岸邊的軍士只見一白衣男子身著泛著血色的白衣,凌風站在船頂,手持一口寶劍,面色蒼白如病入膏肓一般,正是他們追殺的目標。十余人反應迅速,結成了盾陣,並嚷著讓領頭兒的出來。
那領頭的倒也不急,抽出刀來慢慢往外退。百千殤耳目何其靈通,聽得腳步聲音便往下一刺,雖沒要了那領頭的性命,卻刺瞎了他一隻眼睛。那領頭的忍著劇痛,倒是冷靜,貼著船舷連滾帶爬得滾出船艙,案上的軍士也慌忙包了過來把他圍在中間。
白千殤順勢一劍破開了船頂,木屑飛濺,便落入了船艙中,卻把正要追出的紫鳶下了一跳。
“白......白中丞!”紫鳶支支吾吾道。此前因白千殤與慕容白有隙,她一直都對外都直呼其名。
白千殤意外道:“紫鳶,竟然是你?”
紫鳶說道:“先殺了賊人,報了仇再說!”於是她搶先殺了過去。
白千殤欣慰道:“這是自然,想必教統已經收到消息,大隊人馬何時趕到?”
紫鳶一招被擋住,反身踹了一腳盾牌,急道:“什麽大隊人馬?還不快動手?”
白千殤道了聲“好”,往盾陣中心躍去,見幾個軍士撤開盾牌向他砍來。他身體如同陀螺一轉,劍一掃如同漩渦,將那幾人兵器通通打落,還削去了幾隻手腕。陣勢一亂,白千殤與紫鳶便內外夾擊,不一會兒便只剩個獨眼龍還活著了。
紫鳶問那獨眼龍道:“你是何人,身居何職,叫什麽名字?”
那人卻不答話,只見他嘴角流血,竟然是服毒了。
百千殤道:“這些可不是一般的軍士,截殺我與葛長老的便是這種打扮!葛長老已經遇難,我拚死逃出正欲回教廷報信?”
紫鳶惱道:“還報什麽信!教廷都被夷為平地了!”待心情稍微平複,她便將教廷之事告訴了白千殤。
白千殤皺眉說道:“不知道我宗門怎麽樣了?你見過妙音嗎?”
紫鳶遺憾道:“我救的那群師兄妹裡並沒有她。如今我奉師命前往貴門探消息,便請白中丞照顧了。”
白千殤道:“如今走陸路趕去彭城恐怕已經都晚了,只能冒險繼續走水路。你我換上農家的衣服,再換艘船吧!”
紫鳶向來看白千殤不順眼,便揶揄道:“中丞方才好端端的殺出去便是了,毀別人的船幹什麽?”
白千殤板著臉沒作聲,給了船家些銀子,便帶著紫鳶往下遊而去,兩人為了掩人耳目,隻得以兄妹相稱。一路向東,紫鳶叫了白千殤數日“白哥哥”,卻始終顯得生疏。不過當她打趣白千殤時卻非常自然,到了彭城兩人也當真親密了許多。
白紫二人還沒趕到“荀門”總壇“學藏山莊”,便已聽得不少噩耗,到了山莊一看,果然如同“春秋塢”一般被夷為平地,四處細細一打聽,竟然也是在十月初八一夜化為烏有的。
白千殤在城中找了處客棧,同紫鳶合計道:“同日滅掉兩地儒門必然是早就算計好的,我與葛長老突然離去卻還先於你們中伏,一定有內奸走漏風聲!”
紫鳶點點頭道:“儒門高手眾多,就算朝廷大軍壓境也不可能一夜就夷為平地。”
白千殤道:“你覺得內奸是誰?”
紫鳶不耐煩道:“誰活著是誰唄!”
白千殤面露不悅,說道:“你說話怎麽這般沒有規矩!”
紫鳶一聽這語氣便想起慕容白來,惱道:“起初師尊還不是師尊時,
我便是叫‘白哥哥’的,如今便宜了你,你反而還像師尊一樣訓我來!” 白千殤聽得不明所以,便冷哼一聲不再理她。
過了一會兒,紫鳶突然想起慕容白定下的歸期,慌忙說道:“這幾日耽擱,我竟忘記歸期。我還要盡快回‘未名苑’傳達消息。”
白千殤道:“既然如此我先送你回‘未名苑’,我也想聽慕容白如何分析。”
十一月十九日,兩人連夜趕到“未名苑”,紫鳶正要去尋李星瑜,卻被白千殤一把拉住。白千殤本是殺氣極重的人,對殺氣極為敏感,總覺得這個院子安靜得出奇,殺機暗布。紫鳶自已潛到高處一看,果不其然,雲生的房間沒有點燈。兩人默不作聲,使出輕功繞到“來儀閣”,發現閣內空無一人,便撤到十裡外的鎮上。
在鎮上驛站,紫鳶發現了李星瑜留下的暗號,便在一間破落草屋找到了她,才知道慕容白與其余幾名弟子都還未歸。
李星瑜回到“未名苑”便一直小心,她讓雲生留守“未名苑”,自己留在鎮子上戒備,用“星月”來傳遞情報。十二日夜間,鎮上突然來了不少官兵,還有幾個身穿道袍的高手,她立刻通知了雲生,雲生便棄了“未名苑”藏身於附近另外一個鎮子。這群官兵卻也奇怪,卻一直按兵不動。但令李星瑜最意外的,莫過於現在紫鳶與白千殤在一起。
聽了李星瑜說明一切,白千殤沉思片刻,道:“我以前為了尋找慕容白比劍,四處打聽無人得知。你們且告訴我教廷中究竟有誰知道‘未名苑’確切位置?”
