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節

　　“包大哥，你看，我就說租些馬匹吧，現在好了，這山雖不算高，但是要去到山那頭，想來也是彎彎繞繞，消耗體力啊。我倒沒事，就怕你們吃不消啊！你看人庭風小哥，才翻了山過來，現在又要翻過去……”展昭嘟嘟囔囔地在那兒抱怨。

　　先前包拯說不租馬，其實也是為了銀子的事兒考慮，畢竟現下是入不敷出，公孫策雖然面兒上不說，但是包拯也知道，公孫策上任不久，哪裡有那麽多俸祿，官家此前雖給二人說一應支出回京都可入帳，但是畢竟手上銀兩不多，螢雪雖為郡主，卻也沒花郡主錢的道理。

　　所以但凡能撐過去，也就勉強撐過去。“鍛煉鍛煉身體，不挺好。”包拯輕聲細語地回展昭。

　　展昭不懂，但是公孫策是知道包拯的顧忌的。公孫策走到包拯身邊，低聲道:“包拯，租馬匹實則也要不了多少銀兩，我這裡還有幾兩銀子，倒是能應付，只不過現在說租倒是沒地方可租了。”

　　“怎麽會要不了多少銀兩?翻山馬好比長途馬，馬行報價一向較高，我計劃著過了大銅山再租，能省則省嘛……”

　　“哎，你倒是考慮的周到，我看啊，官家再給我們外派任務，得先預支些，也免了你這一頓計較。”

　　“喲，公孫大人財大氣粗，包拯可比不得，我這……我這還不是在替你省錢，你又不是不知道那戶部，你報上去的他總要給扣一點兒，到頭來，花的還不是自家銀兩。”

　　”行了，包拯，我看啊，日後你若娶了人家郡主，人家大業大，別的不說，這當家的重任，你倒可以先拿穩了。免得讓旁人當家，你再日日念叨。“公孫策凝視著包拯微微搖了搖頭，而後又輕聲笑了出來。

　　公孫策拍了拍包拯的肩，也不知是可憐他，還是愛惜他這份樸實到骨子裡的憨傻。

　　“大宋第一聰明人，當真是聰明到家了啊！”公孫策感慨發完，一行人已經走入了羊腸山路裡。

　　在鬱鬱蔥蔥的樹林中，小辣椒和螢雪紛紛拿著茶鋪老板送的油燈，卻如同手執鬼火，照明效果不大，倒是在四合的茂密大樹間，透著陰森詭異的意味。

　　可能是環境影響，大家都沒說話。萬籟俱寂，只有腳下殘枝間或斷裂的聲音，才透露著各自仍尚在人間。

　　“有詩雲:蟬噪林逾靜，鳥鳴山更幽。雖早知其意境，可我現在才深切地感受到了這首詩的高明。聽著蟬叫，我現下，倒不覺聒噪，反倒在這古樹參天的老林子裡，體味到了一絲幽冥之感，安靜地讓人覺得害怕啊！”公孫策淳厚的聲音傳入眾人耳畔，語調裡還帶著一絲絲不為人察覺的顫抖。

　　“得了吧，害怕就害怕，還要拿詩遮掩，公孫，我在你後邊兒，你別怕了！”包拯輕巧地戳破了公孫策。

　　“誰——誰害怕了?包拯，要不是你，我們現在早就騎著馬，怕是已然到山腰了！還說我害怕，我看啊……”公孫策話說一半，卻見螢雪手裡的光影，在包拯臉上突然變得明亮起來，他狐疑地轉頭望向光源，竟發現哪裡是螢雪和小辣椒手中油燈的蹊蹺，分明是二人前方，密林裡高高支起的紗燈。

　　“好美啊，你們看這燈。”螢雪和小辣椒紛紛快步走上前去。

　　走近了些，眾人才看清楚這燈，燈下立柱，竟然是銅鑄的紅木紫檀，立柱上有蓮花卷雲雕漆木刻，燈罩子形狀也像一朵朵半開的水蓮，裱以的白色紗絹，素雅明亮，在夏季密密麻麻的枝葉下，

竟然比頭上的月亮，來得更清透皎潔。　　“真是別有洞天啊，沒想到繞過這個山坳，此處竟然有一個小村落。你們看這個村子，就是在夜色下，也能看出它的與眾不同，讓人有種走入仙境的感覺，就說這燈，就是在皇宮，也是個稀罕東西。蟬兒，我們定要去村裡看看才成！”螢雪的視線從紗燈轉移到了燈外照射下的大同村村口。

　　村口有兩處對稱的高大石刻，一個是騎著白馬威風八面的將士，一處是頭戴尖帽身姿昂揚飄逸的女箭手。將士手拿闊斧威武雄壯，似有天生神力;那個女箭手一身錦衣華裳，半跪彎弓，一隻穿雲箭直指雲霄。

　　石刻高約十丈，燈火中，竟是比寺廟佛像，來的更加生動驚心。要是在白日，還不把誤入之人嚇得膽寒三分。

　　“大同村隱於大銅山內，也不知是我們誤入了，還是順勢走到了。”包拯幽幽道。

　　“浮誇。”公孫策兩個字概括了他對於這個大同村的印象，“但也有些大同的意味，你們看那些房屋，嚴格按照西高東低的走勢，門前還有潺潺溪水，既增加了美觀，又防范了水患的同時，還巧妙地取用了水源，有些得天獨厚的意思。房屋大門朝南，三面皆開窗，遠看著，倒也無一處異常。再看那亭榭石湖，周圍種植的可都是些能叫上名字的花卉，氣派得緊啊！”

　　展昭雙手交叉蜷在胸前，“有錢人住的可真講究， 這些鄉兵，到底是幹嘛的，不像是入伍的，倒像是一方財主養的閑客，悠哉悠哉……誒，莫不是我等入夜趕路，竟走進了某個桃源仙境?”展昭半開玩笑，半戲謔道。

　　“可是這仙境桃源，怕是也有暗流湧動。”包拯道:“龔海手臂的刀傷，明顯是有人襲擊造成的，弓社劉俊生對馬社的人，似乎也沒有很客氣，我看啊，這個村子，該是沒有看上去那麽大同。”

　　小辣椒道:“不若我們去看看，反正也順路，螢雪姐姐，你說呢?”

　　“這有人的地方，自然有紛爭，只不過紛爭大小不同嘛，我看啊，我們去看看也不妨事，至少這麽美的山水之地，不去觀摩觀摩，豈不是可惜了?”螢雪道。

　　“噓——別說話。”

　　一行人剛踏入村口，方才隱秘在石刻後的鄉兵模樣的人，就從石刻下的陰影裡，走了出來，“小的有禮了，白天見過幾位大人，不想大人們入夜便來了。”

　　庭風上前一步，“二位小哥，我們也是沒想到大同村竟是在大銅山半山腰，正好路過，就說著進去看看，想著換兩盞燈，不知可否?”

　　那兩個鄉兵互相看了一眼，“當然當然，只不過現下村裡正有要事，社頭們都忙著在處理，小的們只是守衛，一概事務都得聽上面的，諸位要換燈，只怕是要勞駕屈尊先在這裡等等。”

　　“無妨。”包拯道。

　　突然，裡面傳出一聲奇怪的聲響，可外層那些彎彎繞繞的房屋亭榭卻硬生生阻隔了眾人視線，並不能看到裡面是發生了什麽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