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花鈴走到螢雪身邊，輕輕地朝她點了點頭，又給其余人微微施了禮。

　　“公主的事，我聽說了”，花鈴該有三十歲的樣子，說話的時候，不緊不慢。

　　“所以，螢雪，你這是叛變了?”花鈴雙眼冰冷地看著螢雪，“就為了這個男人?”花鈴看向包拯，“不就是會破案麽?他有什麽好的?”

　　螢雪不吱聲，小辣椒走到了花鈴身邊，“花姐姐，螢雪姐姐是為了民族大義，並非全然是為兒女私情。”

　　花鈴的臉上擠出了一絲笑容，“蟬兒，看來我原本就不該讓你跟著螢雪做事，民族大義?如果真是為了大遼好，怎的當起了宋人的郡主?”

　　螢雪雙眼用力地閉了一下，半晌，才張嘴道:“花鈴姐，我當然知道我是遼人，可我自小就被派到了宋境，為遼國捕獲大宋的動向……當我慢慢長大後，在看遍了許多爾虞我詐的事情後，一天早晨吧，我坐在床上，陽光刺進了我的眼睛，這應該是我第一次認真地感受到了太陽……看著耀眼的太陽，突然覺得，我所做的事情，到底是何意義?為什麽原本可以光亮的世界，卻總要有陰暗的一面?但是……”螢雪臉上露出慚愧的神色，“我只是一個小女子，我能做的，不過是做好自己罷了。我不會去和遼主據理力爭什麽，我能做的，不過在細作的身份下，盡我所能的去限制惡意。無論我是遼人，還是宋人，我都不希望因為爭奪，看到戰爭和死亡……至於大宋郡主，我想不過是因為官家仁善，借著我來對遼主表達和平的心意吧。”

　　花鈴並未感同身受，“螢雪，你還是太過年幼無知了，歷朝歷代，誰不是你爭我奪才守得一方淨土?百姓安樂，總是建立在鮮血之上……我看你啊，跟著這個所謂的聰明人一道，反而學了些不合世俗的東西。”花鈴話畢，臉上是不耐煩的樣子，大概是不想再聽螢雪說下去了。

　　“我倒是覺得螢雪有些俠女的樣子，身手不說，至少這股敢為人先不畏權貴大仁大義的勁兒，倒和包大哥有些像。”展昭笑言道。

　　楊維德笑了幾聲，尷尬地說:“沒錯沒錯，我看啊，郡主說的有理，這位花鈴姑娘說的也在理，可這是在大宋，二位又是什麽細作，如此言談，不怕暴露了身份嗎?”

　　花鈴冷笑，“有什麽好怕的，你們官家都不怕，還堂而皇之地封賞她，我看啊，你快去稟告你們官家，說不定，我也能當個郡主不是?”花鈴乾咳了兩聲，“你別以為我不知道，剛才我在閣內是被何人陷害的……楊維德，我看你啊，是嫌命長了?”

　　楊維德再次尷尬地笑了幾聲權當是回話了。

　　即便螢雪和夏蟬一再挽留，花鈴還是決定要出村，花鈴說此番和螢雪會合，原本是想帶她回大遼的，但是看她這個樣子，一時心灰意冷，便獨自離開了。花鈴臨走的時候把小辣椒單獨叫了過去，耳語了幾句，但誰也不知道，她說了什麽，螢雪沒問，其余人當然也不好問了。

　　“對於那個花鈴所說的楊維德害她一事，你怎麽看?”

　　眾人收拾停頓，一早便出了房門，來到了白澤閣的二院院內已經熄滅的火爐旁。

　　“不知道。不過，他二人，應該是一早便認識，楊維德也說過，之前在京城見過花鈴。花鈴言語間，該是透露了二人有嫌隙。”包拯看了看公孫策，又看了看展昭，“螢雪和小辣椒呢?怎麽還沒起來?”

　　展昭哎呀了一聲，“我說包大哥，

這好好的兄弟在這兒，你卻記掛著女人……她們啊，正在楊忠郎那裡拿乾糧……”　　包拯眉頭皺了皺，“可是，公孫，你要不然去看看?”

　　公孫策狐疑地瞪圓了眼睛，“為何?有什麽好看的?”

　　“去幫忙打點打點……畢竟，人家是倆姑娘。”

　　公孫策聽包拯如此說，便明白他顧忌的點，“行了包拯，多大的人了，人楊忠郎說了不用給銀兩，他免費送，哎呀……你這，成天的小家子氣，哪裡學來的，以前也沒見你這般啊?”

