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海蜃樓(後記)

　　螢雪看著完顏夏的背影，頹然道:“這世上，看不透的，終究是人心，想不到，公主和張通陳河真的是一丘之貉，為了權利，一早便布下了陰謀，甚至不惜用人命來作為賭注。”

　　包拯拍了拍螢雪的腦袋，無言地坐在她身邊，半晌又才笑盈盈地朝著螢雪道:“謝謝你的水。”在包拯心裡，許是最不願計較的，便是“人心”二字。

　　公孫策收好了簿子，在一旁吩咐展昭把林芝先行收押回驛館，準備明日一早大家一同乘坐張回止將軍的船回青州。那兩名佔婆人跟著苒然隨展昭也一道去了驛館。

　　“將軍，明日，就勞煩你了。”

　　“說什麽勞煩，公孫大人，此次你與包拯雖是為送長寧而來，但是此番相遇，也算是人生不可多得的際遇，牢船雖毀，但是藏在船後的人都浮出了水面。只是，我擔心，待我等回到青州，只怕那張通等人都逃之夭夭了。”張回止走到包拯身前，“不若你們和我一起上船，不等明日了，咱們今晚就出發。”

　　包拯起身行了個拱手禮，“張將軍考慮周到，只不過將軍此番和夏蟬前來義島的目的，想必還尚未達成，就這麽走了，會不會不好給官家交代?”

　　張回止長歎了一口氣，“說起這義島，島上的營生實則還不好全部丟掉，完顏夏一走，那苒然姑娘，恐怕也是最後一個知道迷藥法門的人了。但是我們留在這，又能怎麽辦?包公子莫非有什麽良策?”

　　包拯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包拯哪裡有什麽良策，不過是破了一晚上的案子，有些頭昏腦漲，想著先休息一晚。”

　　公孫策看了看夏蟬，知道包拯是在替展昭擔心，便道:“此次將軍前來，雖然遇上凶案，但是目的其實是為了迷藥而來，包括夏蟬姑娘，涉險上船，也是為了迷藥。而且張通陳河等人在青州多年，他們作案之前，想必早已有應對之策，現在我們即便是速速回城，恐怕也是後人一步，說不定還會落入陷阱之中。不若先在義島休整一晚，我們和苒然姑娘聊聊，再做打算?”

　　張回止點點頭，“是這個理。那……誰去和苒然姑娘聊?”

　　包拯坐回到螢雪身邊，小辣椒也坐到了螢雪身旁，三人瞪著眼睛齊齊看向公孫策。

　　公孫策清了清嗓子，乾笑了一聲，朝著包拯他們問道:“你們還記得麽?我們在上船前，苒然姑娘給我們吃的藍色藥丸。”

　　包拯雙手合十，交叉而握抵著下巴，不明所以地點點頭。

　　螢雪和小辣椒見狀也用力地點了點頭。

　　公孫策手拿著折扇，開合間，一臉認真地沉吟:“其實，苒然姑娘，雖然一直在試藥，但是其實她並沒想過傷人。你們還記得她給我們吃的藍色藥丸嗎?“

　　眾人再次點頭，包括張回止，大家都耐心地聽著公孫公子如何把案情和愛情關聯上。

　　“苒然，雖然執迷於製毒，可她心性是單純善良的，張通之前不也說嗎，苒然還救下過不少性命垂危的犯人。她是個可憐的人，可憐，不是說她的身世，而是因她的身世，所處的處境。還有你們倆看見的那兩行腳印……我覺得，她對林芝，應該不是只有恨。”

　　“沒錯，公孫大人，想那林芝對苒然，其實也是很矛盾的，你們還記得，林芝評價苒然的那句話麽?她心裡，其實是有想過苒然和解的，不過她並不能做到。”螢雪順著說道。

　　公孫策輕輕地點點頭，“是這樣，

所以，不若我去和她聊聊，她雖然有一半佔婆族的血統，但是她父親畢竟也是宋人，現在凶手也找到了，想來憑我的三寸不爛之舌，也是能讓她交出迷藥的。”公孫策說完，睥睨著坐成一排的眾人。　　“好的。這件重任，就交給你了。”

　　“交給你了。”張回止也跟著笑道。

　　公孫策一人先一步去到了苒然那裡。張回止也回到了船上休息。螢雪小辣椒和包拯一道，趁著夜色，腳踩沙路，聽著四野蟲鳴，無言而行。

　　螢雪突然重重地在包拯身後拍了一掌，“好啦！別想了，包黑炭，你再這麽憂愁下去，就和那日日念阿彌陀佛的和尚尼姑無二了！那還有什麽意思！”

