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節

　　螢雪和蟬兒仍在房內照看那個叫做花鈴的姑娘，楊維德卻把包拯他們引向了走廊的另一頭。

　　楊維德聽著包拯的問話，並無半點猶疑之色，便道:“包公子，不瞞你說，這位姑娘我之前去京城見過一次，這次我們村子，除了各位大人外，怕是還進來了不少人。她就是其中之一。”

　　展昭有些不明白楊忠郎說這話的立場了，“忠郎大人何意?難道這大同村，實則是不許外人進來的?”

　　楊忠郎點點頭，旋即又搖了搖頭，“也不是這麽說，以前倒是沒這個規矩，只不過……展少俠也知曉，現下村裡多了些不足為外人道的密令，要是人人都能進來，怕是對我大宋不利啊！”

　　楊維德的話當然有道理，刀槍劍戟乃國之大器，即便是和平年代朝廷兵部也是能屯多少便屯多少的，遑論大宋邊關連年遭到外族侵擾不斷，兵器製作更是不能懈怠。更何況，據楊維德所說，大同村所製又是隕鐵神器，雖不能在數量上給予邊關優勢，但是利刃在精不在多，如若一把上乘兵器在手，一個不會武功的壯漢，也是能敵萬千手拿脆刃的士兵的。

　　到那時候，大宋重文輕武的謬言，怕是也就不攻自破了。

　　“其余潛進大同村的外人，現在何處?”公孫策問道。

　　楊維德神色異常地搖了搖頭，用食指比了個噤聲的動作，“不好說，方才在和諸位吃飯前，黃衣就告知我，那兩個黑衣人就在白澤閣內，可轉眼就消失了……哎，我想著，這些不打照面的外來人雖是神出鬼沒，可不就是明擺著不懷好意麽?”

　　正說著，房梁上傳來了斷裂的瓦礫聲。

　　眾人本能地抬頭往上看的工夫，展昭已經騰出了雙手掏出長劍，抵住了房梁上飛身下來，側面襲擊的黑衣人。

　　另一個黑衣人見同伴的劍被打偏，也隨即刺了過來，這次的對象，是包拯。

　　寒劍冷光閃過展昭眼角，展昭迅速飛身抬腳把那把劍，連同拿劍的人踢飛了出去。黑衣人卻借力再次上了房頂，消失在迷蒙黑夜中。

　　先前那名黑衣人顯然也不是吃素的，他自知敵不過展昭，便招招大力往著要害處刺，展昭本無殺心，招招避讓的工夫，便被黑衣人引向了院內中心。

　　誰知方才消失在黑夜中的人，再次借著立柱的力，雙手握緊劍柄，雙目如血，雙眉成簇，一臉殺氣地襲來……他的劍鋒，直指包拯後背。

　　而原本面對著包拯公孫策，站在楊維德身後的知淮官家，突然衝了出來，用胸膛抵住了來人的劍。可那劍看著鋒利無比，卻似乎根本沒有刺進知淮的皮肉，劍身微微彎曲，竟生生斷了。

　　黑衣人見狀，忙眼神知會院中他的同伴，二人旋即抽身，從房梁上再次逃走了。

　　螢雪和小辣椒從房間出來，“方才發生了什麽事?我們聽見院中似乎有打鬥的聲音?”

　　螢雪走到包拯面前，看了看他們，包拯淺笑搖頭，“多謝知淮兄弟，要不是你，包拯怕是要命喪當場了！”

　　展昭和小辣椒也走了過來，展昭一臉嚴肅和自責的神情，“包大哥，我沒料到，二人竟使這調虎離山之計，他們招招往要害處使，我欲留活口，便步步退讓了。沒曾想……竟中了賊人的道，我……”

　　包拯上前安慰展昭，“別這樣，不怪你，賊人詭計多端，防不勝防，而且他們招招致命……“

　　展昭抬手打住了包拯的安慰。他看了公孫策一眼，

便當著楊維德他們的面，自顧跪下了。　　“我展昭保證，以後如若再像今日這般掉以輕心，讓你們身處險境，我展昭便如此劍。”展昭手中的劍，頃刻，被他劈成了兩半。

　　包拯和公孫策看著展昭眼裡轉動的淚水，於心不忍，不約而同地去扶著展昭的臂膀，“展昭，別這樣，這不是你的錯，要怪就怪我方才也疏忽了，沒料到賊人還會飛回來，竟和包拯都背身而立……要是看到他過來，想來也是能躲避的。”公孫策找著話來安慰展昭，“古話說君子無罪，懷璧其罪，實則是謬論，我看你也別自責了。你這樣，我和包拯心也不安啊！”

　　展昭沒有接話，默默起身走向楊維德，“楊忠郎，不知我等的房間在何處?”

