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幾天治療,付蘭花的病症減輕了很多,最起碼高燒全部退了。病情稍有好轉,人也就顯得精神了許多。盡管這樣,據劉護士說,仍需輸幾天液鞏固鞏固。
“我的天啊!還要輸液啊?”這下可把付蘭花“嚇”了個半死,因為每天輸液都輸煩了,自從那天險些跑了液,每次扎上針以後,她再也不敢隨便動彈了,以至每次輸液之後,她躺在床上渾身上下都麻木了,再看兩隻手上被針頭幾乎快要扎成篩子底了。
八點,醫生查完房,付蘭花一個人呆呆的坐在床上,兩眼凝視著窗外。“又下雪。”付蘭花心裡說。
“怎麽?又想戰友們了?”鍾麗華與往常一樣端著白色的盤子進來,她拿出“身溫表”甩了甩遞給了付蘭花:“來,先量量體溫。”
衛生員鍾麗華和付蘭花年齡相當,幾天下來,兩位姑娘整天泡在一起,二人彼此都很熟了,所以有時候免不了說說姑娘之間的悄悄話,或者開開玩笑什麽的。當然,年輕人之間並不介意這些。
“還量嗎?我已經不燒了。”付蘭花問。
鍾麗華半開玩笑地說:“同志,這是程序,懂嗎?”
付蘭花很不情願地把那根玻璃管子放在腋下。她望著滿滿的三瓶藥液又問:“又輸這麽多啊?”
“嘻嘻……膽小鬼,你不是挺堅強的嗎?來,這次扎哪隻手?”鍾麗華兩隻手指捏著針頭,並高高揚起來做好了扎針的準備。
“反正不是你的手,你就隨便扎唄。”付蘭花躺好之後,她嘴裡嘟囔說:“一瓶輸兩個小時,三瓶就是六個多小時,你說我膽小鬼,你個死丫頭試試?”
“那沒辦法,誰讓你生病來呢?不輸也可以,要不你給醫生講講情?”
等付蘭花伸出手來,鍾麗華為了分散她的注意力,一邊尋找著可以進針的血管一邊開玩笑地說:“今天啊,很有可能那位王股長又要來看你了。”
“你怎麽知道?”
“我算出來的。”
“呵,你還會算卦?啥時候學會的蒙人呢?”
鍾麗華為她包扎完之後,觀察著藥液的流量,她撇了撇嘴笑著說:“我早就看出來了……嘻嘻……”
“你千萬別瞎猜,叫你胡說八道。”這回付蘭花真的有點急了,她皺起眉頭揚手要打。
“哎呦喂,當心,別動!”
“嘿,你啥時候扎上的?今天怎麽一點兒沒感覺呢?”
“我說吧?這就是心理作用,這叫分散精神注意力,這也叫做技巧。”
“吹牛。”
鍾麗華說:“哎,你不讓瞎猜也行,你老實交代,你和王股長是啥關系?他為什麽這麽關心你?還有吳院長聽說你住院了,還親自過來關照。我想這裡面一定有文章。你肯定是個高乾子弟,有更大的背景。”
“你又胡亂猜了,我呀,實話告訴你吧,我就是從農村出來的一個小姑娘,我祖宗八代都是地地道道的老農民。”付蘭花瞪她一眼說:“還什麽高乾子弟?有什麽更大的背景?虧你想的出來。哼。”
“你是農村出來的?”
“是啊。”
“去!你糊弄誰呀?一個農村姑娘就能當上兵?傻子才信你的鬼話呢。”
付蘭花不服氣地問道:“農村姑娘怎麽了?哦,就只有你們這些城市姑娘才能當兵嗎?就只有你們這些高乾子弟才有資格參軍嗎?這是什麽思想和概念?”
鍾麗華自知失言,她便趕忙為自己的不當言論做解釋:“不是不是,我是說你如果真的是從農村出來當兵的,那為什麽你認識吳院長?王股長為什麽那麽關心你?”
付蘭花當然不會承認她和王家的關系,更不想公開或者張揚這些,免得不必要的是非和麻煩。她微微一笑說:“我跟他們真的一點兒關系也沒有,吳院長為我做過身檢,所以才認識,至於王股長,是我們新兵分配兵種的時候認識的,那時候軍務股本算把我留在團部工作,在征求個人意見時,我不願意留下來,非要去邊防連做報務工作,為了這事他做過我的思想工作,但我堅持我的意見,所以那時候他們都認為我傻,王股長後來去過我們連隊幾次,所以彼此比較熟悉一些了,可能他對我印象比較深一些,不知道他從哪兒聽說的我病了,準是處於對我們小兵愛護唄,所以就來看過兩次。這有什麽呢?領導關心戰士不是很自然的嗎?有什麽大驚小怪的呢?你呀,跟小市民似的,婆婆媽媽的。”
付蘭花這一通解釋連她自己都覺得可笑。心說:“你愛信不信,反正不能把實情告訴你。”
“你覺得王股長這人怎樣?”
付蘭花不願回答這個問題,她說:“你這人年齡不大,閑事不少。一個姑娘家家的,在背後評論一個男同志們,這樣不好吧?哼,不嫌害臊?”