　　“我沒意思，螢雪郡主最有意思。”包拯笑著說道。

　　“那可不，而且你還記得嗎，公主的信也是我給你的，你說，要不是我告訴你在來青州途中，公主在我們沐浴而回後的異常，你會聯想到她和陳河張通竟是一道的?”螢雪的小臉此刻特別傲嬌，就著淡淡月色，竟真有些遺世獨立的氣韻。

　　“其實之前公主在中毒之時說的話，就透露了她的動機。她稱她朋友說，牢船上有殺人越貨之事。但公主十多年來一直京城，暗中又有人看守，她又是如何得知這千裡之外青州近來發生的事情?只能是來的途中，有人趁我們不在的時候，告訴她的。這人，就是她所謂的，牢船上的朋友，也就是張通林芝一黨。”

　　“包大哥真細心。”小辣椒感歎著。

　　“張通和陳河，他們的勢力已然成蔭，雖說這次牢船被毀又牽涉殺人大案，二人的罪行是板上釘釘，但想來即便我們有張回止幫腔，怕是也不好辦。畢竟長寧公主也牽扯其中，先前的冷清案，她不是也逃脫了麽?官家顧忌遼國還有東瀛佔婆，即便是有意處罰，也不敢貿然為之。”

　　螢雪道:“想那麽多幹嘛啊?我說我們不若先回去收拾好包袱，明日上了船再做打算?你們宋人不是說，什麽船到橋頭自然直，柳暗花明又一村，沉舟側畔千帆過，病樹前頭萬木春嘛……”

　　包拯聽螢雪那念詩的虎勁兒，不免覺得可笑又可愛，一時竟笑出了聲。“我看啊，該讓你去習那法相宗，說不定，能當個一代宗師呢。你說是不是?”

　　螢雪冷哼了一聲，也不知道是在哼什麽，過了一會兒才道:“但願如此。只不過啊，我們現在卻是和傾覆的牢船一般，成為了一個任人宰割的棋子了。”

　　“棋子有棋子的好處，雖然不能掌握自己的命運。但這世上的事就是這樣，我們往往只能做一個選擇，可事情卻總是會呈現出因這個選擇而生出的很多面的狀況。但不管怎樣，我們也算是在這紅塵之中，物盡其用了吧。”

　　“包拯！包拯！”

　　公孫策一頭大汗地杵在包拯床前，“快起來！”

　　包拯一個跟頭坐了起來，頭腦中，還回蕩著方才夢中的恐怖片段。

　　“是那個人影。我方才在夢中，好似又看見那天那個人影了！”包拯大夢初醒，心有余悸地說道。

　　公孫策卻一副沒心思聽他念叨的樣子，“還管什麽夢中人?快起來，我們現在馬上要走。張回止不見了！船也不見了！”

　　包拯被公孫策突如其來的話搞得半天緩不過勁來，“什麽叫不見了?他先走了?是這意思麽?”

　　公孫策看著包拯神不愣噔傻裡傻氣的樣子，“哎呀”了一聲，閉住了嘴巴，可他的手還不忘從一旁的石凳上拿著包拯的外衣，給床上發呆的傻子穿上。

　　“公孫大哥，你們好了嗎?”是苒然的聲音。

　　包拯終於收拾好了，二人背著包袱從房間出來，和苒然一道，穿過驛館旁邊狹長的沙石路，就著月色，走向了義島深處。

　　“螢雪展昭和小辣椒，都在那邊等我們，走快點兒！”公孫策簡單明了地說道。

　　包拯正欲發問，苒然開口了，“包公子，你先別問，我們最好不要說話，這義島現在不安全，如果有人跟蹤，撞破了我們的計劃，那我們就全盤皆輸了。”

　　包拯被公孫策拖著快步往前走，一時搞不明白這二人何意，他看看公孫策神情嚴肅的樣子，不由得小聲嘀咕著:這一晚上的功夫，到底發生了什麽?

　　公孫策聽包拯又在說話，竟壓下他那劍眉嗔怪地看了包拯一眼。

　　包拯內心一個激靈，但好在身邊還有個苒然，才讓他從胡思亂想中，緩過神來。

　　苒然杏眼一瞪，也不知是在瞪包拯，還是在瞪公孫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