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歷一場血戰眾人皆是疲憊,也不知那妖僧妖婦是否還有同夥。風沙到了子時又是大作,趙清月便讓陳平與姬李二女在外戒備,自己和紫鳶、李睿回到車中運功療傷。顧禦卿此時早已不見蹤影,“安西鏢局”的護衛不是死了便是逃了。
天微亮,紫鳶等人才穩定住傷勢。紫鳶便忍不住想趙清月打聽道:“夫子,什麽是‘敗亡之劍’,為何師尊未教過我們?”
趙清月答道:“我儒門‘明聖劍法’根據易數有相應運行真氣的變化,絕境中便有同歸於盡的“敗亡之劍”。你師尊不曾教你們是希望你們能更好的活著。”
李睿咳了兩聲說道:“說來昨日真是好險,幸得前輩相助。”
趙清月似乎很反感白千殤,隻平淡地說道:“他是‘荀門’白千殤,上屆考學武魁,現任禮部中丞。此人行事怪異,以後遇上了還是小心為上!”
紫鳶眼前浮現出白千殤的樣貌,略感悶熱,這麽多年來白千殤是除了慕容白第一個摟過她的人。於是她岔開話題說道:“這白千殤竟然還想約戰我師尊!”
趙清月笑道:“你莫要小看了白千殤,我相信你師尊見到他昨日的劍術也會讚歎的!”
紫鳶“哼”了一聲,翻身佯作睡覺,那白千殤犀利的眼神,颯爽的英姿卻是在腦海中久久揮之不去。
“安西鏢局”的鏢師潰散,剩下的洛家武師不過三十余人,不少還帶著傷。昨日一戰,大家對趙清月等人具是佩服不已。陳平押車後行,不時的有人過來答謝甚至詢問上路的安排。他不願讓人打擾趙清月等休養,便按行軍之策做下部署,武士們依令而行。不多時又來了一個武師,陳平便不耐煩道:“如何做我已告訴你們了,莫要老來打擾我同門養傷!”
那人卻道:“我家小姐請公子車上敘話!”
陳平還想是誰家小姐如此不避男子,卻見一女子款款走來,正是洛冰。
洛冰害羞道:“昨日多謝你救命之情!”
陳平昨日見過洛冰露出的身子,又肌膚相親護她安全。這一見面他既尷尬又慌亂,隻得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行俠仗義也是師尊所教。”
洛冰攏了攏被風吹亂的頭髮,露出一副失望的神情說道:“你受何人之托?那顧老頭兒早都跑了!”
陳平啞口無言。
洛冰笑道:“今天起,你便來主持護送事宜,到了烏孫交了貨,我便送你一車黃金可好。”
陳平推辭道:“我懂什麽,即便是要有人主持大局,也需得我師父養好傷。”
陳平正在想脫身之計,馬車中卻傳來趙清月的聲音。
“平兒,這幾日我仍需修養,便由你定奪吧。好男兒應該有所擔當,你師尊告訴你要學以致用,還記得嗎?”
“徒兒遵命!”,陳平道。
洛冰笑道:“既然是商隊的新鏢頭,還請你到前車坐鎮!”
陳平向來坦蕩,邊對那武師道:“你去找我那兩個師妹來前車相聚,再調兩個人來警戒後方。”
“遵命!”
陳平把手遞給洛冰又道:“你昨日大穴封住太久,行動不便。你上馬來,我帶你過去!”
洛冰生硬地遞出了手,被陳平拉上了馬背。風沙鋪面而來,洛冰害羞地把臉埋在了陳平的背上。陳平僵硬地騎著馬,背挺得直直的,他目不斜視,卻能感受到沿途客商臉上的笑意。
馬車之中,趙清月已經睡去。紫鳶小心地在氈布上劃開了道小縫,
偷看著陳洛二人的背影,偷偷捂著嘴笑。李睿受傷最重,卻也睡不著,滿腦子都是昨天那位絕代劍客的招式。 “真是凌厲的劍法呀!”,他不禁感慨道。
“你說誰呀?”,紫鳶道。
“我就知道你沒睡。還偷看陳平與那洛小姐親近!”,李睿疼得咧了咧嘴,繼續說道,“你昨日被那白中丞所救,現在是不是心有所念啊?”
紫鳶一聽臉都紅了,氣急敗壞地說道:“不過就摟我一下子罷了,又不是沒被別人摟過。我哪兒像那洛冰,一親近便動了心思!”
李睿詫異道:“誰還摟過你?”
紫鳶想起那日慕容白替她溫養經脈,頓時心慌意亂,便又岔開話題說道:“要說那洛小姐不得謝謝你?若不是你去救援,她怕是早丟了性命。”
李睿笑道:“師尊教導我不要貪功,要大度。我本就是去救陳平,順手幫了洛冰而已,再說我也看不上那洛姑娘。”
紫鳶也笑道:“原是看不上呀!那你看上誰了!”
話音剛落,李睿鼾聲乍起。紫鳶便將認識的女子名字一一報了一遍。說道“星瑜”時,鼾聲明顯停頓了一下。
紫鳶存心報復李睿,便說道:“星瑜倒是乖巧可愛,性子也柔順,但你這小胖子卻是萬萬配不上她!”
