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天追著奶奶問了一個小時,她卻始終對剛才發生的事兒,顧左右而言他。
不只是奶奶,我父母對此也諱莫如深。甚至到了最後,他們乾脆就不讓我問了。
不止如此,我醒來以後發現,我爸媽對我的態度好像發生了些許變化。
說不上是疏遠,但他們的言語之中,卻對我有一種說不出道不明的感覺。
第二天,我爸媽回城裡打工去了,而我卻不知為什麽,從此每天晚上都要去老索頭家住。
一開始,我對此很是抗拒。
老索頭家連電視都沒有,我一個孩子,怎麽能忍受沒動畫片看的待遇?
要知道,我可是《藍貓淘氣三千問》的忠實觀眾。
萬幸,老索頭很會講故事,還都是我即害怕又好奇的鬼故事,而且每到關鍵時刻,他就給我來個且聽下回分解。
這一來二去的,我便在好奇心的驅使下,在老索頭家將就住了幾個月。
元旦前的某一天,老索頭晚上一邊喝酒,一邊給我講王寡婦被吊死鬼迷了心竅,然後漫山遍野找歪脖樹的故事。
這個故事我都聽了兩遍了,感覺很是無聊。我就吵著讓老索頭換個新的。
這幾個月下來,老索頭肚裡那點東西都倒的差不多了,哪還有新故事給我講?
他苦思冥想的好一會兒,突然眼前一亮,然後就問我:
“小嘎豆子,你想不想聽聽你自己的故事?”
我自己的故事……
我有啥故事啊?
撒尿和泥,放屁崩坑,還是爬小學鍋爐房的煙囪?
見我一臉的茫然,老索頭吱溜喝了一口酒,笑道:
“呵呵,你就不好奇七月份那天晚上,我屋裡都發生了什麽嗎?”
聽老索頭這麽說,我一下來了精神,連忙盤腿坐在小炕桌邊上,眼巴巴的等著下文。
“要說那晚上的故事,那可是鑼鼓喧天,鞭炮齊鳴,紅旗招展,人山人海啊。”老索頭掐著小酒盅,先給我來了個定場詩。
“嗯,然後呢?”我問
“小嘎豆子,你那天晚上是真生性啊!你都不知道,那陰差,就是附我身上那犢子。那讓你給揍得啊,真叫走道扶牆走,吐痰帶血絲。”老索頭暢快的說
“索爺爺,那天你怎鼻青臉腫的呢?”我壞笑著拆台道
“那犢子附我身上了,你揍他不就是等於揍我嘛。”老索頭沒好氣的說
“哦,那我爸媽還有奶奶,不會也是我打的吧?”
我這會兒沒在壞笑,反而還有些擔心,是不是因為我打過他們,所以家裡不要我了,讓我跟老索頭過日子。
老索頭好似看出了我心中所想,他吱溜了一口酒,說道:
“你別瞎尋思,這事兒可不怨你。當時他們不了解情況,看你騎在我身上左右開弓的打,就想把你拉下來,然後你們才撕吧一塊去了。“
老索頭正說的興起,我奶奶不知道啥時候,端著一盆韭菜盒子進屋了。
她一聽老索頭跟我講這些,頓時就不樂意了,把盆往炕桌上重重一放,說道:
“索白毛子,你瞎叭叭啥呢?咱們當初不是跟仙家說好了嘛,等浩浩十八歲以後……”
奶奶的話才說了一半,就趕忙把後邊的話咽了回去。然後她看了我一眼,笑著說道:
“浩浩,你瞅奶給你帶啥了?”
這不用奶奶說,從她進屋起,我就一直在使勁的聞韭菜味。
在那會兒的東北農村,
寒冬臘月能吃上一頓韭菜盒子,都快趕上過年了。 我根本就顧不上聽奶奶和老索頭說啥,抄起一個韭菜盒子,一口就咬了下去。
“你慢點吃,有一大盆呢,沒人和你搶。”奶奶見我狼吞虎咽的樣子,生怕我怕噎到
老索頭也拿了個韭菜盒子,一邊大口地吃著,一邊對我奶奶說:
“程家老嫂子,我這兩天都尋思好了。等過了洋歷年,咱就把浩浩出馬的事兒給定下來。我現在也老了,以後這一堂子仙兒,就指著浩浩領兵掛帥。”
聽老索頭這麽說,奶奶眼睛一瞪,怒斥道:
“你這老不死的,喝多少假酒啊?還領兵掛帥,你當浩浩是你家堂口的仙兒呢?“
“他可不就……”
老索頭隨口就來了一句, 可一見我奶奶臉色鐵青,當下便沒把話繼續說下去。
奶奶歎了口氣,對老索頭擔憂的說:
“洋歷年是不是早了點?浩浩這麽小,我怕他頂不住出馬那三關。”
老索頭聞言哈哈一笑,說道:
“哈哈,知道的還挺多,連出馬三關都知道!程家老嫂子,你這些日子怕是沒少找人掃聽吧?”
“那是肯定的。我自己孫子的事兒,我可不得多找人問問嘛。”奶奶說得理所應當
老索頭望了望窗外的月亮地,好似想起了什麽陳年舊事,他吱溜喝了一口酒,說道:
“說起這三關,我當年可是沒少遭罪。”
“過磨關的時候,我大病了七個月,小命好懸沒體蹬了。”
“過財關更慘。我家以前也算是大戶人家,可一夜之間傾家蕩產,最後是逃荒來了你們村。”
“這過情關呐……唉,我這輩子也沒過去。”
奶奶聽完老索頭這段話,當場就不幹了,她一把拉起我的胳膊,一邊拽我下炕,一邊說道:
“浩浩咱回家。那啥,索白毛子你跟仙家說,這馬我們不出了,誰愛出誰出去。”
老索頭見狀趕忙把我和奶奶攔下,哭笑不得的說:
“我說程家老嫂子,你這急脾氣啥時候能改一改?”
“這輩子也改不了了,我就這樣!”奶奶氣呼呼的甩下一句,回手在火牆子上取下我的棉襖,就要給我披上。
“奶,棉襖潮的呼的,我怎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