紫鳶道:“教統、商大夫、趙夫子必定是知道的,其他幾位大夫可能也知道?”
“可能?”白千殤疑道。
李星瑜說道:“不錯。幾位大夫與教統私交極好,而且對師尊也是很照顧的。”
白千殤自信道:“如果有內奸,必定是知曉‘未名苑’位置的人?”
紫鳶點頭道:“不錯!當初荀門離開教廷,數日後便被追殺。師尊與我等回到未名苑數日卻沒有追殺我等,反而是教廷先被滅後才找上我們的。只能推斷這個內奸來不及傳出消息,商夫子突然定下婚期打亂了他的部署。”
白千殤笑道:“慕容白的弟子,倒也不迂腐。”
紫鳶反唇相譏道:“畢竟不如白中丞的弟子,那麽有韌勁,我師尊都對她讚不絕口。”
白千殤面露失落,並不生氣。紫鳶也知道自己說錯了話,但她性子強不願道歉。李星瑜隻得在旁寬慰兩句,又想到其余同門遲遲未歸,暗自神傷,心想:輕水明明離此最近,為何一直沒有回來。
突然門嘎吱一聲開了,只見兩道蹣跚人影跌跌撞撞奔了進來,正是姬輕水與甄妙音。姬輕水在神都打探消息多日始終不見道門行跡,她覺得歸期尚早,便沿著渭水搜索幸存儒生。數日前他碰上重傷的甄妙音,才知道她為了掩護同門卻被拋棄迷了路。紫鳶心道:莫不是我碰上那群儒生,竟然棄同門不顧!不由得暗自窩火。
甄妙音身中三刀,已經是奄奄一息。姬輕水使盡了辦法維持住她性命,一路折騰回來耽擱了不少時間。幸而路過驛站發現了暗號,不然後果不堪設想。
白千殤見到真妙音重傷,慌忙將她抱到一旁,給她渡了一口真氣,她方才睜開了眼睛,叫了聲“師尊”便又昏了過去。
白千殤皺眉道:“傷得如此之重必須要尋些藥來,只是不知道這裡的藥鋪、客棧是否被官軍監視。”
李星瑜起身道:“你們一路勞頓,便在此休息。雲生哥頗通藥理,也熟悉附近山中草藥,我這便去找他幫忙。”
白千殤拱手稱謝,李星瑜還了一禮道“中丞不必客氣”便出了門。
這陳平、李睿二人此刻卻還在洛城茂公做客,說是做客實際是被軟禁,徐茂本是商清月故交,商清絕早在身死前數日前便寄出信件,要照顧好慕容白弟子。 沒想到僅僅過了數日,徐茂又收到了教廷覆滅的情報,見了陳平、李睿後便扣住倆人,以此引慕容白等來西域避難。這二人敬重茂公,本是苦口婆心勸說徐茂放他們離去,無奈歸期降至,便與徐茂動上手來。徐茂一手槍術神乎其技,二人勝不得他便想偷跑,卻被徐茂安在“玄策軍”營中被嚴加看管。
快到了陳李二人所說的歸期,慕容白等未到,城中多了些年輕的流民,徐茂便派人拿走審問,發現是群避難的儒生。於是徐茂將這一乾人也押入營中看管,並且叫陳李二人前來核實了它們的身份。徐茂雖然庇護眾人,心裡卻仍惴惴不安,朝中儒門官員不少都被流放,唯獨他自己一直沒有處置。
卻說這慕容白,這是十余日皆在終南山中蟄伏。終南山乃是“太清真人”主持的道場,乃是道門源首。“太清真人”雖然是大胤國師,卻很少在朝中坐鎮,平時都在終南山修行。此地不僅有八十一統領結成大陣護持山門,還有不少朝廷人馬在此戒備。
慕容白本來在初九就混入山中,到了十二日仍不見“太清真人”蹤跡,打算下山卻發現山下戒備更甚以往,幾次想出山卻差點被發現。後來轉念一想,如此戒備必定有大事,或許有儒門中人被押解上山也不一定,於是又多呆了幾日。果不其然,到了十三日,慕容白看到令狐德被押入觀中,於是一直覓著機會相救。
到了十九日這一天,令狐德被轉押到了後山一處草屋內,雖有三名主宰鎮守,確實守備最松懈的時候。慕容白不願再耽擱時間,便決定此時動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