“那有什麽?隨便說說唄。”
“那也不行,要是叫人家王股長聽見了多不好。”
“什麽話我聽見不好?你們議論我什麽呢?”嘿,說曹操,曹操到。二人談笑之間,誰也沒注意到她們口中的“王股長”已經站在了病房門口。只見他手裡拎著一大包東西放在桌子上。
付蘭花趕緊解釋說:“沒……沒什麽。我倆閑聊天呢。”她說著瞅了一眼鍾麗華。她意思是說:得,還說不?
鍾麗華也覺得很不好意思,她滿臉紅潤地便趕忙低下頭往盤子裡收拾起東西,她羞澀地衝王耀笑了笑,便端起盤子輕聲說道:“你們歇著,我還事。”
王耀看著鍾麗華出了房門,他順手把門帶上,爾後他靠在門上居然嘿嘿大笑起來。
付蘭花被他笑得摸不著頭腦,心裡有點兒發慌。她問:“你笑什麽?有什麽事值得這麽高興?”
王耀說:“其實啊,我早就聽見你倆說什麽了。”
“好哇,你偷聽人家女孩子們說話。還是個領導呢。”付蘭花的臉上驟然漂浮起兩朵紅雲。
王耀一聽忙解釋說:“不不不,我可不是故意的,正好碰巧罷了。偶爾聽見的,偶爾。”
王耀見付蘭花仍是低頭不語,他從包裡拿出一筒罐頭說:“今天啊,你王叔……哦,我爸聽說你生病住院了,特意買了這麽一大包東西叫我給你送過來,他老人家還特別囑咐我,等你病好了一定把你接回家去。”
付蘭花聞聽很是感動,她說:“王叔這麽忙還顧得上結記給我買東西,謝謝王叔了。”
“來,我打開了,你嘗嘗好吃不?”王耀用小杓送到了付蘭花的嘴邊。
可付蘭花卻從沒讓人喂過食物,更何況是一個男同志,而且這個男人還是自己的領導,或者是曾經向自己表白過愛慕之意的“哥哥”。所以她本能的一扭頭躲開了。她又覺得這樣顯得很不禮貌,於是衝王耀笑笑說:“我自己來吧。”
王耀也沒再計較與客氣,便把杓子遞給了她。付蘭花右手扎著針管打著吊瓶,用左手又不習慣,她第一杓強湊合著將湯水送進了嘴裡。她品了品味道稱讚說:“嗯,好吃,是桃罐頭,我最愛吃桃子了。我王叔真好,他就怎麽知道我愛吃這個?在我們連裡一年到頭可沒辦法吃到這東西,今天我可算是大飽口福了。”
王耀點點頭說:“愛吃就好,把它全部消滅掉。”
“嗯,盡量完成任務。”此時的付蘭花活像一個天真活潑的小妹妹一樣,而且臉上笑得很燦爛。
由於付蘭花右手不方便,王耀只能用手為她托著罐頭瓶,他看著付蘭花吃得很香甜,他心裡自然也很高興。他高興之余便隨口說道:“告訴你個好消息,關於你去學習的事已經定下來了,將按照原來的決定執行,你們連隊將派你去教導隊學習,等你病好出院以後就可以去了。”
“是嗎?”付蘭花感到這消息既驚訝又意外。可能由於太激動的緣故,她的手一抖,居然把滿滿的一杓罐頭湯全都灑在了身上。二人見狀不禁笑了起來。王耀開玩笑說:“你這個小丫頭,這麽大了吃東西還漏嘴。”
“我可不是故意的,人家不小心嘛。”
王耀撕了一疊紙要為她擦拭:“趕緊擦乾淨吧。”
她不好意思苦笑一聲說:“我來吧。”
二人說笑間,王耀剛想要接過她手裡小杓,說來湊巧,他二人的手觸碰的一霎間,病房的門被人推開了。進來的不是別人,正是付蘭花所在邊防連的營部教導員賴清芳。她並不知道剛才發生了什麽狀況,今天她的臉色與往常不用,幾乎是風和日麗。
當她滿臉帶笑推門進來的時候,竟然看見王耀和付蘭花的手迅速分開了。當時她的腦子裡閃念之間,她的的確確沒在好的方面懷疑。只見她的臉色驟然陰雲密布,並陰陽怪氣地說:“喲呵,看來小付的病已經好了, 這麽高興。也難怪今天精神很爽快,原來有人陪著散心,很好。真是愛情的力量是偉大的、無限量的。”
王耀一聽便憤怒地質問道:“你說的什麽話?”
“我說不對嗎?”
“小人。我就納悶了,你怎麽現在變得這麽愚昧、庸俗!”
“我庸俗?你看看你近期的表現,不知道是誰庸俗!”
付蘭花知道他們為什麽爭吵,本想解釋一下,可又不知道如何說起,她向賴清芳說:“教導員,不是你想象的那樣……我……我們沒有……”
“不用你解釋,我心裡清楚得很,我不是瞎子。”賴清芳的這句話,深深刺痛了付蘭花的心。面對這種尷尬的局面,使得付蘭花和王耀有口難辯。
“不可理喻!懶得理你!”王耀重重甩下一句話,邁步走出了病房。
此時,付蘭花又氣又急,無奈的流下了眼淚。