　　展昭在一旁聽笑了，“窮怕了，包大哥屢屢拒絕官家的官職，又整日被外派辦事，差旅費都是報了一次有一次的，畢竟沒有官銜，吏部的對於包大哥的帳只能有多少記多少，他們又沒有多余回扣，可不是遲遲不發麽?包大哥又不去給官家反應，這人啊，人善被人欺，就是這個道理……”

　　“你倆當官就夠了……公孫，你快去，總沒有讓人女子給的道理，楊忠郎不收是他的好意，但是我們該給一定要給。”

　　“行吧，行吧！好人都你當，錢就都用我的，我上輩子啊，定是欠了你的！”公孫策猛地一起身，又欲對包拯發火，卻半道止住了，轉圖朝著展昭道:“展侍衛，快點兒！我們一道去！畢竟大家都是當官的！”

　　展昭朝包拯努了努嘴，想說什麽也給止住了，隻好無奈地跟上去了。

　　包拯看著二人氣呼呼遠去的背影，微笑地抬起了頭，晨光入眼，包拯用手擋了擋，隨後他的手停在了半空，繼而又放了下去。他雙眼微閉，盡情感受著眼皮外，那熾烈的紅。

　　“走吧！”公孫策他們回來後，看見包拯正蹲在地上，細細查看著什麽。“你在看什麽?”

　　“火灰。”

　　公孫策也蹲了下來，跟著包拯也用手捏起一撮灰燼。

　　“這些炭渣，怎的還混有樹枝?”

　　煉鐵的火爐因為在煉製時，所需爐內溫度很高，所需原料一般也都是成型的煤炭，所以爐子都是用碎石做成，密封性高和耐高溫效果也很好。

　　“會不會是昨夜花鈴想來偷劍的時候，帶過來的?”公孫策猜測道。

　　包拯搖搖頭，“其實楊維德也很可疑，我們進村前後並未看見煙霧，這劍到底是不是昨夜煉好的也未可知……”包拯起身伸了個懶腰，“算了，既然那位花鈴姑娘沒事了，我們也不深究了。即刻上路吧！天有些熱啊！”

　　螢雪一路上一言不發，大概還在為昨晚花鈴的話，覺得有些難過吧。

　　白澤閣大門雖然在村子中央，但是因為佔地大，後門外已經是靠近村邊位置了，村後又是懸崖高山，故而出村的唯一一條路，便只能是從白澤閣正門出去後，過了石橋沿圍廊達到村口的那條大道。

　　楊維德楊忠郎、龔海弓社頭、弓社劉俊生以及何小徽馬社社頭紛紛前來送行。

　　“冬兒呢?”螢雪問道。

　　“冬兒身負重任，該是在看管石坑。”公孫策道:“不過還要勞煩諸位相送，真是過意不去。”

　　公孫策話剛說完，就見小溪邊，冬兒正瘸著腿走了過來。

　　“冬兒你怎麽了?”螢雪上前關心地問他，一邊還招呼庭風一起把冬兒扶了過來。

　　冬兒走進後，也並未解釋，只是狠狠地瞪了一眼那個劉俊生。

　　劉俊生輕蔑地瞥了他一眼，也未說什麽。

　　龔海道:“各位，臨行前，楊忠郎還想請諸位去田地裡看看，不遠，拐個彎就到了。那裡都是我們大同村的地方！”

　　龔海說話的時候，有些氣喘的樣子，昨日還不曾如此，想必是病情有些重了。

　　包拯拱了拱手，暗自歎了口氣，便是應了。

　　大同村在一個山坳裡，兩邊都是茂密樹林，故而視線上，並不能看到村子另一頭的景象，就如同昨夜進山前，包拯他們也是先發現了燈， 才沿著燈拐彎到了村裡。

　　眼前的景象用曠野來形容都不足為過，密林裡，竟然隱藏著千畝良田。

　　此刻正值仲夏，馬上就要迎來秋收了，田野裡大麥水稻，高粱玉米，應有盡有，另一頭的高地上還能看見許多果樹。

　　“我就說大同村裡房屋布置，亭台樓榭，都不是一般土財主能建的，果不其然，楊忠郎，看來你不僅出身商賈世家家底深厚，自身倒還也有些置業的本事！官家沒看錯人。”公孫策一頓誇讚。

　　“公孫大人謬讚啦！這哪裡是我一人的田地，不過是幫著別人打理打理，賺一些辛苦錢罷了！”

　　何小徽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我們不過是為官家分憂，讓村裡的鄉兵們不愁吃喝……”

　　“何社頭，我可聽說，這些地盤原來可是你何氏一族有人犯了錯，抵給朝廷的吧?”劉俊生一副不把任何人放在眼裡的架勢。

　　不過他的話，倒是把包拯心裡的揣測，給坐實了。

　　官家之前也給包拯說過大宋土製的問題，公卿大臣很多都互相依附的緣由，就是因為土地牽製問題。這些氏族百派，往往都擁有自己的土地，官位越大，佔地越多，有些氏族一族便擁有超過千傾的良田。

　　這樣下來，權力越大越富有的人手上的土地越圈越多，而那些貧民百姓手上的耕田，就會越來越少。

　　“富有彌望之田，貧無卓錐之地。保證了鄉兵的吃喝，還請忠郎大人，也盡力保證保證附近農戶的需求才好。”保證語氣誠懇，但是他的話，想必是刺了一些人的神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