　　包拯一行加上螢雪小辣椒兩個姑娘，都就近被安排在了白澤閣裡院的三間客房內。

　　“這裡雖說是煉兵器的地方，但是好在劍已煉成，中院前廳我都讓人空出來，為著各位的安全，我另派些人在此守衛。賊人才從這裡走，想必他們不會猜到我們竟會讓各位住在這裡，白澤閣該是最佳的地方了。即便是賊人再次殺來，二院前院的鄉兵們也能助力不少。”楊維德分析得不無道理。

　　“就是這個，抵擋住了劍鋒麽?”小辣椒走到知淮身前，輕輕摸了摸正被知淮取下來的硬物。

　　知淮點點頭，“沒錯，小姑娘，就是這個，我們這裡的人都穿著這個薄鐵甲。”

　　楊維德也應聲道:“對了，這副鐵甲，我看也得給各位備上幾件……”

　　展昭揮了揮手，“不用給我準備。”

　　“他身上那個可比這薄鐵甲耐操。”公孫策話說到此，展昭便從容地取下了穿了數年的鐵扎子，“我竟然疏忽了，這副鐵扎，是當年師父送給我的。冬夏皆可穿，冬季只需系上棉膽，既可禦敵又可禦寒。包大哥，展昭雖是練武出身，但我擔心還是會有顧不到的地方，你穿上它，以免再遇不測。”

　　展昭話說完，便自顧把劄子往包拯身上套，“包大哥，展昭近來有些遲鈍，我也不知是怎的……你放心，日後我一定日日練武絕不懶怠。要是你出了什麽事，我……”展昭再次語捏，鼻腔翁鳴，眼淚終於奪眶而出。

　　包拯原本製止的手停在了半空，便是任憑展昭系好了劄子，“是我，讓你們接連從一個個險境裡，失去了喘息的機會。但我們不能屈服，展昭，公孫，放心，不會有事的。”包拯眼神堅毅地看向二人。

　　一道無形壁壘瞬間包裹著三人，該是他們內心的堅定，才讓勇者，無懼一切。

　　“那諸位，隨我走吧。”楊維德在前帶著路，走過二院中央的火爐子時，眾人再次看向那把隕鐵劍。

　　“應該已經冷卻了。”公孫策道。

　　楊維德點點頭，“知淮，你去把劍收好。”

　　“其實，發現隕鐵的坑，就是白澤閣後面，閣內有一後門，我看諸位不如正好一道隨我去看看?”楊維德話雖遲疑，但明顯有些急切的樣子。

　　坑不大，四周有油燈照明，方才演練的那個少年也在這裡。

　　只不過好像只有他一人。

　　“冬兒，快來見過諸位大人和郡主。”楊維德招呼道。

　　“他是馬社的小兵，因為身子不濟，才被馬社社頭何小徽安排在此暫承看管之職。”

　　包拯和冬兒微笑示意，“小兄弟，你好。”

　　冬兒回以拱禮，一並像來人都問了好。

　　“包公子這副鐵甲看著更好，我看，我們也得做幾副?”冬兒自顧上前摸著包拯身上的劄子，“好看又堅硬，忠郎，你看看。”

　　“你怎知他是包拯的?”楊維德有些奇怪。

　　“日間他救了弓社龔海，我怎不知道?再說我自小雖在夥房當差，但也聽聞過包公子的大名，今日得見，是冬兒命好。”冬兒看著不過十四五歲，說話聲還帶著孩子的稚氣。

　　但方才他獨自從亂石坑中走來，步履從容，現下說話禮數得當，語調沉穩，再想他日間戳破劉俊生的樣子，想來也是有膽有色之輩。

　　“諸位請看石坑。據說十年前的一日，天快黑的時候，東方天邊忽的火紅如赤，隨即天上便掉落下來一個光球，光亮如銀，而當時正在農田鋤作的一農婦，被這傍晚如初升太陽般的光照吸引，她跑過去一看，竟看見一光球行如飛鳥，在田地間蹦跳自如，後來啊，農婦悄悄跟著光球，這才發現光球竟蹦進了一個石坑裡。石坑頓時被光照得透亮，農婦稱她看見石壁上的石塊頓時呈現出了一副人影重重的圖畫來，她便嚇得跑走了。”

　　公孫策聽了不覺嘴角輕微上揚，“這就是傳聞和正史的區別，禮部司天監對此有明確記載，十年前，天生異象，有一客星從東方出現，寓意國有賢能出，但那客星轉瞬即逝，並未有什麽從天邊掉落的記載。”

　　楊維德有些不以為然，“公孫大人身居朝政，所知當然比在下多的多，但是在下並不認為司天監的人，會把這事明確記載下來，我們現在看見的石坑，正是當年奇石所在之地。你想想，多玄乎啊，天降奇石這事兒，可不得秘而不宣嗎?”

　　公孫策眉頭緊蹙，“難道，你們正是為此而來?”

　　楊維德側著眉眼，微微點頭，一副諱莫如深不可言表的樣子。

　　“螢雪。”白澤閣後門裡，走出一個人來，打斷了眾人的談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