢?感情你是怕回家沒有了啊！”

　　“嘿嘿，我沒尋思那些。奶，我今晚上回咱家住唄?”我見自己的小心思被識破了，趕忙把話岔開。

　　“黑燈瞎火的折騰啥啊，你就擱你索爺爺家先住著吧。”奶奶說

　　“哦，那行。不過那啥，奶你今晚上也別走了唄，我都想你了。”

　　我這話一說出口，奶奶也不怎得了，臉上突然通紅通紅的。然後她照我屁股上輕輕拍了一巴掌，氣呼呼的就走了。

　　老索頭望著奶奶離開的背影，大笑道:“哈哈，程家老嫂子，有空過來玩啊。“

　　奶奶聞言回頭瞪了老索頭一眼，怒道:“滾一邊去，你個老蹬腿的！“

　　隔了沒幾天， 2001年的元旦到了。

　　學校裡的同學們，全都興高采烈的為元旦聯歡會做準備。

　　我們這是村辦小學，說是聯歡會，其實條件很有限。

　　只是去山裡砍顆小松樹，然後裝扮一番，弄個很不合時宜的聖誕樹。

　　說起來，還是等我去縣城上了初中以後，我才知道元旦和聖誕節不是一天，而且慶祝的也不是一件事兒。

　　那天，負責去學校後山上砍松樹的是我和猴子。

　　我倆是班裡的勞動委員和體育委員，也就是乾活二人組。

　　沒辦法，誰讓我倆體格好，平時又不太愛學習呢。

　　我拎著一把小斧頭，猴子拖著雪爬犁，一人一猴就這麽頂著呼呼的白毛風上山了。

　　在松樹林裡轉了十多分鍾，我倆相中了一顆年幼的小松樹。

　　“猴子，今個就它了，開活兒咯！”我學著林場工人的樣子，比劃了個伐木的動作。

　　“妥了老鐵！砍大樹，掄起斧，這口氣，要繃住！”猴子附和著嚷嚷道

　　我掄起斧子，起了哢嚓就開剁。

　　沒幾下的功夫，小樹就隨著猴子那句喊得震天響的“迎山倒嘍”，栽倒在雪殼子裡。

　　猴子見我的活乾完了，他便上前扯著樹枝往外拽，想把小樹弄到雪爬犁上拉回去。

　　誰知，猴子一拽之下竟然沒有拽動！他扒開雪一看，小樹下面有一個用磚砌的小盒子，正好掛住了一段樹枝。

　　“嘿，小浩你看這是個什麽呀?”猴子指著小盒子，興奮的大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