李睿咳了兩聲,用被子蒙住了自己的頭,不再搭理紫鳶。
紫鳶覺得自己越來越奇怪了。本來以為離開了師尊,便不會為感情的事情而發愁,她時常想起商清絕、趙清月看師尊的眼神。那究竟是什麽眼神,她對著鏡子怎麽學也學不會。昨天白千殤救下她時那驚鴻一劍,妙至巔毫,帶給她的震撼遠勝於決勝一劍。師尊的劍是注入,是點燃;白千殤的劍是抽離,是熄滅。回憶二人在自己面前震撼一劍,如同冰火的劍意帶著回憶激活了她的情感,她覺得她似乎摸到什麽東西。
想到師尊引著她的手教他琴藝,為她療傷時,她會笑;想到商清絕與師尊的對話,她覺得傷感;想到紅葉中趙清月起舞時自己的不滿,她會否認;看到陳平洛冰生硬的親近,她卻羨慕。
紫鳶拚命搖頭,似乎想把自己亂七八糟的想法都甩出腦子。
“懷觴”反噬?是不是自己又練偏了功夫?紫鳶懷疑不了自己,便將問題歸結到“懷觴”琴上。
白千殤所學內功心法是“荀門”秘典“絕情劍”,練成後便是七情六欲斷絕。他所持“七情”與慕容白所持“懷觴”並不會對修煉者產生實際的情感影響,紫鳶將自己的悸動歸過於兵刃實在是荒唐的。
“未名苑”中,慕容白正在招待貴客鳩摩羅。
鳩摩羅自打棲霞山一戰後便再未回到西域。他得知道門失了“聖子”後,便落腳在襄城北邊的一個破廟裡。慕容白突然得知昔日友人上門時,心中五味雜陳,但仍是迎了進來。
慕容白坐在主位,收起了扇子,歎道:“多年不見法師,本是歡喜之事。如今卻不知道怎麽開口。”
鳩摩羅笑道:“今日才來見你,本該貧僧開口,你何必歎息呢?”
慕容白也笑了,說道:“我本以為法師會早早找上門來,不知為何拖到今日?”
鳩摩羅雙掌合十,走到廊上。望著他不曾見過的“來儀閣”,他說道:“因為貧僧想通了!”
“想通什麽了?”,慕容白低頭回答,將烹好的茶又過濾了一次。
“佛陀言:若我去世,正法滅後,像法向盡,及入末世。佛陀都能接受,我為何接受不得呢?”,鳩摩羅感歎道。
慕容白端起茶盤走了出去,坐在了廊上,將茶盤放在鳩摩羅身旁,笑道:“法師這是放棄了自己的理想嗎?”
鳩摩羅坐下卻反問慕容白道:“先生你斬斷了因果了麽?”
慕容白搖頭道:“我與清絕的情分我都斬不斷,遑論因果。”
鳩摩羅飲了口茶,歎道:“當年在西域與先生初見,何其英雄,至棲霞山一別,仍以為先生非凡人。今日一見竟然消極了許多。”
慕容白感慨道:“心無掛礙,無掛礙故,無有恐怖。”
鳩摩羅合十道:“先生妙慧, 遠勝於我。那我即將求先生的事,先生必然允諾!”
慕容白抖了抖衣袖,不禁笑道:“法師若是要見紫鳶,以法師之能,在下也藏不住。”
恰在此時,雲生取了信送來。慕容白見是趙清月的信,連忙打開一觀。看罷後,他便把信放在茶盤上,苦笑道:“法師現在即便是不去找紫鳶,我也得拜托您去了。”
鳩摩羅捧起信來看了看,神色微變。怒道:“這雙身佛本是密宗修行,是象征方便智慧雙運的密法,經些邪門外道運用起來,敗壞佛法倒是比那道門可怕多了。”
慕容白微笑著端起茶來敬了鳩摩羅一杯,說道:“既然如此?”
“我自會去西域誅殺天魔外道!”
鳩摩羅將茶如酒般一飲而盡,飛身而去。
鳩摩羅來到了洛城便找上了“安西鏢局”打探商隊信息,求見那剛逃回來的顧禦卿。那日顧禦卿是在妖僧轟碎馬車時偷跑趁機溜走的,一路逃回來又遇上了盜匪,只剩下他一人靠著裝死才回得洛城。此刻顧禦卿本就是驚弓之鳥,聽了有和尚上門以為是“雙身佛宗”派人來滅,嚇得不敢出門。鳩摩羅密音入耳道明身份,他才出門相見。但顧禦卿為了維護面子,當下咬定商隊已經被‘雙宗’所滅。鳩摩羅查驗顧禦卿傷勢,認為儒門大夫之下無人是‘雙宗’對手,當下信了三分。鳩摩羅心想:我便是往北尋去,大漠茫茫也難覓蹤跡,不若南下直接尋覓“雙宗”問罪。他便不在洛城再耽擱,往天竺國趕去,同時休書一封請求宗門協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